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运

阳富生

厄运一一小说/封妻荫子

       老孟从市教育局局长岗位上退下，没有了往日的风光，心里很不平衡，总是仰天长叹。
       这一天，才刚刚吃过早饭，老孟又是一阵深深的叹息，便坐到沙发上，打开电视机，电视荧屏上立即跳出一个清晰的画面：一群孩子在老师的带领下正在进行着一场别开生面的文体娱乐活动。他猛地回想自己在任职期间大胆探索，大胆尝试，勇于创新，在全国率先创设一种素质教育模式：“积极开辟第二课堂，对学生进行心理健康教育。"这一重大举措，被多家媒体进行了重点报道，不少兄弟县市纷纷前来考察、观摩。那期间，老孟真乃曰理万机，各种应酬无暇顾及自己的家。
        那时，小老孟八岁的妻子并非等闲之辈，她曾是一位普通小学教师，二十岁那年，她第一次参加了市举办的元旦文艺调演。一曲《信天游》震撼了在场每一位观众，她被市里一位主管教育的领导看中，这一年，她被借调到市团委主管宣传工作，也不知后来怎又调到国营宾馆出任经理之职。她凝脂翡翠的肌肤，旷古绝世的风情被常来该宾馆的老孟看中，两人很快坠入爱河，一年后生下一女，一家三口就这样度过令人羡慕的美好时光。
         二十多年的光阴岁月，各自都为自己的事业奔波忙碌，年轻貌美的妻子，常被一些不安分的巨头点名陪酒作乐。她忍受过不少权威大亨的猥亵，为了宾馆的兴旺，也为了自己的前途。她需要这样风情万种，逢场作戏，久而久之，有关她的绯闻不胫而走，传到丈夫耳里，胸襟开阔的丈夫没有责怪她，还常常鼓励她搞好接待工作。
        这么风光的日子就像走马灯一样很快过去，先是老伴辞退在家，女人天生耐得住寂寞，每天的时光被打发得滋滋有味。一年后，老孟也从局长岗位上退下，老孟这一退，如同从天堂掉入地狱，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灰暗、阴森可怖。习惯了风风火火的老孟完全变了个人，整天闷闷不乐，常常正襟危坐窗前，回忆那些呼风唤雨招摇过市的峥嵘岁月。
       “局长，该上车了，某市市长率考察团进某中学考察来了。“
         “喂，局长，今晚宴请教育厅厅长下榻全市一流的宾馆已安排就绪，只欠一流的陪酒佳丽助兴，需局长夫人调遣恭候。“
        那些时候，老伴为本局的接待工作费尽了心机，各路前来观光、考察、视察工作的统领、枭雄总能欢心而归，他为此常常心里踏实，倍感荣耀。

     退隐后，老孟心理上的失衡，也给家庭制造了种种矛盾。夏天，老两口坐在空调室里，常常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偶尔叙叙旧，常为一些琐事争得面红耳赤。冬天，老两口围坐在火炉旁，我唠叨你，你嘀咕我，把以前各自不堪入耳的绯闻翻出来晾了又晒，常常为那些旧事嚷得伤肝伤肺。
        就在老两口的日子过得无法凑合时，独生女突然查出身体里长出一个恶性肿瘤。
        面对事实，老孟仰望苍穹，大声呐喊：“我前世造哒孽哟，老天才这么惩罚我呀！“
        无奈之下，两老口领着女儿走南闯北，在外整整熬了一年，一年以后，女儿的病还是得不到根治，他俩只有听天由命。
       才回到家，老孟的老伴更加唠叨，疑神疑鬼，把家里的东两翻了个遍。“柜子里的衣服缺胳膊少腿了，抽屉里的钱也不翼而飞了。“
        她这种幻觉完全缘于女儿治病花光了家里的积蓄所致。
        老伴每天的砸杯摔盘，指桑骂槐，老孟更是无法接受。为了避开妻子的干戈扰攘，他选择了离家出走。老孟并没远走高飞，而是在市体育馆里租了两室一厅的房舍开了个牌馆。
     消息传出，旧朋好友纷纷前来祝贺助兴，每天下榻该牌馆娱乐的人络绎不绝。
        谁都知道，该市是字牌的发源地，因而玩字牌在该市成了人们娱乐的热门，字牌也成了一种赌博的工具。
      就是这样一张张字牌，像幽灵一般瞪着一双双血红的眼睛，射出一道道可怕的火焰，让人不寒而栗。
        也是这令人既爱又恨的玩艺儿让老孟陷入不可自拔的深渊。
         连日来，他的手气大背特背，逢打必输。兜里几十张老人头就在这短短的时间里所剩无几。
        他想起女儿的病，想起囊中的羞涩，想起圆桌上的残酷无情，心如乱麻，无法理个头绪。他暗暗决定豁出去，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一定要把本扳回来。
      正在他一门心思琢磨如何扳本，如何让自己振作时，以前与他并肩战斗的老张、老陈、老王如期而至，眼看一场“圆桌会议”又待他做东了。才刚刚坐定，老张便眉飞色舞地聊起刚上任的那个年轻副局长勾结一个黑老大在一家五星级宾馆与一位洋妞寻欢作乐被民警逮个正着的丑闻。
        老陈见老张叙述得津津乐道，便故意打诨说:“老伙计哟，别嫉妒别人风流，谁叫你的`弟弟`阳痿呢?让别人阳刚去吧。"
        接着老王也加入了议论的行列，只有老孟一言不发，还在想着自己的心事。
       一阵打诨过后，还是老张手脚勤快，把八十个字牌洗了又洗，往桌上一放说:“还是干咱们的本行吧。"他话一出，全都振作了精神，开始摸起了那一张张冰冷的牌。
         第一张牌由老张打出个“小九”，坐在老张下手的老孟吃了个“半边“。很快打出大捌，对方的老陈一碰，也打出一张牌(无人问津)，再摸一圈，老孟又进一张牌，把手中的“小七“摔出，坐在对方的老陈把牌一摊，叫道：“老孟，你放炮了，大和子，十五和。“
       老孟望着打出的“小七“。那架在“L"脖子上的“一"就像一把锋利的匕首，刺进了他的胸膛，他疼痛难忍，一阵阵晕眩，再也支撑不住身子，渐渐地瘫软在桌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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