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千青丝化泪祭

悍雨啸风

一
　　 秀秀的出生很不幸，缘于降生一个处于黄土高塬腹地山凹赤沟里的家庭。赤沟干旱缺水，庄稼几乎年年歉收，这一带的住户特别贫困，贫困到食不果腹、衣不蔽体，能够让秀秀一家遮风挡雨的仅仅是一孔被遗弃的窑洞。
　　 秀秀七岁时差点死于非命，那是一个病疫猖獗的年代，她虽然在母亲的护爱下活了过来，可不久母亲患上了肺痨。秀秀清楚地记得那个冬天，躺在床上的母亲被疼痛折腾了一夜，清晨时突然坐了起来，招招手把正在伤心痛哭的秀秀叫到身边。
　　 “秀秀啊，看来娘这次是真的要走了。”
　　 “娘，您要去哪啊？”
　　 “娘要去谁都不愿意去的地方。”
　　 “那娘为什么还要去啊？”
　　 “娘也不愿意去啊，娘怎能舍得撇下你啊，可娘实在熬不下去了……”
　　 母亲是将头靠在秀秀瘦弱的怀中，永远闭上了眼睛……
　　 母亲过世后，幼年的秀秀只能和受伤致残的父亲相依为命，靠着父亲做短工挣点口粮，煎熬挣扎着。
　　 秀秀刚满十岁，耐不住折磨的父亲含泪去世了。
　　 父亲临终前拉着秀秀的手泣不成声地说道：“秀秀啊，爹要去见你娘了，以后你要自己看护好自己了，是爹对不起你。秀秀啊，是爹委屈了你啊！”
　　 “爹，娘走了不管我了，爹不能再走了，不能扔下我一个人啊！”秀秀紧紧地抱着父亲哭了起来。
　　 “秀秀啊，你不该来到这个世上啊！”
　　 和母亲一样，父亲也是在秀秀孱弱的怀中撒手人寰了。
　　 失去了父亲，再次染上病，秀秀处在了死亡的边沿上，左邻右居们非常怜悯她。
　　 “秀秀，这块干粮你留着慢慢吃吧。”二娘递给她一块干硬的糠饼，看着她弱不禁风的身子心疼地叹了口气。
　　 “这不是在要这孩子的命吗？秀秀的命咋这么苦啊？”坡下的婶子抚摸着她滚烫的额头，难过地掉下了眼泪。
　　 “菩萨啊，给这孩子一条生路吧！”二爷爷望着漆黑的冬夜悲苍地喊着。
　　 天总是要亮的。
　　 就在秀秀已经衰竭得连胳膊都抬不动的那个中秋，窑洞外锣鼓喧天红旗飘扬，鞭炮声和乡亲们的欢呼声惊醒了奄奄一息的她，让她得以起死回生。
　　 经过半个月的治疗，她终于活了下来，她住进了分给她的地主家的柴房，并分得了一些粮食。
　　 时光如梭，秀秀出脱成了一个人见人爱的俊俏的大姑娘。
　　 经大婶子的提亲，她和外村一个厚诚的青年刘让过见了面。
　　 “秀秀啊，婶子给你介绍的这个小伙子姓刘叫让过，在部队里当过运输兵，脑子聪明活络，勤快能干，是咱全赤沟唯一个会开拖拉机的。你的经历我都告诉他了，秀秀，他会是你的终身依靠。”
　　 秀秀没说话，只是机械地点点头。
　　 之后又见过几次面，在大婶子的撮合下，他俩确立了对象关系，去街上的照相馆照了一张合影。
　　 在一间土坯夯成的新房里，秀秀和刘让过在铺着鸳鸯的床沿上牵起了手，结成了百年好合。
　　 结婚后两人形影不离，刘让过每天开拖拉机去耕地都带着秀秀，教她学习驾驶拖拉机。
　　 在刘让过的精心教练下，秀秀不到十天就学会了拖拉机驾驶技术，经公社批准正式坐上了拖拉机的驾驶座上，成为了黄土高塬上为数不多的女拖拉机驾驶员。
　　 拿到驾驶证的那一刻，“哇”的一声，秀秀竟大哭了起来。
　　 “秀秀，你怎么哭了？”
　　 “是我不好，是太激动了……”
　　 秀秀突然跪在了地上，“爹娘啊，现在的秀秀已经不再苦命了，再也不会忍饥受饿了，秀秀有人照顾了。爹娘，我的爹娘啊……”
　　 第一次看到秀秀这么伤感，刘让过的脸上已经糊满了泪水。
　　 根据县上的安排，作为复原军人，刘让过被安排到县联防队大队担任教导员。
　　 “秀秀，我跟领导说说，让你进城安排个工作吧。”
　　 “不用，我就在家乡耕地种田，那里是爹娘流过泪的地方。”
　　 “好在家离城里也不远，我骑自行车跑个来回也是个锻炼。”
　　 “嗯。”她幸福地扑在了他的怀里……
　　
　　 二
　　 他所在的联防大队主要工作就是协助公安机关抓违法犯罪分子和被通缉的在逃犯。联防大队二十好几人，几乎全是复转军人。
　　 时间很有节奏地进行着。
　　 眼看就要到春节了，秀秀开始忙着收拾屋子和购置年货。
　　 “妈，我老爸今年过年还要值班吗？”
　　 秀秀看着就要高中毕业的儿子强国笑着说：“你爸现在顾的可不是咱这个小家了。”
　　 强国给秀秀按摩了一下双肩，说：“要是我老爸能三十回来一起吃顿饺子该多好啊？”
　　 “我和你爸说说，怎么着这个三十也得抽空回来吃个团圆饭。”
　　 “妈，我去同学家玩了。”强国对着秀秀做了个鬼脸跑出了家门。
　　 三十这天，秀秀用了一下午的时间，各了两面板饺子，还炸了些麻花面叶。
　　 “妈，我老爸回来吃饺子吗？”
　　 “你爸说今晚一定回来。”
　　 “您肯定吗？”
　　 “这孩子，将妈的军啊？快去收拾一，待会你爸回来就下饺子。”
　　 “遵命！”
　　 娘俩正忙着，有人敲门。
　　 “谁呀？来了，来了。”秀秀急忙擦擦手拉开了门。
　　 “嫂子。”进来的是两位穿警服的民警。
　　 “赵指导，正好，一会让过回来了一起吃饺子。”
　　 “嫂子……我……那个……”
　　 “这是咋了？”
　　 “刘队……刘队……”
　　 “让过怎么样了？”秀秀急了，一把抓住赵指导的手。
　　 “嫂子，刘队受伤了，现在医院……”
　　 “啊？哪里受伤了？”秀秀感觉一阵的天旋地转。
　　 “赵叔，我爸受伤住院了？”强国一脸惊慌地看着赵指导问道。
　　 “我是来接你和你妈的。”
　　 “让过——让过——”秀秀哭着跑出了门，昏昏沉沉的，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医院的。
　　 “让过，让过，你这是怎么了？伤哪里了？疼不疼？让我看看。”
　　 护士赶忙走过来劝阻着泪流满面的秀秀，扶她在病床边沿上坐了下来。
　　 “秀秀……”让过的声音很微弱。
　　 “出什么事了？怎么成这样子了？”秀秀哭着问道。
　　 “秀秀，不要哭，不要哭……”
　　 秀秀哽咽着点点头。
　　 “刘队在抓逃犯时……”赵指导低声说道。
　　 “抓住了吗？”
　　 “抓住了，有一个藏在黑暗里……”赵指导简要地把抓逃犯的情况给秀秀说了一遍。
　　 “我和孩子都在等你回家吃团圆饺子……”秀秀大颗大颗的眼泪滴落在让过的脸上。
　　 让过一阵咳嗽后，声音更微弱了，“秀秀，我不能陪你和孩子吃团圆饺子……”说着眼泪顺着他的眼角流了下来。
　　 “今年不吃还有明年……”秀秀放声痛哭着。
　　 让过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爸，爸……”强国哭着趴到父亲的病床前，“爸，您很快就好了，我和妈等您回家……”
　　 秀秀对强国说：“孩子，去把你爸的制服穿起来。”
　　 强国哭着穿起父亲的警服。
　　 “让过，看看你的儿子多像你！”
　　 “好好，我放心了……秀秀，能再抱抱我吗？”
　　 秀秀使劲地点点头，慢慢地扶起让过抱在怀里，让过的嘴唇蠕动了一下，秀秀把耳朵贴近他的嘴。
　　 “秀秀……我不能再照顾你了，原谅我吧……”
　　 “不！不！”此刻秀秀的泪水已如泉涌。
　　 头枕着秀秀的肩膀，让过永远停止了呼吸。秀秀痛苦万分，拽住自己的长发发出撕心裂肺的悲哭声……
　　
　　 三
　　 第二天就在让过的遗体在战友们的扶送下准备去火化时，秀秀挡在了前面说：“停一下好吗？”
　　 让过的战友们停住了脚步，秀秀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剪子。
　　 “嫂子！”赵指导见状惊叫了一声，慌忙从她的手里夺过去剪子。
　　 “妈，妈，您不能这样啊……”披麻戴孝的强国哭着给秀秀跪了下来，“妈，妈啊……”
　　 “真没出息，站起来！”秀秀把强国拉起来，“要像你爸一样顶天立地！”
　　 “妈，您也不能这样啊？”
　　 “嫂子，你不能这样，老刘是我们的英雄、我们的榜样！”让过的战友们含泪劝解起秀秀。
　　 “赵指导啊，你放心吧，我不会寻短的见，不会给老刘丢脸的，把剪子给我吧。”
　　 “可，嫂子你……”赵指导伸开了紧握住剪子的手。
　　 秀秀从赵指导手里拿过剪子，请让过的战友们放低棺木，打开来，然后抓住自己已经编织好的长辫一剪子剪了下来，放在让过的遗体旁，说：“让过啊，你先替我保管好了，等以后我去见你，发现少一根都不会答应你的。让过，你给我记住了。”

     说完，秀秀转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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悍雨啸风

我连夜赶写的，我被自己笔下的他感动了，是真的感动了

一默先生

　秀秀从赵指导手里拿过剪子，请让过的战友们放低棺木，打开来，然后抓住自己已经编织好的长辫，一剪子下去剪了下来，放在让过的遗体旁：“让过啊，你可替我保管好了，等以后我去见你，发现少一根都不会答应你的。让过，你给我记住了。”------真情感人

悍雨啸风

一默先生 发表于 2019-4-22 12:02
　秀秀从赵指导手里拿过剪子，请让过的战友们放低棺木，打开来，然后抓住自己已经编织好的长辫，一剪子下去 ...

我也得像大家一样，出警察连续作了，不过，我不喜欢这种拆分形式

老榆木

好，仅这题目，就够眼前一亮了。

老榆木

睡醒起来，趁心清看主编的大作。

悍雨啸风

老榆木 发表于 2019-4-22 12:15
好，仅这题目，就够眼前一亮了。

你首先认可题目了，心里第一慰

悍雨啸风

老榆木 发表于 2019-4-22 12:15
睡醒起来，趁心清看主编的大作。

要指出一些存在问题来，我好去拿精品

老榆木

“老爸，爸……”强国哭着趴到让过的病床前。

在这种情况下应该叫“爸爸”不叫“老爸”，表示严肃，对不对呢？主编老弟。

老榆木

确实十分感人，这秀秀的命运也太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