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母亲节——《写给母亲的信》 2

李世荣

        想起来了，我给过您钱，五张一元的红色钞票！那是1962年阴历年底。我刚读完初中第一个学期。期终考试成绩优异。教导主任给我颁奖。我留下心爱的奖状，奖金给您。您是多么自豪啊！您拿着五块钱向邻居炫耀很久，我永远记得您说“买得一担红薯”。

       儿子永远不能忘记，考初中那天早晨，我告诉您今天中午要推迟一个小时放学。您给我两个刚从柴火灰里翻出来的荞麦粑粑，放到我的书包里面。您对我说：“‘饭饱文章健’。今天的荞麦粑粑没掺一点糠的。你不要当正餐，什么时候想吃就吃。”您没读过书，您以为吃饱些才能考出好成绩。母亲您没说错。我那天考得很好，算术一百分、语文九十八分！所以才有半年后的奖状和奖金！母亲啊，在那个吃树叶树皮都要掺糠的岁月，那两个纯正的、喷香的荞麦粑粑，岂是今天的肯德基和大闸蟹能够相比的啊！
       ……
       您离去的第二年，您和我父亲生日那天，我远离城市的喧嚣，回家看望孤独的父亲。父亲非常高兴，满脸笑容。我伫立在堂屋中间，抬头看着神龛上面您的遗像，觉得您眉宇间凝结着幽怨。我想多看两眼又不敢，我怕忍不住泪水影响父亲的情绪。

       母亲啊，儿子记得，算命先生说，您和我父亲同一天生日不吉利，把您的生日改成阴历八月二十一。直到1970年秋天，您的儿媳妇快要生您的孙子（或者孙女）了，您才决定重新把生日改回九月二十八，那年您满四十一岁。您说：“我都当奶奶了，还怕什么夫妻同一天生日要不得！”

       其实您是个能够给别人带来吉祥的人。您鞋子做得好。邻居多次请您做新郎鞋。还有邻居儿子娶亲，圆房之前请您放爆竹说吉利话。不是因为您能说会道，大家看重的是您上有公婆、下有儿女，丈夫在外面当工人；您娘家哥、姐、妹齐全，是个很难找的“全八字”。您带着我去新郎家里玩。您点燃爆竹大声说：“恭喜新郎贺喜新娘！天生一对地造一双！夫妻恩爱如蜜如糖！早生贵子喜气洋洋！”满屋子的人都笑嘻嘻的。新郎的父母特别大方，给你一个红纸包，还抓起一把落花生和豆子塞进我的衣袋里。回家的路上我问您怎么会说这么好听的话，您说爷爷教的。

       我难得回家，回来了就要找少年朋友。没想起现在是挖红薯、种麦子的时节，大家很忙。我只好夜晚再跟他们见面。老人看见我，都说我爹一个人孤单，要我多回家看望。

       深夜多么寂静啊。寂静得能听见老鼠来回走动的“嗦嗦”声响。 我想起母亲您的一桩桩、一件件往事，辗转反侧。泪水顺着眼角和太阳穴流到枕头上面。似乎灵机一动，我闭着眼睛吟成一首《七律.探亲》。我在黑暗中推敲着改了几个字，觉得就是这样了。我反复吟诵，直到能够背诵。我怕起床后忘记了，悄悄起身，拿笔写到一个废弃的本子上面。

            七律.探亲
         山南水北书相邀，
         廿八吉日避喧嚣。
         严尊喜气盈屋宇，
         慈容哀怨凝眉梢。
         灯下漫访少年友，
         梦中细揣老人唠。
         若得文章传后世，        
         故乡山水应粗描。

       母亲您不知道啊，儿子后来再也没看到那个废弃的本子。这首诗却像刻进骨头里面一样一字不忘。再后来儿子学会了用电脑，有了自己的博客。我输入博客的第一篇文稿就是这首诗。儿子怎么也不会想到，文化部一个官员会进入我的博客，浏览我的文章。浏览还不算完，他给我留言了，说我的文笔不错。他征求我的意见，把我的《七律.探亲》发表到杂志上去怎么样？母亲您不知道啊，儿子写的文章还没上过报刊呢。“伯乐”来了，我多开心啊！我从来没想过我深夜吟成的诗可以上杂志。我回复他说：“我的诗能够公开发表么，谢谢你慧眼识珠啦！你觉得可以就复制吧。”他说要我发到他的邮箱。我才知道他姓成，文化部中国乡土艺术协会文化中心主任。后来成主任把我的诗推荐到台湾杂志《美丽宝岛》发表了！成主任告诉我，《美丽宝岛》可不是一般的杂志，是唯一两岸三地同步发行的大型杂志。副部级以上官员，香港、澳门的行政长官人手一册哦！想到我的诗会摆到那么多大官员的案头，我真是受宠若惊了！我收到两本载有我的《七律.探亲》的杂志，心里那个激动，我想一定是您在九泉之下保佑我，怀念母亲的诗才得以印到那么高档那么漂亮的杂志上！
       ……
       今天是清明节，我跪在母亲坟前，念诵我写给您的信，然后烧化。今年九月二十八，您满九十岁，我父亲九十五岁。我会在家里祭奠。您的儿子已经满了七十岁。母亲满一百岁的时候儿子还在么，只有阎王爷知道。所以在母亲九十岁生日祭奠一番。您知道么，儿子和儿媳妇几年前就住进新房屋了。在客厅安了神龛，初一十五给先人上香。

       特别要告诉母亲的是，儿子一直记得母亲从前经常站在米坛子面前念叨：“要过几天这样的日子才死就好：坛子里面拍满的米，我想煮好多煮好多。”每当我想起母亲这句令人心碎的祈祷话语，就会伤心得泪流满面。好在母亲渴望吃饱饭的“理想”早在1973年秋收后实现了。我在神龛下面摆放着一个坛子，里面拍满的米供奉母亲。

       母亲啊，儿子不奢望您活九十、一百岁；如果您能多活二十年，您会看到，您的儿孙的生活发生了多大的变化啊。不要说坛里面拍满的米，您随时想吃肉吃鱼都能满足了。可怜您这个别人眼里的“全八字”，却是个长期遭受劳累与饥饿、不能享福的苦命人……

       母亲安息！
                                                                                                            不孝儿  世荣叩拜
                                                                                                              2019年4月5日

清秋丽影

继续拜读，继续排版，继续操作。

清秋丽影

先沙发

清秋丽影

感谢李老师支持！敬茶，遥握！

清秋丽影

孝是中华民族一大美德。

清秋丽影

“饭饱文章键”，母亲是位不平凡的女性。

清秋丽影

两个荞麦粑粑，成了儿子心中美好的回忆。

清秋丽影

   您离去的第二年，您和我父亲生日那天，我远离城市的喧嚣，回家看望孤独的父亲。父亲非常高兴，满脸笑容。我伫立在堂屋中间，抬头看着神龛上面您的遗像，觉得您眉宇间凝结着幽怨。我想多看两眼又不敢，我怕忍不住泪水影响父亲的情绪。
这是怎样的情感？令人感动，令人潸然！

清秋丽影

父母正好同一天生日，真是机缘巧合啊。

清秋丽影

“恭喜新郎贺喜新娘！天生一对地造一双！夫妻恩爱如蜜如糖！早生贵子喜气洋洋！”不识字的母亲也如此有范儿，太棒了！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