【故事会】夏小荷（4000字）

聂小白

   夏小荷
　　一
　　那年五月，梅子青黄时季。
　　雨中，学校操场。
　　第一节课间休息时间，二把雨伞，一对少年并行在操场漫步。
　　第二节课间休息时间，一把花伞下一对少年并行在操场漫步。
　　第三节课间休息时间，一把花伞下一对少年肩搭肩在操场漫步。
　　政教干事黄老师：喂，这二位同学，到政教处来一下。
　　一男一女走进政教处，女生羞红了脸，男生发问：老师有么子事喊我们呀？
　　黄老师：么子事？自己不晓得呀？注意影响好不好，异性同学怎么可以勾肩搭背在操场示威游行似的，我看你们这么走了三节课间休息了。
　　女生低头无语用脚尖碾地，男生回答：没呢，我只是扶了一下伞。教室空气不好，闷得慌，出来换下空气。
　　黄老师：透气是可以的，但不能成双成对的在这里示众，中学生规定不准学生早恋你们是知道的。
　　女生低声：老师，我没有早恋，只是散步。
　　还狡辩，不老实，哪有这么散步的？都象你们这么散步，操场不成情侣漫步地了？黄老师严肃地训斥着女生。并把一本值班记录本摊开说：哪一班的，叫什么名字？
　　男生：老师不记录好不，不要扣分行不？我们下次注意，不再同时出来散步了好吧。因为学生都知道名字一上“阎王簿”就意味着扣个人品行分和班级评比分。扣班级的分就是要老师的命。
　　黄老师：那不行，违反了纪律必须扣班级评比分。
　　女生委屈的泪水充盈在眼眶，老师的毫不留情让男生顿感颜面尽失，突然失控：我就要散步，你爱扣不扣，随你便！说完跑出政教处。
　　二
　　晨读时间，高一8809班教室。班主任与那雨中散步的男生谈话。情绪失控的场面吵得正在读书的同学们都能听到男生尖锐争辩的声音：真的没有，真的没有，只是散步，只是散步。我要是讲了假话我不得好死。那张酷似香港明星刘德华的脸已经扭曲变形得一点也不俊秀了，倒显得面目狰狞。其实他的名字也与明星只有一字之差，他叫刘剑华，画得一手好素描，也是校篮球队的主力队员，初三就有180公分的身高，是高一8809班最帅的男生。
　　中午休息时间，高一8908班班主任与女生在办公室谈话,女生一脸泪水，把那张人见人爱的小瓜子脸洗得更加白净，泪汪汪的大眼睛格外水灵灵了。她没有分辩，只有低泣，倒让老师觉着是自己错了似的。女生是班上的学习委员，学校《春苗》文学社的副社长，她就是高一年级的级花---夏小荷。
　　小荷根本没听到老师的话，她的思绪早回到了初中那年的时光。小荷的初中是在寄居在城区姑姑家读完的。
　　夏小荷和刘剑华初识于初中学校办的《小荷》文学社。读初三的剑华为学校的《小荷》插画，排版，是《小荷》的美术编审。读初二的小荷是《小荷》的文字组稿员，有一期最后定稿时有一小空白为要一幅画还是补一段小文字俩人约定一人准备份材料，看谁的合适就上谁的稿子。
　　剑华交上的并不是一幅画，而是一首小诗：
　　眼睛里的花
　　我的眼睛里有一颗沙
　　请你帮我吹吹呀
　　轻轻走过来的你
　　却说里面没有啥
　　你是真的看不见
　　还是在装傻
　　哎呀呀
　　我的眼睛里面有颗沙
　　你把眼睛睁很大看
　　我的眼睛里面不是沙
　　那可是一朵美丽的花
　　请你帮我摘下它
　　把花送给她
　　哎呀呀
　　那花就是你
　　你就是那美丽的花
　　小荷没有拿出自己的稿子，因为她非常喜欢这一首诗，虽然剑华并没有说是写给谁的，但小荷认为是送给自己的。
　　小荷由此羡慕着比自己大一年级的剑华，并在自已初中毕业时毅然填写了早她一年毕业的剑华所读学校----市一中。
　　果然不出所料，剑华又是本校《春苗》文学社的学生美术编审兼插画，偶尔写点小诗。小荷又高兴地加入了《春苗》文学社，继续自己的文学梦，和自己最喜欢的人在一块，小荷感觉自己的心就象花儿一样的盛开。
　　新一期《春苗》要组稿了，小荷将目光投向了剑华，约他又写一首诗。而剑华以作业多任务重还要画插画，马上要参加市里中学生篮球赛而拒绝了小荷，三节课间休息时间都是在谈论这些事，谁知却成了政教处黄老师眼中的早恋。
　　三
　　最后二天要交稿打印了，小荷还差几篇稿子，实在不行，只能请剑华帮忙了。
　　想想还是和剑华商量下多加几幅插画也成。其实打内心深处小荷是喜欢和剑华在一起的那种感觉。
　　下了晚自习，距晚寝还有半小时，小荷决定还找剑华谈谈。于是快步来到剑华教室，约他边走边谈，来到了男生宿舍楼的前坪里。灯光下，斑斓的影子被拉得变形而且很长很长，当树枝摇曳时，把二个身影扭到了一块，远看，有点象是二个影子拥抱在一起。
　　晚寝铃响，一支支值班的手电光，射向各个黑暗的角落，那意味着查寝的老师，政教处值班的人在列行公事-----进行一天最后的查岗。
　　剑华催促的声音未落，黄老师身影已立在他们俩人身边：怎么了？还不归寝？这么晚了，又在一起做什么？
　　听到黄老师的责问，让剑华想起前天的事，剑华的反感油然而生：做么子？做坏事，谈恋爱，你满意了吧！
　　黄老师：唷，嘴硬是吧，违规你还有理了？居然顶撞老师，不服教育。一把拖起剑华，走，到政教处来，不要在这里影响同学们休息。你也来。老师对小荷说道。
　　剑华身材高过黄老师一大截，一反手把年近五十的黄老师摔倒在地：不去，有事就在这讲。气得直哆嗦的黄老师呼唤同班的值班老师。小荷吓得扭头就跑，被闻讯赶来的老师拦住。几个查寝的老师相继过来，扶起黄老师。气愤不过的黄老师：必须请家长来，态度恶劣，傲慢无礼，根本无视纪律与老师。班主任接到黄老师的电话，只得打通剑华家长的电话。
　　四
　　身为公务员的剑华爸爸和医生妈妈怎么也不会相信儿子会做出格的事。因为从小到大他都是非常孝顺听话的，成绩优秀基本上不用操太多的心。自从高中读住学后相处的时间才少些，但基本上也是每周来看他一次，每月放月假剑华回家休息二天，性格上也没见什么异常之处，这半夜接到学校班主任电话让他们莫名紧张，儿子出了意外还是啥大事？
　　政教处办公室里，儿子和一个俏丽的女生都站着，剑华爸爸悬挂的心才放回了原处。班主任老师和黄老师坐在办公桌边，当了解到儿子与女生的事情后，做父母的也觉得又不是一件天大的事何以闹得非得半晚请家长。见到父母的到来，剑华委屈的泪水喷涌而出。可一听班主任老师讲的情况，做局长的父亲不免责怪儿子的鲁莽和无礼，不容分辩，给黄老师做检讨。剑华拗不过父亲，嘴上虽答应做了检讨，可心里非常反感，认为老师小题大做，对小荷只是一种朦胧的好感，现在却觉得如果不和小荷谈恋爱倒是对不住老师的严抓死管了。
　　学校篮球赛开始了，这可是男生们大显身手的好时机，也是女生们大展歌喉的好机会，做啦啦队，帮男生递水拿衣等等，剑华的雄姿在篮球场跳跃奔驰，也在小荷的心里蹦哒不停。
　　夜夜梦里都是剑华，天天眼里只有他。成绩也一落千丈，常在上课发痴呆。尽管两人回避相聚在一起，但心的相吸总是在不约而同中两人的眼神碰到一块。那天第八节课冠亚军争夺赛，剑华特约小荷来观战鼓劲。赛场上，剑华和他的队友们多少次三步上篮，空中重扣，投入篮圈，基本技术非常拔尖；在比分逼近的关键时刻，只见剑华转身过人，一记漂亮的勾手上篮又得二分；剑华赛场上身手骄健，技术过硬，得分连连，一会儿你二分我三分，早把对手丢后面。每投中得分，剑华必朝小荷所在位置做个剪刀手，小荷便会意的一笑。整个篮球场里呼声一片，真个是拍红了学姐的手笑烂了学妹的脸。
　　夺得冠军的剑华所在班级庆祝，老师特许全体篮球队员晚餐在快餐店吃点菜，推迟一节上晚自习。一个家长还送来了几瓶啤酒以示祝贺。滴酒不沾的剑华一时高兴喝了一瓶，兴奋的忘乎所以，第二节晚自习也不上，课间休息时悄悄把小荷约到了学校广场边的樱花林。
　　五月的夜，明朗又清香，暧昧的月亮也躲躲闪闪，羞见人间情侣的张扬。那一夜，小荷成了剑华的姑娘，他十七，她十五。初尝禁果的少年从此恋上了月夜，爱上了樱花林，有时连午休时间也不放过到樱花林走一趟。
　　消瘦的少年，渐胖的姑娘，学习成了幌子，心思都在对方，成绩一拉千丈。发现苗头不对的老师常常提醒，可终究抵挡不过恋人的力量。要放暑假了，两人紧紧相拥在樱花林，发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君在江湖，我等天涯。
　　五
　　好不容易等到暑假过完，新的一期开学了，可开学近一个月了，剑华怎么也找不到小荷。小荷怎么了？为什么不来读书呢？
　　到小荷班上打听，谁也说不出所以然，剑华又不好问老师。留下的手机号是别人的，QQ没有上线，茫然无措的剑华沮丧的情绪写在脸上，同寝室的小明问他怎么了？剑华也置之不理。本来健硕伟岸的身材没有了往日的挺拔，国字脸也变了月字型，嘴唇上的小胡须也是乱七八糟的一根根。
　　偏远小乡村，一栋简陋的瓦房前地坪里，坐着一位微胖的年青女子在晒太阳，一位老太太一边清扫卫生一边在嘟囔：你看你，小荷呀，不是奶奶怪你，书不好好读，被人坏了还不知是谁，这怎么向你爹交待？三岁上你娘跟人跑了，你爹一个人拉扯你多不容易，在外打工赚钱供你读书，指望你好好读书考个好大学，以后自己的日子好过点，谁知你这么不争气，现在这个样子还不知哪户人家要你。呆会有个王老五来看你，你就同意了吧。再不嫁出去，等显怀了人家就不要了。
　　原来此时的小荷已有近五月的身孕了。
　　小荷愤愤地回到：坚决不，我不要，我就在奶奶家一辈子。
　　老太太：听村上接生婆说，要不做掉也可以，现在还来得及，明天到村卫生所去行不？
　　上荷依然回复：坚决不，我就要生下来。
　　老太太：我的小姑奶奶，你不要脸，我们还要，你这样叫我们在村上怎么有脸见人？
　　小荷：我的事才不要你们管，你们别来烦我。
　　小荷，那个俏丽水灵的小荷不见了，眼前是一位身材因怀孕略为变形的青年女子。她沉浸在五月的夜色里，她在吸吮着那颗青梅的酸涩味，咀嚼着羞涩的诗文，吧唧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誓言。
　　十月乡村的夜色非常静美，皎洁的月光一如水银倾泻而下，一行人踩着月光悄悄地进入了一栋简陋的瓦房。
　　隐约中一位老太和一个男人交头接耳，然后男人进入到瓦房内抱出一个人放到板车上又悄悄地离开了。
　　终于醒来了的小荷，还没睁开双眼就唤奶奶，可没人应她。打开眼睛一看，这里哪是奶奶家，只见一个中年男人坐在床边，默默地看着她。小荷哭了，她在世上最爱最亲的奶奶还是把她给卖了。
　　她要去找她的白马王子剑华，她才不愿和这个老男人生活一辈子。摸摸微隆的小腹，小荷起身就往外跑，老男人一把抓住她：花了我的钱就是我的人，肚子里的货我一并收了。
　　呼天抢地的哭声，悲天悯地的哀求都不能打动任何人。瞅老男人稍不注意，小荷一头撞翻老男人，直奔门外。
　　六
　　不知跑了多久，小荷感觉腹痛难受，回头一看没有人追来，才放慢了脚步，痛苦地挪动着不便的身体，此时，她多想喝一口水，她多想吃一碗香香的飘着葱花的混沌，她多想靠在剑华的肩膀上休息会，听他吟唱：
　　剪一段清风为你讲故事
　　裁一片云彩给你做衣裳
　　掬一捧明月让你当镜子
　　拈一枝小花插在你头上
　　啊
　　我亲爱的姑娘
　　啊
　　我美丽的姑娘
　　我愿是那一段清风
　　我愿是那一片云彩
　　我愿是那一轮明月
　　我愿是那一枝小花
　　天天给你讲故事
　　天天穿在你身上
　　天天对着你欣赏
　　天天宛在你头上
　　一股殷红的身血流到地上，浸湿了脚下的土地，小荷靠在路边石头上坐了下来，祈祷：老天，保佑，我要见剑华。
　　剑华来了，手捧一枝菡萏。小荷想笑，可她感觉没了力气，血汩汩往外涌，伴随阵阵腹痛，剑华却渐渐远去，怎么也唤不回来。小荷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午休时分，剑华伏在教室里课桌上打了一个盹。他梦到了一枝血红的菡萏，盛开然后凋零，最后变成了小荷的脸。当他大声喊着：小荷，小荷时，同学推醒了他：上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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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小白

旧作,曾发《楚风》纸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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悍雨啸风

诗文并茂，要好好赏阅了

塘中水仙

欣赏佳作！问好！！！

老榆木

校园生活，青春勃发，怎奈一朵鲜花，却过早枯萎，成为让人唏嘘的悲剧。谁之过？作者给读者留下深深的思考空间。

老榆木

老奶奶的行为，着实让人不理解，不管怎么说，怎么能把亲孙女买了呢？

老榆木

32、http://www.yfzwg.com/forum.php?m ... 573&fromuid=174 (出处: 逸飞中文网)[/url]  作者：聂小白

悍雨啸风

【读后感】认真读完，竟不知道该怎么写点评了，也许，我还没从这篇文章里走出来。文章是读者来看的，读者是最有发言权的，编者自然不能妄加评断，只能说个感受。这篇作品写的很好，遣字造句无不精炼至致，特别是那字字让人出心无奈的伤感，更是蕴意无底，读者的心被文章紧紧地揪着，有点沉闷却不失警语。很佩服作者的文字造诣，拜读并学习了。

聂小白

悍雨啸风 发表于 2019-3-7 13:07
【读后感】认真读完，竟不知道该怎么写点评了，也许，我还没从这篇文章里走出来。文章是读者来看的，读者是 ...

几天都上不了，今天终于能回复主编了，辛苦主编给我这么精彩的按语和评价，可以说是根据身边的一些事情综合写的一个小说。不成熟，请大版多提意见哟。敬茶。

聂小白

老榆木 发表于 2019-3-7 11:22
32、【故事会】夏小荷（4000字） http://www.yfzwg.com/forum.php?mod=viewthread&tid=4573&fromuid=174 ( ...

辛苦了老师，今天才能上站里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