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话小说 水淹糕（高）

寸雨

　　【编者按】一口气读完了寸雨老师这篇带有魔幻色彩的现实小说。老榆木认为，该作品无论构思还是情节，无论主题还是语言，皆表现出了较高的创作水平。特别是在手法的运用上更是巧妙，魔幻与现实相结合，两者衔接得天衣无缝，浑然一体，给人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纵观整个作品，首先是有一个好的框架，开头以神仙出场，将一处人迹罕至，穷山恶水，十分荒凉，不适宜人类居住的地方用神力打造成一片有山有水，风光秀丽，能耕能猎，非常宜人的好地方；其次是描述精细到位。高家湾这个地方如世外桃园，远离尘嚣，与世无争，人们在这里安心耕种，饲养牲畜，过着安居乐业的田园生活。然而，不幸出了个叫高老二的人，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生性凶残，带领一帮流氓恶棍杀人霸产，奸人妻女，鸡鸣狗盗，无恶不作，连自己的父亲和妻子都惨死在他的脚下，救命恩人更不放过。然而因高家湾远离城镇，官府鞭长莫及，村民被其任意祸害，无奈之下只得纷纷搬离逃生。在万般无奈情况下，一个老神仙挺身而出，用巨大的洪水将高老二等一干恶人冲死，高家湾重新获得安宁，过上了幸福生活。小说代表了老实善良的农民渴望安宁，追求幸福的美好愿望。第三是作品铺垫充分，描写细腻，人物塑造鲜活，故事完整情节合理，语言精美字词达意，可读性强，体现出较高文学价值。好文，精华鼓励。（编辑：老榆木）


    一

　　很久很久以前，江阳城往西几十里的群山内，有个风景秀丽的小村庄，名叫高家湾。高家湾共有四家姓氏：姓马的、姓赵的、姓刘的、姓高的。可为什么不叫马家湾赵家湾或刘家湾，偏偏叫高家湾呢？原来，这高家湾的由来呀，还有一个美丽的传说呢。
　　有一年秋天，一位云游四海的仙人路过这里，被漫山遍野的桃、橘、苹果、石榴……累累果实与树木深深吸引：“这地方，树木茂盛，榴红梨绿，橘橙果黄……真乃飘香万里，人间仙境！呵呵……只可惜这山连山，山套山，七高八低，凸凸洼洼，连块像模像样的平地都没有。搞得人迹罕至，如此荒凉！可惜了，可惜了！”
　　仙人触景生情，好生感叹，忍不住吹起仙气来。顿时，树木挪移，地动山摇，大片大片平整的土地展现在仙人的眼前！仙人四处打量，找了个合适的地方，拆下一根儿树枝往地下点了几点；说时迟那时快，一眼深不见底的水井便落地而成！
　　仙人四处观望，又在靠边的一块石头上吹了吹，石头便立了起来。仙人用树枝在石头上划了几划，上面便现出“高家湾”三个字来。仙人望着自己的杰作，仰天：“呵呵……”笑了几声，瞬间失去踪影。
　　没多久，有位姓马的小货郎就发现了这里。
　　“爹，娘，告诉你们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今天，我抄近道回家，发现一个名叫“高家湾”的地方。那里有水井、有树木、还有大片大片无人耕种的土地呢。你们看你们看，这就是从高家湾树上摘下来的果实啊。不止颜色好看，味道也甜美！还有这土，种庄稼肯定没问题！”小货郎情绪非常激动，一样一样地从担子里拿出从高家湾带回的东西来。
　　“这年头，还有这么好的地方？”
　　“爹，那里山路艰难，羊肠小道，行走非常不便。所以，至今还没有人烟呢。爹，娘，与其在这里挨饿，受人欺负，还不如搬到高家湾去呢。”小货郎脑海不断闪现出高家湾的风景，眼里闪着欣喜的泪花儿。
　　“我说呢，原来是交通堵塞啊。怪不得至今杳无人烟！臭小子，你给我记住，山路太危险了，少给我往那边跑！听见了么？”父亲说着话，拿起果子咬了一口。接着又说，“还别说，这果子倒是真好吃。”
　　“那就把赵叔喊过来，咱听听赵叔的意见。”父亲的态度，小货郎非常扫兴。没等父亲答应撒腿就往外跑。不大功夫，就把村里最有信誉，最有主见的赵叔给喊了过来。
　　“赵老弟，这孩子自打回来后，就神神叨叨的。你说，高家湾哪么好，怎能没人烟？我左想右想，都觉得不靠谱。”父亲把小货郎所描述的地方，和想搬家的想法，详详细细地与老赵诉说了一遍。
　　“靠谱不靠谱，实地勘察一下不就明白了？真是的。”坐在门槛上的小货郎，推开母亲递过来的熟地瓜，不高兴地撅着嘴。
　　“嘴上没毛，办事不牢。赵老弟，你可别信他。”
　　“你这儿子呀，人小鬼大，聪明智慧。这几年，村里接二连三的闹灾荒，扪心自问，你这个石匠能挣几个？还不全靠他这货郎担子，走街串巷，跑东跑西地养活你们一家人！我呀，谁都可以不信，还就相信他！呵呵……老马，你看这果子，这土，还真不赖！人挪活，树挪死，没准真是个好去处，明儿咱去看看？”
　　“老赵说的也有道理。他爹，还是去看看吧。”
　　“去看看？”
　　“是啊，不就一天的功夫么。”
　　“好！就听赵老弟的。看看就看看！”小货郎的父亲老马也来了兴致。
　　“咱呀，还得把老高也带上。你想想，他可有瓦工手艺，如果行，在高家湾盖房离不开他啊。再说，这高家湾，高家湾，没姓高的哪成？呵呵……”
　　“好，把老刘也喊上！他有木匠手艺！看来，到了那儿，我这石匠也派上用场了？”老马拍着自己的胸脯问。“是啊。你说，咱总不能把石头碾子背过去吧？呵呵……”
　　“哈哈……”老赵的话，引得老马仰天大笑。灾年以来，大家吃不饱穿不暖，整日愁眉不展。很少有笑声。
　　“太好了，太好了！”看大家作出决定，小货郎高兴极了，又蹦又跳。
　　真所谓三人一条心，黄土变成金。经过实地勘察后，老马他们肩挑背驮，翻山越岭搬到了高家湾。他们不辞劳苦，披星戴月。伐木盖房，引来种子开荒；背来仔猪、仔鸡、仔兔、羊羔……发展畜牧。一个个空手出山，满载而归。蚂蚁搬家似的来来回回奔波着。两年后，高家湾便改头换面，变了模样：庄稼应有尽有，蔬菜样样俱全。那真是鸡叫狗咬，猪肥羊壮……一代一代繁衍下去，高家湾逐渐发扬壮大，人口也越来越多。
　　因为山路艰难，交通堵塞。高家湾的人们除去购买盐巴，布匹……几乎不与外界接触。也远离了那些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他们勤劳善良，男耕女织；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旱涝保收，其乐融融。谈不上富有，起码解决了温饱。


　　二


　　可自从有了高老二，特别是他成人以后，高家湾就像一泓平静的湖水，被屡屡投进石子儿。隔三差五地涌起一阵阵波澜来。
　　高老二四十出头，生得膀大腰圆，皮糙肉厚。高个儿、大脑袋、圆脸庞、浓眉毛、络腮胡子；一对儿铃铛似的大眼睛，滴溜溜地乱转。
　　生高老二的时候，母亲就难产死去。做父亲的老高既当爹又当娘，含辛茹苦拉扯着二个儿子。好在大儿子朴实、善良，也很勤快，打小就跟在父亲屁股后面下地干活。回来还帮父亲劈柴，挑水、分担家务活儿。
　　人常说：一娘生儿女，儿女不一般。这高老二与哥哥本性就完全不同，可以说天壤之别。他打小就自私、懒散。而且谎话连篇。
　　那年，兄弟二人下山兑换盐巴，高老二不听哥哥劝阻，坚持要走近道：“不行，太陡了，不能从这儿下！”哥哥说。
　　“真是死心眼儿。照你那样绕道走，天黑也回不来！”高老二脖子一梗，气呼呼地答。
　　“哥一个人去就行了。听话，回去吧，啊。”
　　“又想一个人去玩儿？没门儿！”
　　高老二说着话，就拽住一根树枝往下攀。哥哥急了，连忙去拉他，只听树枝“嘎吧”一声，齐齐折断！高老二身子一滑，就被挂在崖边的一棵大树上！哥哥急了，跳着脚喊：“弟弟！老二！你没事儿吧？”
　　“哥，快来救我！呜呜……”高老二吓坏了，大哭起来。
　　“别怕别怕，哥来了！”十岁的哥哥看左右没人，也顾不得多想，找准位置探出身体来，伸手拉弟弟。谁知脚下的石头松动了几下，带着他向山下滑落下去。不幸的是，被脑袋后面跟着的石头击中，当时就七窍流血，死了！
　　“救命啊！”挂在树上的高老二吓得惊慌失措，连声高叫。
　　高老二的救命声，终于惊动了一位正在锄麦子，姓赵的女人。她喊了人，大家几番周折，高老二才得了救。
　　中年丧子的老高，把悲痛强压在心底，咬紧牙关才将高老二拉扯成人。谁知高老二不学无术，成天干些缺德事儿。生性善良的老高为了儿子，成天向乡亲们说好话，道歉：“他婶子，实在是对不起，等小孽种回来，我……”
　　“你家老二经常打我那五岁的孩子。今儿让我撞见了，就数落了他几句。没想到他恼羞成怒，跑到我家地里，祸害刚刚出土的青苗！小小年纪，心肠竟然如此歹毒！再不好好管教，这还得了？”
　　“对不起，对不起，秋收还你麦子。”
　　“只要老二变好，乡里乡亲的，还不还倒无所谓。”
　　“实在是对不起。放心，我一定好好管教那个小孽种！”
　　“你爹我老实本分，怎就生出你这么个东西来？”高老二一进门，父亲就破口大骂。
　　“这是又怎了？”
　　“畜生！整天欺负老的打小的，干些偷鸡摸狗、见不得人的事情！拨青苗这种事儿，多缺德啊，你也干得出来？”
　　“手在我的身上，我想拔就拔！谁也管不着！”
　　父亲气不打一处来，咬着牙，抓住儿子胳膊就打。高老二将父亲一推，扭头便跑。
　　“告诉你个畜生，下次你再敢祸害人，老子就打断你的狗腿！快给老子锄地去，听见了么？”父亲脸色铁青，暴跳如雷。
　　“想让我锄地，没门儿！”高老二嘻嘻笑着，跑远了。父亲追不上，气得呼呼喘气，直跺脚。
　　“老高，我家的鸡，又死了两只！”
　　“我儿子身上被打的青一块紫一块的，老高，管管你家儿子吧！”
　　“对不起，对不起。”老高愧对乡亲父老。日久天长下来，就落下个心口疼的毛病。
　　高老二不但不改，还满脑子坏水儿。谁上门告他父亲，他就变本加厉，让谁家永远不得安生：今天赵家的猪，平白无故腿断了；明天马家的羊，无端摔下了山崖；后天赵家的烟囱，被人堵死了……为了过个消停日子，乡亲们只得忍气吞声，敢怒不敢言。在他父亲面前，也不敢提起。


　　三


　　春去秋来，日月如梭，不知不觉高老二就长大了。望着高大、强壮、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儿子，老高愁眉苦脸，唉声叹气。盼只盼他能早日成家，变得好一些。父亲明白，村里的姑娘是不可能嫁给他的儿子。几番周折，老高才从山外逃荒的路上，带回一个无父无母、无依无靠、但模样很俊俏的姑娘来。
　　老高生怕有个闪失，两天后，就为他们圆了房。
　　谁知道，高老二根本不珍惜妻子。且不说对她呼来喝去，稍有不顺，不是打就是骂。父亲几番劝阻不顶用，心口疼的毛病就越来越重。好在儿媳贤惠，人也勤快。不但风里来雨里去地侍奉土地；回到家来，熬药煮汤，做饭洗衣，起早贪黑地照顾公爹。特别是儿媳有了身孕后，老高觉得自己的日子有了盼头，心宽慰了许多。
　　有一天，高老二与几个狐朋狗友喝酒，天黑才回了家。妻子很不高兴，就数落了他几句：“你呀，整天游手好闲，吊儿郎当的，哪儿像个快当爹的样子？你看邻居家的男人，多……”
　　“他好，你怎不嫁给他？”
　　“……”妻看老二变了脸，眼睛瞪得又大圆又圆，生怕再挨打，就不敢吱声了。
　　“头发长，见识短的臭娘们。是不是仗着有身孕，想管老子的闲事，啊？”
　　“畜生，你媳妇挺着大肚子，地里家里，忙得不可开交。你不心疼她，也得心疼心疼你儿子吧？”父亲接了话。
　　“老东西，胳膊老是往外拐。你还是我的亲爹么？”
　　“老二，爹的病刚刚好一些，你就别……”妻子来回躲闪着高老二的眼神，怯生生地劝。
　　“不识抬举，还他娘的敢数落老子！”高老二发了怒，一个耳光就落在妻的脸上！妻的脸顿时就肿了起来。她捂着疼痛难忍，火辣辣的脸，放声痛哭。
　　“畜生！要打就打我吧！”父亲扑了上来。
　　怒火中烧的高老二，抬起脚踢在父亲的胸口上！
　　“爹！爹！你怎了啊？呜呜……”妻看公爹口吐鲜血，吓得放声大哭。
　　“嚎、嚎，烦死老子了！”高老二又一次抬起了脚，这一回，踹向了妻的肚子！
　　“疼死了……孩子……我的孩子……”妻顿时血流如注。她强忍疼痛，双手紧紧护着自己的肚子。父亲摇摇晃晃地挣扎起来，想出去喊郎中。谁知没走出院子，就晕了过去。
　　等到赵奶奶发现时，高老二正在呼呼大睡。而他的父亲，妻子都倒在血泊中，早就离开了人世……
　　埋葬了父亲，妻子。高老二如同一匹脱缰的野马，更加无人管束。他变本加厉，欺男霸女，败德丧行，无恶不作。人常说：家有金鸡招凤凰，家有光棍招棍光。这日久天长下来，那些馋吃懒作、邪歹之徒，泼皮无赖们，便闻风而至。纷纷跟在高老二的身后，尽干些偷鸡摸狗，见不得人的坏事儿。加上高家湾又是个山高皇帝远，无人管辖的地方。高老二一伙更加肆无忌惮，随心所欲。
　　“二爷，高家湾最好、最宽敞的那处院落，已经给您收拾好了。今天，您就搬过去？”
　　“是啊，搬过去，我家二爷也好迎娶新人进门，早生贵子么！哈哈……”
　　“干的好！为了那院子，二爷我是费尽口舌，好说歹说。可是，那老家伙死活不同意！真他娘的吃硬不吃软的东西！这回，他不敢了吧？”高老二问。
　　“借他个胆也不敢！”
　　“再不答应，他儿子那条胳膊也没了！嘻嘻……二爷，搬家后，这院子……”
　　“送给你了！只要跟着二爷，还愁没好房子住？哈哈……”
　　“谢谢二爷。谢谢二爷。”
　　“二爷你看，这是从马三那里搞来的羊；这是刘四养了近一年的猪；还有赵麻子家的这些鸡、鸭……二爷新婚，大喜的日子，还缺啥，尽管开口？”
　　“哈哈……把新娘子给我请出来！”
　　“求求二爷，求求二爷，放过我吧，我、我还小……”瞅着活阎罗般的高老二，姑娘吓得“的的的……”上牙打着下牙，颤栗着。
　　“小？我的心肝宝贝，告诉你，二爷我就喜欢小的！今晚，咱俩就洞房！哈哈……”望着梨花带雨的姑娘，不知廉耻的高老二，伸出臭哄哄的大嘴巴，朝着姑娘的脸蛋儿，狠狠地啃了一口。
　　“二爷，您真棒！哈哈……”
　　“呜呜……”
　　“别他娘的嚎了！不识抬举的东西！二爷能看上你，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真他娘的扫兴，把她给我锁起来！弟兄们，二爷我今天新婚，要与弟兄们开怀畅饮，不醉不归！”
　　“哈哈……”那笑声，狼嚎鬼哭一般，污染着美丽的高家湾。


　　四


　　“成儿，桃儿，奶奶在这里生活了一辈子。离不开这里的山，离不开这里的树，更离不开你们的爷爷，你们爹娘的坟啊。”看着村民们相继搬迁，姓赵的老太太对孙子孙女说。
　　“奶奶，你不走，我们就不走。”赵成、赵桃是龙凤胎。他们五岁那年，父母相继过了世，是奶奶将他们养大。赵老太太年轻守寡，洁身自好，深得村民敬重。她含辛茹苦，孙子孙女也非常孝顺。
　　“如果长期留在这里，成儿倒放心。可桃儿呢，至今没找到个婆家，奶奶是真不放心啊。唉——奶奶老了，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哇。”老太太长叹一声，眼里噙着泪。
　　“奶奶，桃儿不要婆家。一辈子守着您。”赵桃忽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搂着奶奶说。
　　“净说傻话。”老太太抚摸着孙女那条黑油油的大辫子，嗔怪道。
　　“奶奶，你忘了，前山下面，还有咱家两间草屋呢。其实，马叔、刘叔、高叔、刘大爷他们都没回老家，一直住在那里。实在不行，咱也搬到山下去。再说，我和妹妹形影不离，高老二胆敢欺负妹妹，我就宰了他！”
　　“奶奶知道，可他们人多势众，干些鸡鸣狗盗的事情。咱在明处，防不胜防啊。成儿，这种浑人，咱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奶奶放心，我们会注意的。”
　　“看到高老二，你们就别吱声。绕开他们，啊。”老太太望着高大、英俊的孙子，顿时有了主心骨。
　　“赵奶奶在家么？”说曹操，曹操到。高老二与手下的两个人，笑嘻嘻地进了门。
　　“噢，是老二啊。有事么？”
　　“没啥事儿。乡亲邻里的，串个门儿。这个就是桃儿吧？都长这么大了！”
　　“有事说事，没事滚蛋！”赵成狠狠瞪着高老二。赵桃杏眼圆睁，柳眉拧成了疙瘩。
　　“老二，有事尽管和我说。成儿，桃儿，你们下地忙吧。”高老二小时候，好心的赵老太太看他没娘可怜，常为他缝补洗涮，送吃送喝。高老二的哥哥摔死时，高老二还挂在山崖边的树上，差点儿送了命。也是赵老太太救了他。高老二的父亲、妻子死后，还是赵家老太太跑前跑后，找人帮忙办得后事。所以，赵老太太面前，高老二还收敛一些。
　　“赵奶奶，我知道自己坏事做绝。您不待见我。其实，我早后悔了！”
　　“老二，差辈了。别忘了，我和你父亲可是同辈。”
　　“老二我敬重您，以后就喊您赵奶奶。”
　　“不敢当。”
　　“奶奶，你放心，老二我保证改邪归正，重新做人。您说好不好？”
　　“好啊。”老太太冷笑着。
　　“看您，不相信是不是？告诉您一件好事儿，如今，高家湾走了不少人，留下许多牲畜、粮食、房屋、还有土地。我想分您一些，不，分您一半。好不好？”
　　“不好。我家有猪有羊，有房有地，不想占别人的便宜。”
　　“奶奶，没别的意思。您接济过我，帮助过我，还救过我的命。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么。”
　　“不好意思。老二，我要做饭，没时间陪你说话了。”
　　“那，改天再来看您。”高老二一时没了主张，扫兴而去。


　　五


　　夏日的清晨，一道彩虹挂在天边，清凉的风吹在高家湾的上空，好不惬意。突然，村口传来一阵叫卖声：“水淹糕！卖水淹糕来！”
　　那声音，打破了山村的宁静。不知是谁家的狗儿先“汪汪”了两声，紧接着，全村的狗儿们得到命令似的，齐声“汪、汪、汪……”赵家刚刚打过鸣的芦花大公鸡，又一次“扑棱棱”跳到院墙上，仰头挺胸，伸长脖子，放开嗓子“喔、喔喔……”
　　等卖水淹糕的声音再次响起时，直引的驴打滚儿，羊“咩咩……”鸡鸭满院跑，圈里的猪儿，不耐烦地“哼哼……”
　　“成儿，桃儿，奶奶活了大半辈子，只听过糯米糕、黄米糕、连皮糕、油炸糕、凉糕、年糕、发糕等，从来没听说什么“水淹糕”。你们赶快过去，提醒那个卖糕的一下，在这里做买卖不但挣不了，货也得让刘老二他们抢去。山路艰难，让他尽早离开最好。”拉风箱做早饭的赵老太太，对孙子孙女说。
　　这些年，做买卖的一旦来到高家湾，都会遭到高老二一伙的抢劫。乖乖留下东西离开还好；一旦反抗，就拳打脚踢，甚至被推下山崖，下落不明。
　　赵成兄妹跑去一看，只见那卖水淹糕的是个老者：中等偏高的身材，身材有些消瘦。他面色红润，鹤发童颜，宽额头，高鼻梁，一双老眼炯炯有神；雪白的胡须，飘洒在胸前。身穿灰长衫，脚踩灰布鞋，给人种仙风道骨的感觉。看到他，兄妹由不得肃然起敬！
　　按常例，做买卖的都是较年少的货郎。卖些女人用的针头线脑、丝线香粉、花椒面、盐巴……他们把货物装在担子里，上面蒙一块布，人们撩开布，从里面挑选自己要的东西。可这老人却无担无挑，两手空空，什么也没有哇。
　　赵成兄妹虽没进过学堂，可在奶奶的教诲下，也识了不少字。他们礼貌上前，深施一礼道：“老大爷，这里恶霸横行。您年纪大了，小心吃亏。赶快走吧，啊。”
　　老人微笑着，冲兄妹点了点头。
　　“大爷，赶快走吧。高老二他们要是过来，您可就麻烦了。”
　　“水淹糕，卖水淹糕！”老人提高了嗓门儿，继续叫卖。几分钟后，就围过不少人。大家看老人啥也没带在这里叫卖，议论纷纷的。正奇怪呢，高老二领着几个爪牙，三步并作两步，气喘吁吁跑了过来。赵成兄妹暗暗叫苦，紧紧握着拳头。为不听劝的老人捏了一把汗。
　　“老家伙，把糕给我家二爷拿过来！听见了么？”
　　“水淹糕！卖水淹糕！”
　　“二爷，哪有糕哇！他娘的，这老家伙啥也没有做买卖，这不是成心气咱们来了？！”
　　“老东西，怕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吧？敢来高家湾糊弄我家二爷？！来，给我打！”
　　围观的人们害怕了，一哄而散。
　　赵成怒目而视，只好拉妹妹退后些。这时候，只见老人摸了下胡须，双目如同两道寒光，直逼刘老二的心肝五脏：“水淹糕，卖水淹糕！”
　　高老二忍不住头皮发麻，双腿颤抖。感觉从来没有的不寒而栗。
　　几个泼皮根本不理解高老二的内心。一个个仗势欺人，恼羞成怒，张牙舞爪同时围攻上去。伸手打的时候，老人却不见了！泼皮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个脸色聚变。
　　“二、二、二爷，你看到老家伙，去、去哪儿了？”
　　“没、没、没看到、到哇。这、这大清早的，咱们，们，八成、成，是撞、撞鬼了？”
　　“二爷，你脸色很不好，没事儿吧？”
　　“真他娘、娘的倒、倒霉，这也，也太、太奇怪了！”
　　“快！快背二爷回家！大清早的，真他娘的倒霉！”
　　没想到，老人消失的无影无踪。不但没挨打，还戏耍了刘老二。赵成兄妹高兴极了。争先恐后、气喘吁吁地回了家。你一句我一句地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给自己的奶奶听。老太太也觉得很离奇：“有这事儿？”
　　“要不是亲眼所见，我们也不相信。奶奶你说，老人消失的无影无踪，该不会是传说中的神仙吧？”
　　“要真是那样，就好了。”奶奶笑了，笑的很开心。


　　六


　　几天后，刚刚吃过早饭，赵成兄妹下地不久，赵家就来了不速之客：“老奶奶，您好，小的给您道喜了，呵呵……这是我家二爷带给您的礼物。”
　　“道喜？”
　　“是啊。二爷看上桃儿了，往后，咱们可就是一家人了。呵呵……您呀，真有福气。”高老二手下的无赖，嘻皮笑脸地说。
　　“真有意思。高老二不是刚刚娶过媳妇么？”老太太冷笑着。
　　“别提了。那女人是个病秧子，死了。您说，二爷不能打一辈子光棍是不是？”
　　“天啊，活蹦乱跳的一个闺女，就这么几天，就死了？你们会遭报应的！”
　　“她不死，桃儿姑娘怎进门？您也知道，二爷喜欢桃儿可不是一天两天了。总不能让她当二房吧？”
　　“不要脸！”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啥要脸不要脸的。嘻嘻……”
　　“哪，我要是不同意呢？”
　　“二爷说了，不同意决不勉强。不过，我劝您还是好好想想，这二爷看上的人，最好乖乖嫁过去。免得……您也知道后果。”
　　“滚出去！”老太太气得浑身发抖。
　　“老奶奶，千万别生气。小的跟您说句实在话吧，这高家湾的天是二爷的天，高家湾的地是二爷的地。他看上了桃儿，那就是桃儿与您老的福分！好了，二爷的话我已经带到了。老奶奶，为了您的孙子孙女，您最好从长计议。咱后会有期，后会有期。”
　　“把东西给我带走！滚出去！”
　　“好、好，带走，带走。”泼皮点头哈腰，抱起礼物，去高老二那里回话去了。
　　赵老太太浑身瘫软，一屁股坐在炕沿边，老泪纵横。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回，灾难是躲不过去了。
　　赵家兄妹收工后，没等老太太开口，高老二就上了门：“赵奶奶，考虑好了么？”
　　“老二，你说过，我帮过你，还是你的救命恩人。你是桃儿的父辈，她还是个孩子，看在我的情分上，就放过她吧，啊。”为了孙女，老太太只好低声下气，与恶棍说好话。
　　“奶奶，我知道您不同意。可是，我喜欢桃儿妹妹啊。您放心，我一辈子都会对她好的。更会好好孝顺您老人家的……”高老二邪眼瞅着俊美的桃儿，哈拉子都流出来了。
　　“高老二，你给我滚出去！”赵成指着门，怒吼。
　　“赵成，我忍你很久了！高家湾，是二爷我的！原先，一直看在赵奶奶与桃儿的份儿上，才不与你一般见识！可是，你也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害了一家人！给你们三天的时间，好好考虑考虑。如果还不答应，就给我滚出高家湾！”高老二彻底翻了脸，露出狰狞的面目来。


　　七


　　高老二走后，祖孙三人气愤填膺。没别的办法，只能离开高家湾了：“奶奶，别怕，咱先搬到山下去。那里有清泉，水甜着呢。而且，那个地方很隐秘，高老二他们暂时还找不到。奶奶，咱要搬也得等到秋收后搬。不能把粮食也留给畜生高老二！”赵成说。
　　“唉，天杀的高老二，是不会让咱们回来收割的。”
　　“办法总会有的。”
　　“这猪鸡……”
　　“猪、鸡可不能带。如果惊动了高老二，可是后患无穷。”
　　天黑了，赵成挑着米，赵桃扛着面，在夜色的掩护下，往山崖边送了几趟。然后，祖孙三人肩挑锅碗瓢盆，手提日用品，背上换洗衣服的包裹；三步一回头，五步一回头，含泪离开了自己的家。来到山下的屋子里。
　　“赵奶奶好，赵奶奶好。”乡亲们围了过来。老太太没想到，高老二抓去的那个姑娘，竟然也在其中。
　　“闺女，没事儿吧？你是怎跑出来的？”老太太颤抖着声音问。
　　“那天深夜，趁他们喝酒庆贺的空隙，是成哥和桃姐把我救出虎口的。还把我送到这里，与父母团聚。”姑娘答。
　　“噢，原来是这样啊。”老太太用赞许的目光瞅了眼自己的孙子孙女。
　　“老太太，好人好报。有了成儿桃儿，您会享福的。”姑娘父母感激地说。
　　“赵奶奶，前几天，我们回过一次老家。”
　　“怎么样？”
　　“又遭灾了！那讨吃，要饭，饿死的人不计其数，多多了！唉，老家怕是回不去了。”
　　“可是，咱们在这里，也不是长久之计啊。且不说这里没有地种，万一发洪水，屋子都保不住，多危险啊！”
　　“赵成选择的地方真不错。虽然地理位置很低，但前后都有出水的沟。我在这里住了一段日子了，也下过几次大雨，水“哗哗……”都顺沟流走了。老太太，你就放心吧。”
　　“都是天杀的高老二，害的咱们有家不能回！”
　　“高老二这个恶棍，早晚遭报应！”人们咬牙切齿地骂。


　　八


　　黎明，满腹心思，彻夜难眠的赵奶奶，第一个起了床。她望着天边现出的彩虹，想起家里的鸡、鸭、猪等牲畜来。这时候，孙子赵成走了过来说：“奶奶，我想回家一趟。”
　　“回家？”
　　“高老二给了咱三天时间，今天是不会为难我的。再说妹妹不在家，我一个大小伙子怕什么？顺便回去喂喂猪和鸡。你想，它们要是饿极了，乱叫乱跑，还不惊动高老二？”
　　“好孩子，想得真周到。早去早回。”
　　“奶奶，桃儿，你们看，天边那朵云彩真好看，黄灿灿的。”
　　“是啊是啊，那云彩翻来翻去，滚上滚下的，真好看。哥，注意点儿，早些回来，啊。”赵桃拥着奶奶说。
　　“放心吧。”
　　赵成走后，那片黄云翻动着，慢慢地游上了人们的头顶。突然，变成了一个人型！在蓝天、白云的衬托下，活灵活现的。
　　“你们看，你们看，那云，多像一个人啊。”
　　赵奶奶眯起老眼，盯着游动的云，“扑嗵”一声跪了下去。众人随即全部跪下。等抬头的时候，人影已经消失。云彩由小变大，弥漫散开，片刻，豆粒大小的雨点就落了下来！大家连忙跑进屋避雨：“唉，雨越来越大，也不知成儿到家没有。”
　　“都这么长时间了，哥肯定到了。”
　　闪电划过，雷声响起，雨瓢泼一般，越下越猛！突然，传过来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隆……”声。那声音，近在咫尺！男人们生怕屋子被水冲倒，冒雨出门观看。只见洪水汹涌，滚滚而去，顺着群山的方向往高涨。且越涨越高，越旋越小。看上去，好似一根清亮而刺眼、巨大的水柱！万马奔腾一般，往高家湾的方向卷去！
　　“唉，成儿一个人在家。怪不放心的。”
　　“赵奶奶，下多大的雨，也不能淹了高家湾啊！倒是咱们这儿，水柱散过来，可得注意些。”
　　“我知道。只是这心啊，七上八下的。成儿那孩子有主见，有他在就好了。”
　　“赵奶奶放心，我们保护您。”


　　九


　　赵成一进村，到处都是牲畜的叫声。那声音不像平时，含着焦躁与烦闷。给人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赵成进了院子，自家的猪哼哼，原地打转；鸡张开翅膀，一个劲儿咕咕叫，也是烦燥不安的样子。赵成顾不得多想，连忙去喂它们。可它们一口也不吃。
　　雨“噼里啪啦”下了起来，一瞬间，就听到“哗哗……”的流水声。赵成担心山下的奶奶，可雨太大了，山路泥泞，回是回不去了。只急得抓耳挠腮，一个劲儿跺脚。
　　这时候，一道闪电划过赵成门口，雷声非常可怕，贴着赵家的房顶“扑、扑……”闷声闷气的响动。紧接着，就传来“轰隆，轰隆……”天崩地裂的声音！那声音，震得高家湾地动山摇！赵成摇晃着身子拉门观望，只见一道庞大的水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门前滑了过去！那水柱汹涌澎湃，明光闪亮，刺的赵成天旋地转，睁不开眼睛！还没等赵成反映过来，一阵哭爹喊娘的声音就传了过来。眨眼的工夫，就传过来房屋的坍塌声！
　　“不好！谁家的房子埸了？”
　　喜欢乐于助人的赵成不顾自身安危，连滚带爬奔出门去。乡亲们也不约而同前来救人。只见村里的房屋都完好无损。只有高老二的院墙以及房屋，全部倒塌！大家过去一看，高老二及其爪牙们一个个头破血流，脑浆四射，惨死在泥水中……
　　“高老二死了！”
　　“太好了！”
　　“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啊！”
　　“快来人啊，高老二遭报应了！”
　　雨中的人们亢奋激动，个个热泪盈眶！他们高声呐喊，欢欣雀跃，奔走相告！欣喜过后，大家想起地里的庄稼，慌忙往地里奔去。万万没想到，汹涌澎湃，可怕的水柱，并没有泛滥成灾，祸害庄稼！
　　“乡亲们，庄稼一点事儿都没有！”
　　“太好了！”
　　雨停了，美丽的高家湾轻风徐徐，炊烟袅袅。赵成迎着彩霞，行走在雨后的清风中。他要下山去，接奶奶、妹妹、乡亲们回家来。他望着蓝天上浮动的云彩，想起卖水淹糕的老者来。老者卖糕却没糕，糕与高又是谐音。噢，赵成猛然明白过来，他恍然大悟……
　　赵成越走越快，他迫切地想见到奶奶，听奶奶怎样说……

声明：文章仅代表作者本人观点，不代表本网立场，版权归属原作者，未经许可，任何第三方不得转载，侵权必究。

老榆木

神仙制造了高家湾这么一个美丽富饶的地方

老榆木

刘、高、赵、马等等考察后搬进了高家湾

老榆木

作品较长，待我慢慢欣赏

寸雨

老榆木 发表于 2020-1-1 12:41
刘、高、赵、马等等考察后搬进了高家湾

谢谢老师，辛苦了。元旦佳节，送上新年祝福，合家欢乐。

一默先生

很有吸引力的神话故事，告诉了人们人在做天在看，恶人迟早要遭报应的

寸雨

一默先生 发表于 2020-1-1 13:32
很有吸引力的神话故事，告诉了人们人在做天在看，恶人迟早要遭报应的

谢谢老师关注点评。送上新年祝福，万事如意，大作多多，精华连连

老榆木

石老师的小说较长，晚上喝酒去，我明天再看。

寸雨

老榆木 发表于 2020-1-1 17:51
石老师的小说较长，晚上喝酒去，我明天再看。

过节，家家如此。望老师开心，快乐，幸福永远。

孟新龙

新年新气象，祝新的一年里笔健文丰，佳作连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