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具

幽谷静雅 · 发表于 2020-1-5 19:06:23

本帖最后由天龙于 2020-1-6 23:15 编辑

【编者按】玩具是孩子最好的伙伴，每个孩子的童年少不了玩具的陪伴。文章内容新颖，趣味性强，开头由儿子的玩具写起，由儿子的一句反问引起了自己对童年的回忆。过渡非常自然巧妙，耐人寻味。儿时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孩子们对玩具的渴望是非常强烈的，第一部分泥塑玩具中，作者将这种玩具情结描写得极为细致。为了得到心爱的玩具，不惜收藏头发、捡废铁卖掉，终于靠自己的劳动得到了喜爱而珍贵的玩具。那种朴素而美好的情感是多么可贵呀！作者对自己珍藏的玩具极忠爱，保存了几十年终被毁坏，心疼之情不言而喻。而将姐姐的作业本撕下来折玩具挨打的事件，至今想起来感觉好笑，小时候是多么傻呀。语言纯真自然，情感真挚，引人入胜。结尾的感叹说出了家长的心声，愿孩子度过快乐幸福的童年！【编辑：莫道不销魂】

儿子又吵着要玩具。当今的玩具店如雨后春笋般快速丛生，琳琅满目的玩具让你目不暇接，飞速变换的玩具品种让你目瞪口呆，真佩服那些玩具设计者们天天绞尽脑汁刻苦钻研，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冒火的，带响的，遥控的，充电的，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买不到的。儿子今年九岁，没有别的嗜好，除了电脑，就是要玩具，汽车，飞机，奥特曼，家里的玩具多的可以开玩具店，现在又恋上了一种星钻积木，接连买了三套还不知足，被我狠狠训斥了一顿，他不服气：“你小时候就不要玩具？”儿子的一句话让我陷入沉思：小时候，我要过玩具吗？　

　　【泥塑玩具】

　　童年时代有玩具吗？仔细回想，小时候的玩具可入脑海的并不多，最难忘的莫过于货郎挑子里的泥塑玩具。

　　经常来村里的货郎是个七十多岁的老大爷，他个子不高，背稍微有点陀，耳不聋，眼不花，声如洪钟，精神矍铄，那时候村子不是太大，拨浪鼓一响，加上他高大嗓门，可听见半个村子：“拿头发废品来换针头线脑了，拿破铜烂铁来换小猫小狗大公鸡了^”婶子大娘听见了，急忙东找西摸，拿着早已准备好的废品走出家门，我们这些毛头孩子也赶着凑热闹追着老大爷。老大爷在村中的空场放下挑子，把满满两箱子货物摆好，有姐姐们的花花绿绿的扎头绳，有老太太束头发的网子，针线齐全^简直就是一个小小的流动杂货店。这些不吸引我们，我们注意的是那些栩栩如生的泥塑动物玩具，五彩的大公鸡，彩色斑纹的·老虎，黑色的小狗，白色的小兔子，形态各异的鸟类哨子……

　　我最喜欢老虎，它由两部分组成，从腰的部分是断开的，用厚厚的牛皮纸连接，只要分别抓住头尾一对撞，它发出呜呜的叫声。一个老虎一角钱，一个铜钱大小的蝴蝶哨子二分钱，没有钱，我们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这些小动物咂舌。

　　大人们买了需要的东西走了，只剩下我们恋恋不舍不愿离开，老大爷催促我们回家拿钱，我们面面相觑，这些玩具可望不可即……贫穷的岁月，没有哪个有胆量偷出大人钱买这些小玩意。

　　等了很久，有几个孩子回去找来一把破布，老大爷摇摇头：不够，差远了。

　　我们只能看着老大爷收拾起摊子，摇着拨浪鼓走了。

　　老大爷每隔十天半月来一次，每次勾起的欲念让我们久久回味，每家的境况几乎都一样，大人们只换取自己需要的日用品，没有人顾及孩子的感受，一角钱买针够一年用的，买线可以做衣服缝被子，买那些泥疙瘩做什么？大人们都会这样说。我们只能撅起嘴，乖乖的躲在一边生气。

　　办法不是想出来的，是逼出来的。

　　每次老大爷来我都注意观察，头发最值钱，一把就能换一包针，我也攒头发。为了得到头发，几个姐姐和母亲梳头的时候我就站在一旁，盼望她们多梳掉一些，她们不知道我的意图，也不多问，任由我把头发一点一点地收起，就是地上漏掉一根我也小心地捡起来。我把头发藏在墙缝里，每天都会偷偷的看。什么时候才能够换一个老虎呢？我有些心焦。

　　父亲好像看懂了我想干什么，他从外面帮我捡回一些铁丝头，牙膏皮什么的，悄悄地告诉我：这些可以到城里农贸采购站卖，攒多了爹带你去，等货郎来了就可以买到你喜欢的老虎了。

　　这个当然是我的秘密，小伙伴们不知道，等我有了玩具，我会让他们大吃一惊，每想到此我就偷偷地乐，好像玩具已经到手了。为了早日得到玩具，我也开始到处寻找废品，那个时候不像现在废品遍地都是，找遍全村也很是见到铁丝牙膏皮，虽然难寻，我仍然是乐此不彼。过了十几天，在父亲和几个姐姐的帮助下，我的废铁有了几斤重，牙膏皮也有了十几个，可以去城里卖了。

　　一天下雨不能下地劳动，父亲带着我进城了，一共卖了四角五分钱，一下有了这么多钱，我高兴地跳起来，大公鸡大老虎全有了还有剩，父亲问我：“四，想买什么？”

　　我想了想说：“想吃馒头。”

　　父亲带我走进旁边的大众饭店，给我花三分钱买了一个馒头，五分钱一碗鸡蛋汤，小小的我美美的饱餐了一顿。那是我记忆里的第一顿美餐，虽然过去了那么多年，至今记忆犹新。

　　盼星星，盼月亮，几天后，终于盼来了波浪鼓和老大爷的叫喊声，我拿起藏在床底的钱第一时间窜了出去。

　　货摊跟前很快挤满了人，小伙伴们依旧是渴望，无奈的眼神。我挤进人群，蹲在地上看了一会，选中了一只黄色斑纹的老虎，一只有着漂亮的五彩尾巴的大公鸡，看看剩下的几分钱，又拿了一条白色的小狗，我得意洋洋地抱起东西挤出来，小伙伴们傻眼了，纷纷追着我问，怎么来的钱，他们知道，我母亲不会给我那么多钱让我乱买。

　　那几天我成了中心，几件小动物在我的手里口里欢快地叫着，在小伙伴羡慕妒忌的眼光了满足了我的虚荣心，他们馋着脸央求我吹一下，看一看，摸一摸。我虽然不舍得但是每次我都表现的很大方，它们玩的时候当然不会忘了嘱咐一句：小心不要摔了，摔坏了你赔。

　　他们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仔细地观看，奇怪它们是怎样由泥巴变成的，那样一个小小的孔怎么就会发出嘹亮的叫声？老虎身首异处为什么一段牛皮纸就能让它乖乖的呜呜的吼？谁也不知道，不明白。最后依依不舍地还给我。

　　谁都不满足这么看一眼，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玩具可以随心所欲的玩赏是每个人的渴望。最好的伙伴偷偷地问我哪来的钱，我终于抑制不住告诉了她，她又告诉了自己认为是最好的伙伴，就这样捡废品买玩具的办法很快大家都知道了，没过多久，他们手中有了自己喜欢的泥塑玩具，我的老虎失去了光环。后悔告诉她其中的秘密，懊恼了一段时间就忘记了。

　　玩具珍藏了两年，七五年夏天，小我一岁的表妹来我家，我沾沾自喜地拿出来炫耀，她玩耍的时候不小心摔坏了老虎，心疼了很长时间。那只大公鸡和小狗也没能逃脱消失的厄运，一次无意间看见它们身上的彩纹因气候潮湿颜色变得模糊，我便拿到太阳底下晒，傍晚忘记拿回屋里，夜里下了雨，天明的时候发现，它们早已变成了一彩泥摊泥，那时我真的心疼，哭了，以后到处留意想再买回失去的，但是那个时代已经过去了，没有了货郎，没有了泥塑玩具，它们只能留在记忆里，留在那个纯真的岁月。

　　【石膏玩具】

　　前几天带着儿子去奇石园游玩，儿子在一个画摊前停住了脚步，缠着我要给动物玩具上色，为了满足儿子的好奇心，花二十元钱买了一个白色的石膏熊猫，我们坐着桌前，摊主送上水粉颜料，儿子想象着熊猫的颜色，认真地画了起来。看着聚精会神的儿子，脑海不由出浮现早以久远的一幕.......

　　七六年母亲带着我去淄博姥姥家，在那里我见到了熟悉的雕塑动物，不过不是泥塑，而是石膏注塑。

　　那年打到“四人帮”的欢呼声响彻大街小巷，一进腊月，农闲的人们忙活起立，走高跷，扭秧歌，别的地方不知道，反正费县淄博两地是热闹非凡，大街上天天锣鼓喧天，歌舞不断，从小我的好奇心就特别大，现在正好赶上热闹的时代，我天天缠着表哥带我去看“四人帮”的人物表演，没过多久就腻了，表哥悄悄的对我说：“我带你去一个有好玩的地方看看，你一定会喜欢。”

　　表哥带着我来到村中的小商店，货架上摆满各式各样的石膏玩具，人物，动物，茶壶茶碗^清一色的白，表哥告诉我，博山有很多石膏加工厂，可制作各种模具，对于那些我不懂，也不想懂，我最关注的是那些小动物，一一地看过去去，终于我找到了想要的东西，那是一只白色的大公鸡，形状和我的那只一摸一样，高傲的昂着头，漂亮的尾巴，只是白色的，我认真地看着，想象着它彩色的羽毛。

　　售货员是个漂亮的姐姐，大冷的天她穿着青色的衣服只有两个扣子，内衬红色的毛衣，头发是卷曲的，她的着装我从未见过，感觉奇怪，回家问姨妈才知道那是西服，烫发。

　　她看我盯着公鸡出神，和蔼的问：“小妹妹，是不是喜欢这只大公鸡啊？”

　　我点点头：“嗯，多少钱？”

　　姐姐说：“一毛五。”

　　我摸摸棉袄兜里，那里有出门时姥爷给我的五角钱。在这里遇见我的遗憾，我铁了心要花了它，即使母亲骂，有姥姥姥爷做护身符我也不怕。我再次浏览货架，想看看有没有老虎，失望，没有。

　　姐姐笑着问：“小妹妹，你还要什么？”

　　“老虎。”我不甘心，“姐姐，有没有老虎？”

　　“有啊”姐姐随手从货架上拿起一只老虎：“你看看，不是老虎是什么？”

　　我接过一看，哑然失笑，满脑袋昔日的老虎，没想到老虎在这里变了模样，斑纹变成白色，两段的身躯成了一个整体，我竟然没有认出它。仔细地看看，比起泥塑老虎威风多了，欣喜若狂：终于找到了，可惜没有小鸟。

　　表哥大我两个月，他不明白我为什么对老虎和公鸡情有独钟，他奇怪地问我：“为什么买这个，我们这里的人都买伟人像。”

　　我说：“我把老虎和大公鸡丢失了，现在找到，当然要买。”

　　“姐姐，两件多少钱？”我小心翼翼地把它们放回柜台，问一直含笑看着我的售货员。

　　“三毛。”方言不同，我们听彼此的话语有点费劲。

　　我拿出钱放在柜台上：“我买了。”

　　售货员姐姐一边给我找钱一边问：“小妹妹，你是哪里人？”

　　“费县，离这里老远了，我们坐车来，一路换了三次车呢。”拿着东西临出门我又说了句：“姐姐，你真好看，你的衣服和头发我都没见过，我几个姐姐都是扎辫子的。”

　　一路沉浸在兴奋中的我刚进门就像母亲炫耀：“娘，我找到大老虎了，你看。”

　　母亲接过来看了看，问：“在哪找的？”

　　只顾着高兴，把来历忘了，我吐了吐舌头，没敢回答。一旁的表哥答话了：“在玩具店买的，两件三毛钱。”

　　我紧张地看着母亲的脸色了，恐怕一顿棒槌是避免不了。为了老虎我甘愿受罚，我把屁股转向母亲：“娘，你打我吧。”

　　母亲没有生气反而笑了：“傻四，今天娘不打你了，娘知道你没了玩具伤心，玩去吧，这次不要摔坏了。”

　　老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我差点跳起来。随即得寸进尺：“娘，我还有两毛钱，想买颜料，把老虎和公鸡涂成我想要的颜色。”

　　没想到母亲也答应了。那时候不懂水彩，水粉，就是有卖的我也不知道买，更不会用。

　　姥姥带着我来到杂货铺，买了红黄绿三种颜料。回到家里，母亲用温水分别给我兑好，姥姥在邻居老师那里给我找来一支破毛笔。我认真地沿着它们身上铸好的条纹画了起来。不知道用清水洗笔，三种颜色中和，老虎公鸡成了一个颜色，到现在我也不明白应该叫它们什么色，看着混合色面目全非的两只动物，想着那两只泥塑玩具，我伤心地哭了：它们在我的手里变成了四不像。现在想想，真的不该自作聪明，胡乱涂鸦，那样至少老虎和公鸡还是纯洁的。

　　姥姥姥爷和母亲都笑了，安慰我：“四，不要哭，你画的最好了。”

　　后来带着我的杰作回到家，没有勇气拿出去显摆，我把它们放在窗台，天天对着它们发呆：唉，不管怎么说，老虎和公鸡回来了，唯一遗憾的是，它们不会叫，再也听不到它们嘹亮的叫声了。

　　【折纸玩具】

　　一年级下学期的时候，爱上了折纸玩具，二年级的老师是高中毕业的姐姐，她教会了她的学生折纸，一传十十传百，很快折纸就在学校流传开来。我也学会了折一些简单的，如小船，裤子，圆球，青蛙等，最复杂的千纸鹤几年以后才学会。那个时候最珍贵的就是纸，折纸要用大一些的纸。我用完的作业本纸张太小，大姐帮我想了一个办法，她用浆糊把两张纸对接起来。用做折纸刚刚好，我折纸船入了迷，放学后做完作业就开始折，本子越来越少，折纸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好，家里到处都是青蛙，大大小小的纸船，我的本子折完了，眼睛盯上了三姐的本子，那时三姐已经读初中，她的本子大多是十六开的，做折纸正好，我偷偷地开始撕三姐的本子，没想到惹祸了。

　　记得清清楚楚，那天是星期天，三姐一早就被同学约去春游了，我做完作业想折青蛙，昨天放学时和同学打赌，看谁折的青蛙多，大姐下地了，不能给我粘纸，急的抓耳挠腮，去哪里找纸呢？我到处翻，忽然眼前一亮：床头上一个本子静静地放在那，是三姐的化学作业本，我拿过来看了看，已经用完了，心想：一定没用了，不然三姐会装进书包不会放在外面的。我心安理得地折起来，很快折完了。本子在我的手中变成了一群青蛙安静地卧在床上，我站起来伸个懒腰：明天带去学校让他们甘拜下风，我赢了。

　　傍晚三姐回来了，她去爬汶山，给我捡回很多蜗牛贝壳。据说我们这里原来是海底，后来地壳变动，成了现在的陆地，汶山上留下很多贝壳，很多人爬山就是为了捡到它们。我向三姐要求了多次，今天她终于给我捡来，我高兴地拿着几个找小伙伴去了，正玩到兴处，忽然传来母亲喊我的声音，我向来惧怕母亲，赶紧回家。

　　走进大门，就看见母亲脸色铁青，三姐垂着眼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以为三姐惹母亲生气了，但愿母亲不要犯病，我暗暗祈祷。

　　母亲看见我回来，厉声问：“你今天做什么了？”

　　我茫然：“什么也没做啊。”

　　“还犟嘴。”母亲扯过我，棒槌随着打到了我的屁股上，“你三姐的作业呢？让你天天折。”母亲看来是真气急了，一顿好打。

　　我的脑袋“嗡”地一声大了，难道今天的青蛙是三姐的作业？不敢逃，不敢说，我哭着哀求：“娘，我错了，我不敢了，以后我再也不折纸了。”

　　母亲依旧不依不饶，哥哥姐姐们就在旁边看，没有一个人敢劝母亲，我可怜巴巴的求救也无济于事。母亲打累了，才愤愤地扔了棒槌：“今晚不许吃饭。”

　　幸好那些青蛙都在，晚上在煤油灯下，大姐用面粉煮好浆糊，和二姐小心地拆开青蛙，三姐一张一张对号入座，把它们放在一起，

　　我屁股疼，做错了事，躺在被窝吓得一声不吭，搞破坏的时候很开心，现在却帮不上忙。我不敢睡，一直看着，五十多页，三姐细心地安排，很晚才整晚，三姐把它们接连看了几遍，松了一口气：“好了，一张不少。大姐，你给我沾上吧。”

　　我一听放心了，一场灾难过去，闭上眼睛，很快进入了梦乡。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折纸。

　　秋天的时候，哥哥开着拖拉机去微山湖给供销社拉鱼，给我买回一艘深蓝色的橡胶游艇，大约二十厘米长，上面三层楼房，有着密密麻麻的窗户，宽阔的甲板，船身周围还有很多轮子。我欣喜若狂，爱不释手，兴奋地说：“哥，你真好。”

　　哥哥拍拍我的肩膀：“以后好好学习，不要再撕本子了。”

　　这艘船在那个时代应该是最先进的玩具，我视如珍宝，小伙伴们想观赏，我也是拿出来让他们看一眼，随即就收起来。珍藏了二十多年，大儿子四岁那年，无意间我翻出来被他看见了想玩，就送给了他，夏天下大雨，河里发洪水，父亲带着他去河边看水，被调皮的儿子放进水里，一不留神，被波涛卷进深处，眨眼睛就被洪水吞没了，它真的魂归大海了。

　　童年时代的玩具充满童真童趣，而现在随着时代的飞速发展，那些简单透明的玩具逐渐消失，走向高科技，智力化。就拿一套星钻积木来说，复杂一点的就有二百多个组件，大的如指甲，小的像麦粒，看着儿子一丝不苟的拼装，感觉心疼。现在的孩子太累了，电脑、电视、各式各样的补习班、特长辅导班剥夺了孩子们的业余时间，真想把他的玩具抛进垃圾箱，带他走进原野，走进没有压力，没有竞争的自然环境中去，还孩子一个轻松快乐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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