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纺车

紫气东来 · 发表于 2019-12-19 07:41:23

本帖最后由天龙于 2019-12-19 10:01 编辑

　　
再次拜读吴伯箫的散文《记一辆纺车》，也让我再一次联想到家里那辆纺车。很小的时候，家里是没有纺车的，后来是父亲自己动手制作了这辆纺车。在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中国很多平民百姓家庭尚未解决温饱的岁月中，母亲用那辆纺车让我们一家人穿上了纯羊毛纺制的毛线织成的毛裤，及早过上了社会主义的幸福生活。

　　说起父亲制做那辆纺车的缘由，还得从当年家里养的几只羊说起。

　　家里养羊的事我在以前写的文章里几次提起过，奶羊卖奶、绵羊卖毛，虽然在当时的年代尚属走资本主义道路，但这种算不上光明正大的劳动回报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很大程度接济了家庭生活困难的拮据。奶羊生产之后，挤出羊奶加热之后就能饮用，而绵羊并非宋丹丹所说的那样边放羊边薅羊毛边织毛衣，从羊身上取下来的羊毛并不能直接用来织衣服，而要经过浸泡去油，漂洗增白，纺股合成，上色定型，才能成为编织毛衣的毛线。而当年家里养的绵羊虽然只有屈指可数的几只，每年剪下的羊毛也卖不了多少钱，但总感觉官家的羊毛收购价很低，而卖了羊毛再去商店买毛线的价格又很高。能不能把羊毛纺成毛线，自给自足呢？父亲打定了这个主意之后，寻访了许多曾经有过纺织经验的人，认真听取别人的经验，再凭借自己对纺车的印象，几经改进，设计制作了一台纺车。并拆缷开了自家的缝纫机，把纺车与缝纫机下半部连接在一起，用缝纫机脚踏传动机构带动纺车的转动。我没见过以前的老式纺车，但我想父亲自制的这台纺车一定比老式纺车先进了许多。

　　有了纺车，还要研究羊毛的加工技术。父亲说小时候在老家时见过纺车，但那时候是用棉花纺线，采摘下的棉花几乎不用加工就可以上纺车。而用羊毛纺线时，剪下来的羊毛要经过去油处理，既要用配制的药液把羊毛泡透，把油除净，又不能让浸过水的羊毛粘在一起。父亲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除油的配方，经过一遍遍的试验，一遍遍的调试配方中各种药剂成份的比例，最后终于得出了最佳的配比。用这样的土办法浸泡漂洗、熏制加工之后，与那些从羊身上剪下来的羊毛相比，不但除去了油垢，也洁白了许多。

　　有了纺车，有了经过简易加工后的羊毛，就开始学着纺毛线了。坐在这台新式设备面前的操作者当之无愧的就是母亲了。尽管母亲要操持一大家人的吃穿用，纺制毛线也只是家庭副业，但母亲总是合理的安排好家务事后，然后就像干工作一样坐下来认真的学习练习。初学纺线的时候，往往手脚配合不好，又没有操作经验，纺出的线也是粗细不匀。我家的纺车不同于延安的手摇纺车，要同操作缝纫机一样匀速的踩踏，两手要均匀的抽线、上线，这样纺出的毛纱才能粗细均匀，合成的毛线也就粗细一致了。首先是母亲学会了纺线，有时母亲忙家务的时候，我们兄弟也带着好奇心坐过去学着母亲的样子纺线，慢慢地竟然也学会了纺线。后来，我们兄弟也都成了母亲的帮手，每天吃过晚饭完成自己的作业之后，就围坐在昏暗的灯光下理顺羊毛。当然，争抢着愿干的还是坐下来操作纺车纺线，因为这台纺车在当时来说也算是家里的一台很重要的大型加工设备，特别是对我们那个年龄的孩子来说，这台纺车的诞生犹如添置了一件玩具一样，感到很好奇、很新鲜，吸引着我们跃跃欲试争抢着去操作。

　　母亲忙完一天的家务后，病弱的身体本来已经疲惫不堪了，本应坐下来或躺下休息了，可母亲却还要坐下来纺线。母亲全身心地投入，两手动作协调，速度不快不慢，纺车“哗哗”地转动着，声音虽然单调，但我认为那是世界上最美妙的旋律。望着旋转的锭子和不断增大的纱穗，感觉很神奇而又好玩，心想等我长大了工作了，一定买一辆真正的不用母亲每天如此辛苦操作的纺车。在我的遐想中，羊毛在母亲的手中变成了毛纱……那时的想像真的很天真，也很简单，思维跳不出当时划定的小圈子，把自己圈定在了养羊、剪羊毛、纺线的范围内。贫穷的年代，落后的思维，注定了老百姓要在艰苦的日子中煎熬。

　　在母亲的辛勤劳作下，从自家的绵羊身上剪下的羊毛都被纺成了雪白的毛线，母亲又起早贪黑为一家老小织毛裤。母亲用灵巧的双手，为我们一针一线地编织着温暖。深秋时节，一家人陆续穿上了从没穿过的毛裤。在那样的年代，脱下棉裤就穿线裤的时候，我们穿上了母亲用自己纺出的毛线织成的毛裤，感受到的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温暖，更有心里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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