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母牛（五十三）

葡萄芽儿 · 发表于 2024-2-16 21:49:51

五十三
郑家兄妹的舅舅所在的村子叫周村。周村以前有位知青叫李成易。他由于先天小儿麻痹症导致下半身瘫痪，从小到大就靠着轮椅行动。按说他的自身情况是不用上山下乡的，可是他的父母是省里的高干，被打成了fan革命劳动改变了。这样的家庭原因，李成易自然就不能留在城里了。

他到了周村，不能参加田里的劳动，村领导看他可怜，就问他会点啥？李成易说他会播音。支书说，村子里的广播站有一个女广播员就够了，人家干的好好的不能说换人就换。李成易低着头怯怯地说，听从支书安排，只要不让他成为周村的负担就行。支书心善，想了想说，要不这样吧，村子里的卫生所里多个人没问题，你去卫生所吧。

李成易的父母见他是个canji人，他学习播音外，又让他学习过推拿针灸。只是他还没有出徒，家庭就遭到变故被迫下乡做知青。他只所以没有说自己学过推拿针灸，是怕自己手艺不精出了医疗事故。村支书把他安排进了村卫生所，算是歪打正着。

卫生所里的两位大夫也是心底善良，对他怜爱有加，以为他没啥底子，他们就从小儿推拿按摩开始教起了李成易。李成易有原来的底子，学得很快。两位大夫欢喜，夸他一点就通，接着又教他针灸把脉和配中药。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十年的光阴一晃而过。当李成易返城时，他在中医上已经能独挡一面了。

这次周村的消息，就是有关李成易的。

原来李成易回到城里，靠着他在农村卫生所学的中医本领，进了一家中医院上班。他的父母也都恢复了工作，尤其是他的父亲升职做了省林业厅厅长了。

这样的家庭条件，就算李成易三十多岁了，想找个媳妇也不是难事。难的是他的双腿不能站立行动不便，谁家城里的姑娘会大瞪眼的找个废物丈夫呢？眼看着其他孩子都成家了，只剩下这个残疾儿子没有娶媳妇，李家父母心里着急，他们一商量，就想到了农村姑娘。可是，农村姑娘也是人，万一人家农村姑娘也嫌弃自己的儿子有残疾怎么办？

李厅长想到了一句俗语：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他先把家里残疾儿子的情况向组织做了汇报，组织研究特批，如果有哪位农村姑娘愿意嫁给李成易，解决了李厅长家里的后顾之忧，就给这位姑娘在林业厅下属单位安排一份工作并把她的户口也转进省城里。

有了在外条件，消息发了出去，托周围的同事亲朋好友帮忙介绍，大半年过去了也没有人来给李成易提亲的。李厅长夫妻犯愁了：看来农村姑娘也是人，也看重人伦之道啊。李成易跟父母提议说，坐等不行，不如主动出击吧。他下乡的那个周村，人们淳朴善良，可以去试试。

李厅长夫妻没有别的招，只好同意儿子的方案。林厅长请假，拿着礼物，带着儿子来到了周村，住到了老支书家里。

老支书听了他们的来意，心里想：李成易是个瘫子不能同房，不能生孩子，嫁给他，不等于守活寡吗？谁家父母会让自家的姑娘找这么个男人呢？嘴上又不好明说，只能张罗着请几个生产队长和村子里有头有脸的人来家里喝酒，当着大家的面把李成易说媳妇的条件给讲了一遍。这些人回去，一传十，十传百，消息在村子里散播开了。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都感叹条件确实诱惑人。可是，落实到实处时，谁家也不肯把自家的姑娘或者亲戚朋友家的姑娘介绍给个瘫子做媳妇。

这个消息自然也传到了郑英的耳朵里。郑英晚上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了，自己在心里做了一个决定。

第二天早上起来，她也没跟哥哥商量，直接去了老支书家里。几句寒暄过后，郑英直奔主题问道：“支书叔，我想请你给我做个媒。”

支书心里一颤，他猜到了八九，问道：“英子，你这话从何说起？”

英子看了看，屋子里的林家爷两个，脸红了道：“我想给林厅长家做儿媳妇。”

“这个事，你舅舅和哥哥知道吗？”支书问。

“他们知不知道有啥关系？”郑英挑明了来意反倒不害羞了，直接了当冲着林厅长问道：“林伯伯，你看我的样子够格做你的儿媳妇吗？”

林厅长早就打量过这个姑娘了，他推了推眼镜问道：“英子是吧？刚才听你和周书记对话，你家里只有舅舅和哥哥吗？”

“母亲过世了，父亲有等于没有一样。”

“哟，英子这是话里有话！可以说仔细些吗？”

英子也不隐瞒，把母亲如何省吃俭用要盖一座新房给哥哥说媳妇，可是哥哥还没有对象，母亲先得病走了，父亲娶了继母，对继母言听计从，把大姐嫁给了继母的大儿子，又要让二姐就范嫁给继母的二儿子逼死了二姐，哥哥为了自己不受继母算计和为难自己的大姐，带着自己到舅舅的村子里生活的事简短的讲了一遍。讲到悲痛处，郑英泣不成声。

林厅长听完，摘下眼镜，擦了擦上面的泪水说道：“英子，伯伯听了你家里的事，也深感悲伤。可是，婚姻大事不能儿戏。你不能受到伤害，就破罐子破摔啊，你要勇敢的生活下去才对啊！”

“林伯伯，”郑英平复了心情回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一个农村人，能够进省城生活，有城市户口有工作，还能庇护到我哥哥，这哪里是破罐子破摔？”

“可是，我家李成易是个canji人，你一时冲动过后不会后悔吗？”

“林伯伯，实不相瞒我也想过了，世上的事哪能十全十美？有得必有失！我穷怕了，不想像我母亲那样的过一辈子，我又没有别的本事。能靠自己的婚姻摆脱穷困脱离农村，我已经是求之不得了，哪里还能嫌弃李医生！”

“可是，英子你舅舅和哥哥，还有你爸知道了会同意吗？”周支书提示问道。

“呵呵，婚姻自由受婚姻法保护，我个人的事，我自己就能做主。”

林厅长点点头称赞道：“英子一席话，说的实在又有见解。我也实在，英子的相貌气质胆识都是过人的，我怕日后我儿子驾驭不了你。如果，你肯跟我约法三章吗？”

“林伯伯，你有条件我也要附加条件！”

“好！英子先说说你的附加条件？只要不是把你哥哥的户口也带进城里就行！”

“我想要林伯伯给我哥哥在村子里盖子座新房里。”

林厅长转头问道：“周支书，在你们村子里盖一座新房子得多少钱？”

“大概三千元左右吧。”周支书多说了一倍的钱，他想林家要是嫌钱多，这门亲事黄了也不用他落埋怨，被郑家的亲戚们说是鼓动了英子年少无知毁了一个好好的黄花大闺女的一辈子。他哪里想到林厅长听了笑笑道：“五千。我林家给英子五千的彩礼钱。”

正在这时，英子的舅舅和哥哥得到了信儿，赶了过来。郑家哥哥开口拒绝道：“林厅长，我妹妹年纪小不懂事，她说的话不算数。”

“哥，我的事我自己做主，不要你管！”他们兄妹争论了一番，最后谁也劝说不了郑英，她嫁进了林厅长家里做了残疾医生李成易的媳妇。

刘玲讲到这里，停了下来，马启新问道：“玲子，郑英跟林厅长约法三章是什么内容啊？”

刘玲说：“这个我郑姐没有说，涉及她的隐私我也没有问。她和我谈销售我们的冷冻虾，为了得到优惠价，跟我联络感情，就跟我讲述了她的不易，也是个苦命人。”

“她这个命运是她自己选择的，也算不上苦命。不过，她不是有工作吗？怎么又卖虾了吗？卖虾能有多少钱，敢说来买你的饵料场？”

刘玲回答马启新说：“郑姐先是在林业厅下属单位的食堂做采买员。她来回的上市场买食材，看好了大菜市的摊位，先是卖肉卖海鲜卖蔬菜卖调料卖粮油各弄了一个摊位。有她自己的食堂垫底，她又靠关系联系竞标了一个部队食堂送菜，生意做的红火，就扩大成批发门面。”

“林厅长每个月的工资多高啊，才能给她儿媳妇买这么些摊位？”

“启新哥，你错了。郑姐说，她做买卖的启动资金是她男人李成易给的。李成易由于身体原因，在医院上了一年多班，就进了管理层做了副院长。他们那个中医院效益不好，搞改革承包，就是不用拿现钱自负盈亏上交部分利润。李成易就承包了那个中医院。然后，按着他的理念经营赚到钱了，郑姐才会去投资摊位的。”

一直在沉默不语的田辉插话问道：“嫂子，郑英的哥哥，是不是那个郑老板郑苇？”

“郑苇？那个曾要给我们提供木材的郑老板叫郑苇啊？我都不记得了呢！不过，郑姐只跟我讲她大姐二姐的名字，提到她哥哥一直没说过名字，只是哥哥哥哥的讲的。”

马启新道：“田儿，你可真能联想。我们又不是讲故事写小说无巧不成书的，哪能玲子认识一位姓郑的女人嫁给了省林业厅厅长，咱们这里有个卖木材的郑老板就是她哥哥了呢？”

田辉想了想笑了说：“但愿是我多虑了吧！”

“有啥好虑的？不管他们是不是兄妹，反正玲子的饵料场不能卖！”

“同意马哥的意见，嫂子的饵料场不能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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