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清秋丽影 于 2023-3-10 15:19 编辑
告别大连奔向北票广阔天地
有一种经历能让我们回味一生,那就是农村插队;
“广阔天地大有作为”,这曾是中国几代知青刻骨铭心的理想信条。岁月晃过几十年了,当一一打开尘封的历史镜头,那颗经过洗礼的心灵竟如此清晰可鉴:领袖有句名言:“忘记过去,就意味着背叛”。今天,我们重述历史是否意味着仍在坚持曾经的忠诚?抑或意味着对历史的背叛?孰是孰非另当别论,就让我们以“知识青年的名义”想想过去吧!
时光真像奔流不息的长河,四十多个年头就这样汩汩而过了。我可以忘记每一个日子,譬如说我哪天入团,哪天进工厂,哪天入党,哪天提干,哪天谈的恋爱,都有些模糊不清了。但唯有那天不会忘记,因为那是我第一次真正地离开家,离开父母,离开兄弟姊妹,永远的离开了生我养我的滨城大连。从那天以后,这个风景秀丽,留下我无限遐想、无限希望、无限眷恋的城市,就再也不属于我了。那一天是1968年10月20日。
大连的十月秋高气爽,10月20日那天下午,我怀着一种不可名状的心情,背着书包,拿着旅行袋走出家门,母亲含着泪水叮嘱我:“到了给家里来封信啊。”我连忙答道:“放心吧,您和我爸多注意身体啊!”走出很远了,回头望去,母亲和妹妹还在门口望着我,我低下头快步向电车站走去。我坐车到了大连火车站,只见阳光照耀下的大连火车站广场沸腾起来,我们大连24中1100多名学生提着行李背着背包就要和亲人告别,就要离开生我养我的故乡,到北票农村去插队落户。站台上人头攒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只见前来送行的亲人拉着孩子的手,千叮咛万嘱咐,就象自己的孩子即将奔赴战场一样难分难舍。是啊,谁能舍得呢?他们的孩子只有十六七岁啊,最大也就二十岁左右吧。随着“大海航行靠舵手”的乐曲声,火车哐铛一声晃动起来,缓缓地向前驶去。在火车开动的一瞬间,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就是那一刻,改变了我生活的轨迹,铸成我40多年的回忆。可惜即使是火车开了,同学们哭了,但是没有一个人会思索未来的命运。火车已经驶出很远了,同学们才慢慢擦去伤心的泪,想象着到广阔天地的生活,满车厢海阔天空。知青火车专列载着我们颠簸了几乎一天一夜才来到千里之外的辽西北票。
次日上午,在北票火车站前红旗飘飘,锣鼓喧天,欢迎的人群列队在道两边,口号声、欢呼声不绝于耳。在热闹的场面中,我们300多人分乘8辆带着拖斗的解放卡车,前车坐人,拖车装行李,沿着北票到朝阳公路一路向南驶去。经过台吉、大三家公社的兴隆沟来到桃花吐公社。其余的同学分到哈尔脑和大三家公社。卡车行驶在颠簸的土路上,背后黄土飞扬,火车上的那种热烈与兴奋已经不见了,一张张落满尘土的脸面面相窥,我知道眼前的北票与我们的想象和从电影里看到的农村落差太大了。这里没有蔚蓝的天空,广阔的田野,金色的麦浪,美丽的农庄;北票的山和大连的山也是不同的,山上光秃秃的,晚秋的风无情地把田野沟边树上仅有的几片树叶猛地掠下,抛进田野尽头的壕沟里,农村大地里仅有的一点绿色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透过公路上飞扬翻滚的尘埃,田地里一片片被掐掉脑袋的高粱叶子已经枯黄,在阵风中沙沙作响,一派肃杀景象……让我们第一次感受到了北票的苍凉。这与几天前那位公社副书记在学校给我们讲的的美景,简直是天壤之别。
上午11时到了桃花吐公社,门前的广场上接知青的大马车都集合在那里,插在车辕上的大鞭子个个拴着红缨,远远望去一片林立。在随队老师、工人师傅和大队干部及当地军代表的指挥下,排队集合公社舞台广场上,开完欢迎会后,我们初三的5名男生和初一的4名女生被分到下洼大队长条沟小队。一挂大车三匹马拉着我们走的很慢,下午2时多才来到这个地方。沟里人朴实善良热情,那地方从来没有外来人,村里的人也不到外面的世界去,这个偏僻,闭塞的地方,突然增加了9名叽叽喳喳的学生们,小山村里顿时热闹起来,男女老少都出来了,他们好奇的看着我们,抢着帮我们搬行李。生产队为我们准备了丰盛的晚饭,大队干部和生产队长陪着我们,小米干饭、大饼子、猪肉炖粉条、腌大葱。铁锅糊的玉米面大饼子,带有新玉米特有的香甜气味,我们都爱吃。后来,大饼子、大葱、咸菜成了我们青年点从春到夏,从秋到冬的主要食品。“一担挑”式的新盖的一座黄土捶顶的草房,一口大铁锅支起了灶台,旁边有风箱,两铺土炕分垒东西屋,窗户是木格的,中间镶着小块的方玻璃,四周方格都糊着白纸,一伙豆蔻年华的男女知青就这样凑到一起过起了日子。学劳动,是一种对体力、耐力和毅志的磨练,对由刚刚从城市来到农村的青年学生,这无疑是个极其艰苦的过程,这时我们才知道这个生产队共10户人家,有姓梁的3户、姓馬的3户、姓刘的2户和姓尤的2户,全是贫下中农,分住三个沟。我们开始了广阔天地插队的生活。
我们去的时候,正赶上秋收晚期,我们跟社员学习打谷子,晚上看场院。有时在场院里搓玉米棒子。我们青年点自己做饭,头一年下乡,国家拨给我们每人600斤,吃得饱。冬天,我们也随着社员吃两顿饭,我们青年点是新盖的房子,窗户中间只有一块玻璃,其余都是白纸糊的,最冷的时候,墙上挂满了白霜,虽然屋里砌个小地炉,有时弄不好,也添不了多少热气,在屋里说话还冒着呵气。晚上睡觉,我们男的都穿着绒衣绒裤,蜷缩在被窝里,活像只冻虾。洗脸的毛巾都冻硬了,厨房的水缸上面也结了一层冰。早晨起来,我们只好把冻硬的毛巾在煮饭的锅盖上热软乎点,擦把脸。到了年底,这个生产队每个日工(10分)5分钱,女知青上工给8个工分,只有4分钱,是全公社最穷的一个队。辛辛苦苦干了一个多月,共挣了一元八角钱,买邮票、买信纸、信封给父母、亲戚、同学写信的钱都不够。但这是我人生的转折点,是我走向社会,自食其力的开始。岁月的河流能冲刷一些东西,也能沉淀一些东西。这个下乡插队生活就永远留在我岁月的河床上了。
远处左数第二间房,就是我们青年点的土屋,共三间,男的住右边,女的住左边,中间是厨房。这是我1970年8月28日上午站在对面山坡上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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