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令之趣——雨水

秋水翁 · 发表于 2020-2-15 14:22:52

本帖最后由天龙于 2020-2-15 15:33 编辑

庚子之初，正月既末。清晨自梦中而醒，但闻窗外风雨，淅淅沥沥，由远而近，由近去远，如轻风过湖面，“悉悉唰唰”之声；亦如阁中之幽怨，长一声，短一叹。于是欣然掀被披衣，静坐窗前，望尽小院，三两处灯火，映见雨滴，星星点点。

　　“好雨知时节，当春来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有雨，便可助生命成长，亦可见来年丰收之相。

　　三五日后便是雨水，春雨如期而至，当见春草萌生，春花灿烂。或学了农人，趁着春雨，披蓑戴笠，走进田园，抑或就佳节良宵，趁月上柳梢，人约黄昏之后……

　　《二十四节气知识》上这样说：“雨水有三候，一候獭祭鱼；二候鸿雁来；三候草木萌动。”此节气，水獭始捕鱼，先将鱼置于岸边，低头如同先祭后食。大雁始从南方飞回，秋闻雁去而悲，春见雁回而喜。阳气生而草木动，此时草木随地中阳气上腾而开始抽出嫩芽。至此，大地渐暖，一派欣欣向荣。

　　旧时常言:“七九河开，八九雁来。七九六十三，行人把衣单。”雨水为三九之末，天气暖和，大地复苏。

　　最欣赏农人的智慧，不以年月日时来耕种，只以时令节气定四时农作。

　　儿时常听父亲言道：“春雨贵如油，耕种就起头。”于是脱去冬衣，随了父亲，入门前菜园，先收青菜，再松土地。

　　春始，青菜猛长，整园收割回家。母亲擅弄青菜，取刀去老叶，去茎；大的切块，小的切条，或晾晒于房顶，或随意挂于竹篱之上。如遇时间充裕，竹林取多年生慈竹一根，划破，去黄芯，改小条，再穿上青菜头，悬于屋檐之下，于是进出门庭，当见青绿。十天半月，青菜失水干瘪，取下收拢，清水淘洗，去泥去污渍，晾干水份，再撒盐腌渍，三五日后取出，二次晾晒，待青色脱去，略泛黄晕，装入坛中，其余全交于时间去验证。

　　一二年后开坛取菜，但闻咸香，口水直咽；其色金黄，略带肉味。切片切丝，或炒或炖，都能让全家人心满意足，欢笑声中能吃出春天之味。

　　父亲平地，我亦除草。整畦菜园全部掏松，大锄深挖，使土翻转，阳光下晒一两日，雨水一浇，于清新的园中，再寻平整之。小锄细敲,画厢整垄，呈方形状。

　　家中鸡鸭粪便，草木灰渣，先铺于厢中，平整，再铺细土。挑池塘春水三五担，均匀泼洒，犹闻水浸入土的“汩汩”之声。取窖中光滑完整的红薯，按寸尺间隙，依次放入湿土中，再轻轻压进地里，再取薄膜盖上，于是整畦菜园，白茫茫一片，透过薄膜，只见红薯，或倒立，或睡卧，或没入土中，千形百相，星罗棋布。傍晚时分，带着泥土的清新与粪便之味归家。深夜入眠，笑梦中能听见红薯发芽的声音。

　　黄历上讲，雨水节气多在元宵前后。曾记儿时上元佳节，古镇遍布花灯，舞龙斗狮，人声鼎沸，彻夜不眠。少不更事，尚不知“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为何意，更无佳人，故不知浪漫亦为何物。只嫌童趣太少，享之不够。

　　于是随了村中少年，三五成群，上街购烟花，下街买麻花，正应小时一首儿歌：“张大娘，李大娘，约起约起去赶场，上街称瓜子，下街买麻糖……”故在打闹玩笑声中能体会节日的气氛；蹦跳逗乐之中能听见春天的脚步之声。

　　尤喜看舞龙，九节龙身，龙骨为竹篾编制，上粘彩纸，绘大红金黄龙鳞图样。龙首高昂，红面金须，圆眼怒视，炯炯似有灵光；龙口大张，四粒金牙，上下相对，时有喷火吐水之状，那气势，张牙舞爪，甚为惧人。

　　整个龙身由五彩绸布相连，九节龙由九人配合舞动。只闻锣鼓声响，龙首倏起，龙身蠕动。锣鼓高亢之时，但见龙身忽起伏，忽潜行，或屈身，或摆尾……时有烟花相戏，烟雾之中，见龙身时隐时现，如入江海、腾云雾一般，围观者无不瞠目结舌，大声喝采，及至深夜不散。后被父母强斥回家，恋恋不舍，伴雨而归，睡梦中犹闻春雨淅沥，恰似龙吟细细。

　　曾记曹子建：“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之句，便常忆儿时舞龙，所以记忆深刻。

　　川西民间，雨水节有一民俗，为求儿女顺利，健康成长，故有借命于他人之说。于是便为孩子寻一“干爹”，俗称“拉保保”，清晨天微明，雾蒙蒙的大路边就有一年轻村妇，手牵幼儿或幼女，等待第一个从面前经过的行人。一旦有人经过，也不管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拦住对方，把儿子或女儿按捺在地，磕头拜寄，给对方做干儿子或干女儿。蜀中至今尚有地方盛行，以为传统活动。

　　儿时下雨，总爱往外跑，母亲追在后面打骂，婆婆便呵护着说：“雨露滋润易生长，不经雨水，哪能成长？”后来渐次长大，略明其意，然已复儿时温暖。

　　雨水，可浇灌一冬之干涸；可滋润万物之生命；入夜而来，天明而去，润物无声，于心也暖。

　　于是突然想起一个词来：“雨露均沾”，诚然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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