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灾难来临的时候

老榆木

       当灾难来临的时候
　　文/老榆木
　　
　　（一）
　　
　　进入七月份后，连续干旱了二十多天的刈陵县李家庄村突然受到苍天的“垂怜”，从早上四点多开始，先是小雨，后转成中雨，到半晌，已成大雨滂沱了，一口气下到晚上，看样子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李勇打了雨伞，将大门关好，沿着溜滑的石板下坡路，向村东头支委贾三孩家走去。强光手电筒将雨夜切割开一条缝，透过手电光，面条一般的雨丝不断地砸向地面，从数十道小巷里窜出来的小河在街面上汇成一条大河，哗哗地流向村外的河滩。
　　贾三孩听有人敲门，拉开门一看，是李勇，忙招呼说：“来，快进来，老李，吃过了？”
　　“吃过了。”李勇抖了抖雨伞上的水，合了，挂在门上。
　　“老李，这些天你为咱村街巷硬化的事老忙，好不容易有个休息时间，来，咱弟兄俩喝几盅？”
　　“倒是想喝几口，可，咱没时间也没心情喝洒啊。”李勇的脸上一片阴沉。
　　“倒也是，这一会中雨，一会大雨的，已经下了一天了，老天非但没歇脚，反而越下越大，我看，这都转成暴雨了。”
　　李勇忧心忡忡地说：“三孩，我看这雨不大对头，怕成灾雨啊！”
　　贾三孩望了望玻璃窗上小河一样往下淌的雨水，皱了一下眉头说：“好像也是噢。”
　　不光他俩个忧心，李家庄村所有的人同样感觉情况有点不妙。
　　上午，接到乡里防洪通知的李勇，虽然已经多次到各自然庄布置了防洪工作，责令一个支委村干部负责一个自然庄，还把党员、民兵组织起来，成立了七个抢险应急分队，规定不准睡觉，昼夜值班，严密监视洪情。但李家庄村七个自然庄居住分散，又大都处在河沟里、山脚下，抢险极不方便，一旦洪水暴发，后果不堪设想。
　　“不对三孩，咱俩不能在家里呆着了，得得出去转转看看，我真的很不放心。”
　　李勇突然预感到，这暴雨来得可怕。
　　“倒也是，别出了啥问题，老李，咱走。“
　　李勇掂念着乡亲们的安危，撑起雨伞就走，贾三孩也打了雨伞，紧走几步，赶上李勇，俩人一前一后，一头扑进茫茫雨幕之中。
　　果然不出所料，暴雨终于成灾。
　　望着从山上沟壑里滔滔而下的洪水，李勇本来就十分焦虑的心，突然沉了下去......


　　（二）
　　果然不出所料，当他俩巡视到白脚自然庄时，猛见河滩洪水已经涨满，并开始漫过通往井上自然庄的两座石桥，李勇脸色大变，告诉三孩说：“不对，有危险了，你在这里负责监视洪水情况，我去通知乡亲们马上撤离险区。”
　　此刻，洪峰已经来临，巨大的洪峰像一群脱缰野马，以锐不可当之势挟裹着山石、树木、杂草，从高山深壑中咆哮着急泄而下。倾刻间，井上自然庄两面同时进水。
　　“快，马上组织群众撤离。”李勇的脸都黄了。
　　突如其来的洪水使村民们惊慌失措，乱成一片。李勇赶紧电话通知，要求各自然庄的应急分队马上投入抢险，尽快组织村民向地形高处转移。经过一个多小时的努力，虽然大部分人在村干部和民兵的应急分队的组织下撤离险区，但仍有一些村民不愿意离开祖祖辈辈辛苦营造起来的小家舍，不管李勇他们怎么劝说也无动于衷。
　　“乡亲们啊，李勇求你们了，赶紧逃命吧！”
　　是啊，生于斯长于斯的李勇，何偿不理解乡亲们的心情？土屋虽简陋，毕竟是他们的安身之所；财产虽微薄，总也是他们赖以生存的资本。可是，活命要紧啊！
　　“小分队的人听着，给我硬拖死拉。”
　　软的不行就来硬的，大难当前多余的话根本来不及解释，李勇黑封起脸来，向民兵们下达了的命令。
　　村民杨中孝家危险最大，但这个人认为自己的房子很结实，全家都躲在家里不出来。
　　“不行，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有我李勇在就由不得你。”
　　好险啊，李勇他们刚把一家杨中孝从窗口抢救出来，房子便轰然倒塌下来。
　　抢险工作仍在紧张进行。李勇深一脚浅一脚向另一个自然庄奔去，一路上，李勇至少也摔了三四交，浑身又是泥巴又是水，滚得跟头泥母猪差不多。
　　凌晨三点多，李勇又一次接到白脚自然庄告急的消息。
　　他本想抽空回家跑一趟，他那年仅十一岁尚还不能自理的小女儿同样被洪水围困在家里，抢救全村人固然重要，但党支部书记的女儿也是一条命啊。这些天老伴在县城伺候“坐月子”的儿媳妇，只有闺女一人在家。再说，家里还保存着许多上级文件和本村资料、信用社代办现金保险柜以及村民们的信贷和存款手续，这些重要的东西如果被洪水冲走或丢失，那他李勇的错误可就犯大了。
　　但是，大难当头，形势危急，白脚自然庄一百二十口群众的生命危在旦夕。
　　“灾情就是命令，哪里有危险，哪里就必须有我李勇，闺女啊，爹顾不上孩子你了。”李勇的脸上眼泪和着雨水直往下流。
　　“快，把井上的抢险任务交给在场的党员，所有民兵赶快到白脚庄去，哪庄实在太危险了。”他焦急地对民兵连长赵晚庆说。


　　（三）
　　李勇和赵晚庆手拉手淌过汹涌激流来到白脚村边时，发现通往白脚自然庄的两座石桥早日被洪水淹没，强劲无匹的山洪把两座小石桥冲击的摇摇晃晃，随时都有倒塌的危险，此时过桥，稍有不慎，就会与石桥一同葬身洪水。
　　赵晚庆有点担心，望着李勇说：“李书记，敢过去吗？”
　　“过，水火无情，救人要紧，就是死也要冲过去！”
　　明知过桥十分危险，但白脚庄已到危急关头，不允许李勇考虑那么多了。
　　“行，过。”
　　他俩毫不犹豫地快速淌过石桥。
　　人刚过去，只听身后轰隆隆一声巨响，两座石桥被洪水冲塌倾刻间便成为一堆乱石。
　　赵晚庆吓得脸色苍白：“我的娘哎！”
　　这时的山洪越来越大，洪水已达齐腰深，整个白脚村如同水漫金山似的一片汪洋，全村三十户人家已有二十九户淹没窗台。
　　已到这等危急关头，村里人仍然是一片慌乱，大部分人还未脱离险境。李勇眼都急红了，大声吼叫：“乡亲们，快，快都往山上跑，往高处跑。”
　　虽然李勇催得紧，但一些人似乎还没有察觉出死神已向他们伸出魔爪，转瞬间就会阴阳相隔两世为人，还那么呆在家里发愣。
　　七十多岁的刘森林老汉，一九三九年发大水时冲死了他两个弟弟，这次洪水一来几乎吓破了胆，双膝跪地在奶奶遗像前补求告神灵保佑，频频磕头不止，其愚昧之态令李勇哭笑不得。老人看生还无望，干脆穿起寿衣等死，手扒着棺材，说什么也不肯离开家，摆出一副誓与家财共存亡的架势。
　　李勇火了，厉声吼道：“只要有我李勇在，李家庄村人就一个也不能死，给我往外抬！”
　　“好。”
　　民兵应急分队的同志们一涌而上，硬把刘森林老汉抬着离开险区。
　　白脚村一百二十多口人终于全部安置在位于崖头奶奶庙里的戏台上和全村唯一没有被水淹的刘树生家。
　　恐惧，无边的恐惧。
　　女人和孩子们在黑暗中低声哭泣着，男人们则恐惧地倾听着洪水席卷村庄发出的隆隆巨响，人人都感到揪心般疼痛。
　　面对痛不欲生气馁颓伤到极点的村民们，李勇立即给大家召开一个安慰会，鼓气会：“乡亲们，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们要振作起来，同洪灾抗争到底。”并一再叮嘱大家：“不要怕，有党支部在，有李勇在，就要让乡亲们吃得开住得下。”
　　为解决灾民们当前饥饿问题，李勇以商求的口气对村民刘树生说：“老刘啊，吃点亏，先吃你家的粮食，吃完了咱们再想其它办法。”
　　白脚村暂时安顿下来之后，李勇又想到其它六个自然村，尤其还有一个比较危险的圪嘴岩自然庄。
　　这时候，七个自然庄被洪水分割为七座谁也无法援救谁的孤岛，是生是死，音讯全无。
　　李勇把赵晚庆叫到跟前低声说：“晚庆，你在这儿陪着乡亲们，我到其它庄里看看。”
　　“不行啊老李，这洪水太大太猛了，你过不去。”
　　“过不去也得过。”
　　李勇斩钉截铁地说。
　　汹涌急泄的山洪把千余斤重的大石头冲得在河道里乱滚，直径达尺余粗的大树都被连根拨起随水冲倒，其力道和声势足以使天地动鬼神泣。
　　河槽里不时有裸露出来的大石块。李勇拿手电筒晃着，踩着河边的一块石头先试了试，感觉还行，于是迈过第一块石头，一耸身，跃上第二块。
　　就在这时，一个二米高的巨浪猛地朝李勇扑来。
　　赵晚庆惊呼一声：“老李，快回来！”
　　然而，迟了，只见李勇身子一摇晃，迅速被巨浪卷走,沉没在浓黑的夜色中。
　　“老李，老李啊！”
　　村民们望着漆黑的河水，一个个呆若木鸡，不知如何是好。
　　“快，”赵晚庆吓得腿都发了软，急忙召集在场的民兵说：“快，救老支书！”
　　话音刚落，便纵身一跃，就要向进湍急的洪水中跳......


　　（四）
　　“小子，你不想活了？”
　　赵晚庆正要往洪水里跳时，刘树生一把死死地将他拽住。
　　“我要救李勇，你拽住我干啥？”
　　赵晚庆急得直跺脚。
　　“混仗，”刘树生眼一瞪厉声喝道，“你能救得了他？笑话，你就不瞧连大石头都被冲得在河床里乱滚？”
　　“那，那怎办？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刘树生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拿强光手电在汹涌湍急的河水里晃了几晃，突然惊呼道：“你们快看，那是啥？”
　　人们听到刘树生喊叫，一齐将脖子伸向河里，随着手电筒的光柱，大家隐隐约约看到好像有个人在一棵碗口粗的树上趴着，这棵树已经被洪水冲，树枝倒在水里，但树根还没被拨起，有三分之一深深扎在石头缝里。
　　“叔，好像是李勇。”
　　赵晚庆跌跌撞撞往前跑了十几步，拿强光手电一照，不是李勇是谁？马上呼叫道：“老李，你抓紧了，千万别松手，我们来救你。树生叔，这临你家最近，快回家拿条大绳来。”
　　刘树生拿来大绳后，赵晚庆将绳索栓在自己的腰上，另一头甩给几个民兵说：“你们拉紧了。”
　　滑到水边，赵晚庆骑在树身上，慢慢接近李勇，然后解开绳索，探下身把绳子捆在李勇的腋下说：“老李，我们拉，你往上爬。”
　　这时的李勇几乎力竭，光喘气使不上劲，说：“晚庆，你，你们小心点，别，别把你们带下水了。”
　　赵晚庆朝河岸上喊道：“来，大家用力拉。”
　　折腾了半个多小时，总算把李勇给救上来了。”
　　被拉上岸的李勇脸色铁青，坐在泥水里像瘫了一样，休息了一会，突然想起小女儿还被洪水围困在家里，眼泪不觉涌出眶外，费力地爬起来说：“妈呀晚庆，坏大事了，你在这里招呼着乡亲们，我得赶紧回家一趟，丫丫，怕是没了。”
　　刘树生抹了一把涌出的泪水，哽咽着说：“晚庆，这里有我和民兵们就行了，你陪李书记赶紧回家救小丫丫。”
　　当赵晚庆搀扶着李勇推开大门走进屋内一看，李勇一颗高悬的心才算放了下来，谢天谢地，小女儿竟安然无恙。孩子非但没被洪水淹死，而且在没有李官印保护的情况下，突然变得异常聪明伶俐，机智勇敢，除设法保护好自己外，还把父亲的重要文件、村民的信贷合同和存款手续以及现金等抢救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这时候的小丫丫，高高地坐在桌子上，背靠着墙，两只手紧紧地搂着她的书包，惊恐地瞪着大眼睛。
　　“爹！”一看到李勇，丫丫从桌子上跳下来扑在李勇的怀里，止不停放声大哭。
　　“孩子，我的好闺女啊！”
　　想到因自己没有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差点造成父女生死两分离的悲惨结局，李勇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苦楚与激动，双手把小女儿搂在怀里，泪水滂沱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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悍雨啸风

先占座，细细看一遍

悍雨啸风

碗口粗的树上趴着，这棵树已经被洪水冲，树枝倒在水里......

悍雨啸风

真可谓惊心动魄啊

悍雨啸风

一篇美文，欣赏拜读了

悍雨啸风

多写几篇拿来喔，供我们欣赏

老榆木

悍雨啸风 发表于 2019-5-31 09:26
先占座，细细看一遍

故事没人发了

老榆木

悍雨啸风 发表于 2019-5-31 11:20
碗口粗的树上趴着，这棵树已经被洪水冲，树枝倒在水里......

树根扎在石头缝里，所以没被冲走

老榆木

悍雨啸风 发表于 2019-5-31 11:20
真可谓惊心动魄啊

洪灾确实可怕

老榆木

悍雨啸风 发表于 2019-5-31 11:21
一篇美文，欣赏拜读了

给小娃娃们点正能量，不过估计这类作品杂志不会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