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感恩一家人，同心圆大梦】梅儿（下)（支持贴）

增宏 · 发表于 2022-1-16 20:1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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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虚构：梅儿（下）

文/增宏

从此，我们开始了近5年聚少离多的分居生活。跟以往一样，还是依靠书信抒发彼此间的念想，排解生活的寂寞。但信中还是少有类似“爱”的字句，最多就是“我想你”，那也是后几年的事儿。这5年，除每年梅儿来度1个月的“鹊桥会”，我回乡探亲夫妻团聚的30天外，她走动最多的是隔一段时间步行“住妈家”几天，余时与我父母亲一起生活。为了让梅儿“住妈家”和平时出行方便些，也为了兑现领证前许若要买的“三大件”，我在部队申领了一张自行车券儿，花150元买了一辆28红旗自行车寄回家。头一两年，梅儿也会骑用，到第三年，见父亲下地干活老是步行，为让老人省点腿脚，便主动提出让给父亲骑用。父母亲下地，梅儿在家里帮着打理家务。在生活上从不挑拣，逢年过节、过冬过夏主要靠我给寄的零用钱，维持着极其节俭的日常生活，从不向父母要“换冬换夏”衣物钱、生活费。平素梅儿对他们不顶不碰不给脸色，用当地乡亲们的话说，是个省事媳妇。

有一年，各家户都种泡沫西瓜，导致西瓜大量积压，为减少损失，各家都生着法子出外处理西瓜。妻子每天拉着满板车西瓜去邻县出售，卖的钱一分不少的交给母亲。有一次，在卖西瓜的路上，突遇下雷阵雨，浑身上下淋了个透，第二天头晕发烧上吐下泻，找村里的大夫打针输液好几天才有了“精神”，不清楚的人都认为是我家亲妹妹。这话是邻居后来告诉我的。

1983年底到1986年11月，我被调整到部队政治机关任宣传干事。1985年，部队隶属关系改变，划归总后某基地管理。1986年，我两次被借调到郑州某基地帮助工作，年底回到部队任连队指导员。大概就在这档口，上级出台了一个规定，为长期在边远山区、边疆部队工作的基层干部安心服役，经上一级党委批准，不够随军条件的配偶可以长期来队，还可做点临时工作。我写信告诉梅儿这个消息，她回信答应要来，但没有确定准确时间。当时通讯落后交通不便，到底哪天到真说不准。记得是个周六，连队正开中饭，通讯员跑到饭堂悄悄告诉我，嫂子来队了，我半信半疑。通讯员差点喊出声，真得嫂子来了。我起身赶紧出去，远远看去，一个留短发的女子站在我宿舍门前。瞅瞅怎不像啊，细看又有些面熟，差一点没认出自己的老婆。

与妻子团聚后，相互有了照应，生活有了诸多便利。不久，机关给我分得了一套60平两室平房，可以自己做饭了。我的月工资也就百多块钱，要接济远在农村老家的父母亲和身体长期有病的岳父岳母，生活虽过得并不宽裕，但少了很多牵挂。妻子省吃俭用，买的米和面生了虫不舍得扔掉，用萝子萝了后继续吃，平时山里绿菜少，就泡酸菜、淹咸菜，但有时不得已找司务长买食物，总是让认认真真称重、记账开条按价付钱，从不白吃白拿占公家的便宜。有一次，文书到炊事班拿了一块豆腐，梅儿问我知道不，文书说指导员不知道，于是她硬是让文书去交了钱才收下。文书考上军校后。给我写信还提起这件事，字里行间既有感动也有些许不理解。

我们出生在北方缺水的地区，没有见过更没有吃过莲藕，一日，我到县城出差，在商场正好遇到，为让梅儿尝鲜便买了两根。几天后，莲藕没吃也不见了踪影，我问梅儿怎么回事，她说里面全有老鼠咬的豁子和窟窿，没法吃扔掉了。我听了后哭笑不得，她听了我的解释后，恨自己没见识，一个劲儿的后悔，我没有理由责备她，因为我没有告诉她是啥菜怎么吃，只好安慰她别放在心里。

夫妻生活在一起，总会遇到磕磕碰碰事情。一次过星期天，我们打算多做个菜“改善一下”，我打下手与梅儿一起蹲在宿舍门外检菜。这时，一位首长正好从门前路过，我忙站起来问好，并向梅儿介绍首长，谁知梅儿既没站起来也没有停下手里的活儿，只是点头笑笑，弄得我很尴尬。虽然当时没有看出首长有什么不快，但我的心里老不是滋味。晚上，我说起这件事，梅儿听了，说自己当时没有想那么多，真的不是故意，并表示以后一定注意。我不依不饶继续凶她，意思是人这一生能有几个“以后”，不懂礼节还有脸说“以后”，难听的字眼都用上了。梅儿听到最后一句话，眼泪一下流了出来。她抽泣说，既然自己啥也不懂，省得不给你长脸，我回老家算了。说罢梅儿穿好衣服就要走，我赶紧拉她的手臂，被她猛地甩开。披着夜色，她出了营区大门直径向十多里外的车站方向走去。

看梅儿正在气头上，又怕别人发现笑话，只好跟在她后面。山路崎岖，没有灯光，只有山风发出瘆人的呼响，我赶紧跑几步上前拽住她，除了吓唬有狼不安全外，也检讨着自己不冷静，劝他消消气赶紧回去，谁知梅儿并不买账，挣脱我的手，继续往前行走，一会儿，拐进了一个山坳中，路两旁的山根处，是一片片当地老乡的坟地，山腰沟坎部还有一座座悬棺，有几处磷火忽明忽暗，发出蓝色诡异的星光。我再次喊她别走了，大声告诉梅儿上面有鬼让她别走了。梅儿抬头望去，以为真的是鬼火，吓得大叫一声“妈呀”，向后猛跑几步双手一下揽住了我的腰，头也埋在我怀里，我明显感到她身子的哆嗦，便顺势也抱住了她。几秒钟的沉默后，我趁机搂着她的腰返了回来，拐过山坳看到了营区的闪闪灯光，梅儿抽泣起来，我用最好听的词安慰着她，用最“严肃”的词检讨着自己，梅儿的心绪总算平复了。

经过这次“风波”，我开始注意我的说话方式，梅儿也会刻意领悟一些有关待人接物的礼仪。遇到不解不懂的事情，她会主动请教，我也会耐下性子解释。在往后的生活中，梅儿变化很大，无论是做临时工与同事们相处，还是与其他来队家属共事，尊长爱幼贤良礼让，以诚心换诚心，周东过西宁可自己受点委屈吃些亏，也不让别人说闲话，言语交流得饶人处且饶人，从不逞强尖酸刻薄。随着时光的打磨，梅儿这种为人处世的理念，成为对我的“耳边话”和“枕头风”。不久我们有了“爱情的结晶”，成就了一个完整的小家。

1990年初，我正式调到总后某基地司令部工作，由于机关一时难以解决住房问题，铁定又要开始离多聚少的生活了。帮我打点行装的梅儿，看起来很淡然，只是叮嘱我一如既往好好工作、努力学习，不做违犯纪律、愧对良心的事情。第二年，我分到了一套50平单元楼，办了梅儿的随军手续后，她搬家随队结束了分居生活。人常说，大机关大社会，省会城市，人生地不熟，人际关系更加复杂，当我遇到不顺心、看不惯，受到委屈和误会时，梅儿总是站在对方角度，帮我从“小理”“私理”中明析“大理”“公理”，用“暖心窝子”的话劝我想得通、想得开，导我分清孰轻孰重，让我学会她总结的“数数缓解法”，一次次磨炼涵养宁静的心，远离社会尔虞我诈的圈子，励我如履薄冰对待名位，一门心思做好工作。

8个年头不长也不短，94年基地撤销划归济南军区后勤部（联勤部）改为xx分部。我荣立一次三等功，多次受奖，还被总参评为全军优秀参谋尖子，1997年被提为训练科长，走上了副团岗位。这期间，梅儿甘心情愿做好贤内助。待业2年多后，终于被安排到机关幼儿园做保育老师，一直干到退休还是工人身份，期间不少同事以从事的工作性质为由，变成了职员身份，工资涨了不少，有人劝她也不妨试试，她婉言拒绝，说自己走到这个地步就很好了，哪能再让老公给组织添麻烦。现在，梅儿落下了食指、中指严重变形，下肢严重静脉曲张的病症，医生说是超负荷提物和过度站立造成的。

1998年底，我从分部机关下部队任政治委员，又开始了离多聚少的生活。那几年，梅儿身体时常闹病，顶不住时打几天点滴吃几片药，生活中遇到难处自己克服解决。在电话中她从不言自己的苦累，都是让我做好工作、注意身体的叮嘱。背后梅儿默默的支持，给了我无形的力量。任职期间，我以身作则、团结同志，带好队伍、尽职尽责。无论与资历尚浅、还是比我年龄大7、8岁的“一班人”共事，总是将其作为难得的缘分来珍惜，与军事一把手分工合作真诚补台，同心协力抓工作。有时为完成重点任务，连续几个月蹲在部队，每年部队都被上级评为全面工作先进单位，工作创新先进单位，自己也连年受到上级嘉奖。

我在连队工作时照片

一个时期，社会风气有些污浊了，部队也不是在真空中。尤以在人事干部问题上，常会出现不跑不动、不入圈子的人，往往被以“工作需要”这条冠冕堂皇的理由遭到“逆淘汰”。虽然这只是支流，但严重败坏了部队形象。也许我天生不擅长不入流“此道”，也许真的是“工作需要”，2002年初，我还沉浸在受到上级通令嘉奖的激励中，而“圈里人”已知晓我被作为转业对象上报，唯独本人还蒙在鼓里，傻傻的坚守在工作岗位上。当消息传到我的耳边时，才恍然大悟如梦初醒，对此，我心里非常不快，打算找领导说道说道。梅儿知道消息后，与往常一样的淡然，不仅没有火上浇油，还力劝我冷静对待。她平心静气地对我说，咱都是从农村走出来的，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已经有模有样了，又不是犯了错，转业又不丢人，到了地方照样可以红火干到退休。妻子的话看似平常，但很实在，慢慢琢磨就是这个理儿。

打开了心结，我心情大好。两周后，与我做过邻居的一位领导找我谈话，我没说二话，愉快服从，按要求移交了工作。部队一位主要领导还承诺，让一位分管领导负责带我与军转部门对接牵线，并保证安排好工作。过了一段时间，我打电话联系这位分管领导，谁知他的回答是：“我不认识军转办的人，你自己走动吧”。这样令人寒心的话，竟然出自一个师职领导干部口中。期间我有几次电话联系有关领导，或者到办公室找他们，有的是借故不见，有的是冠冕堂皇的道理，还有的是满嘴正确的“废话”......每次惹得自己心情烦躁，回到家里妻子总会安慰道：军队干部转业是国家的政策，不管分到哪，公家不会亏待咱们的。靠谁也不如靠自己。我知道这是妻子再宽我的心，有时夜里睡不着就想，我这个在部队做别人思想工作的人，怎么沦落到老婆做自己的思想工作了，实在浅薄啊！

年底，终于落实到省卫生系统一个二级机构做副职。单位岗位虽与自己预期有差距，但在别人眼里还算过得去。在梅儿的鼓励支持下，从头干起。在工作中我虚心学习求教，服从领导听指挥，在组织上在作风力求扎实做到清正廉洁，急难险重干在前，在较短的时间内就进入了角色。18年的地方工作，无论顺还是逆，不管宠亦或是辱，都把它作为一种成熟自己的经历和宝贵的财富，时刻铭记自己曾是军人，不能给军转干部丢人。回头想想走过的路，虽然有些方面不那么完美，甚至有很多失误，但主观上力求做到问心无愧。

每到闲暇时，常会与梅儿回忆我们的婚姻，感觉能够走到今天，都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儿。为感谢她对我的好，弥补自己的亏欠，我多次许诺要赶一回时髦，补照一张婚纱照片。但每次到影楼，梅儿首先打退堂鼓，不是嫌价格太离谱，就是说几十年的老夫妻了，没有婚纱照不也过来了。我知道她是不舍得花费，每每此时，我的眼眶里总是热辣辣的。2009年一个星期天，听说附近一家影楼举办大型优惠活动，在我的极力撺掇下，硬是花了300元钱，补上了一张我们二人同框的婚纱照......。

2009年我们夫妻补照的婚纱照

如今，我已经步入花甲之年，梅儿也从媳妇、曾经的军嫂“升任”为老伴，回头想想很知足。啰里啰嗦写下这些文字，不全是老伴儿的提醒，也不是标榜老伴有多伟大，按照现时的说法，我们这个典型的先结婚后恋爱的“闪婚”家庭，从开始不了解到慢慢相识、相知、相熟，到滋生情意爱意，相守相扶谁也离不开谁，经历了长时间的磨合，大概就是印证了“石头也能窝出温度”的老话。我们都有缺点，也经常吵闹，有时甚至会说出“离婚”“滚蛋”等伤人心的话。但冷静下来想想，由于彼此的良善和心存的那份责任，不会也不能做“喜新厌旧”事情。有了磕碰都是内部矛盾，哈哈一笑、低低头认个错、给个台阶就过去了。这些年，我们多次收看电视连戏剧《父母爱情》《金婚》，其中有些“家长里短”好像就发生我们身上，有的台词如同我们说过的一样，常会随着故事情节，一把把鼻涕、泪水、一次次嬉笑怒骂，酸甜苦辣咸全在其中。某一日，我突然握着妻子的手问她有没有感觉？她猛地甩开说，去你的吧，老不正经！其实，我们心里都明白，生活已经到了“伴儿”的份上了，犹如我们的左右手一样，平时看似彼此没有感觉，一旦少一个就会非常痛苦和不便，感受到对方存在的重要。这也许是千万个曾经的普通家庭，夫妻能够白头偕老、相守到终的关键“秘诀”。因此，谁也没有理由轻慢那个不离不弃彼此同甘苦共患难，曾经的妻子、如今的伴儿。

如今的我

注：如有雷同纯属巧合，恕不要对号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