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秋风（一）

红楼花 · 发表于 2020-2-22 21:45:10

本帖最后由天龙于 2020-2-22 22:27 编辑

　那年我来到了B城，和一群命运相同的人。　　九月份的B城，秋风习习，落叶缤纷，满城的晦涩：低矮的房屋，肮脏的街道，灰蒙蒙的天空，难闻的气味，没有朝气的居民。居住在这样的城市里，有让人落泪的感受。时至今日，提及B城，仍有哀婉叹息的感受。
　　我们一群人住在单位后面的宿舍里。条件十分简陋，多是钢丝床，公用厕所，没有厨房。简陋的条件，反倒不影响大家之间的情谊。一个人一个家庭，家庭与家庭之间相互友洽，生发出很多故事。
　　B城的秋天越来越冷，早晚伸不出手，中午阳光冒了一丝丝气，就很快掩盖在黑乎乎的云层后面了。我走了这么多地方，没有一个地方的太阳像B城这么让人觉得遥不可及。
　　我们中间有些人很快就熬不住了。鳌，假期就考了上海的警察，九月份面试，面试成功，经过一番周折后，离职去了上海。留下了在B城刚认识不久的女朋友凡。熬不住相思之情，在大家嫉妒看笑话的心态里，凡也经过精心准备，10月份后考取了上海的街道公务员，夫妻双方团圆了。十月份的秋风带走了鳌与凡，自此天涯各一，永不再见。
　　夫妻双宿双飞，撩动了我们大部分人心中早已渐渐燃烧的火苗。
　　秋风刮到了十一月，凝成霜露。印象中，B城的天空就没有晴朗过，永远灰蒙蒙的。一个早起的学生6点经过学校前面的小高层，看到楼下躺着一个女学生，便好心上前扶一把，不曾想，把自己的魂吓丢了。这个女生是凌晨从小高层的15楼顶一跃跳下来的，楼顶留了一封遗书，控诉自己的母亲、自己的家庭，诉说自己这些年的不易，以及叙述选择自杀后的解脱感。小高层修了一半，只有楼梯，没有水电，没有防护，没有半个人。这个女孩打着手电筒半夜爬上楼顶，哭了好久，终于下定决心，留下一封遗书，离开了令她绝望的世界。据女孩班主任说，女孩母亲到派出所认尸，竟然有说有笑，全然没有丧女悲伤。
　　每天清晨和晚上，骑车行驶经过女孩坠楼之处，紫色血迹清晰可见。虽对女孩同情，但生命消逝之悲不禁随着秋风紧紧围绕周边，不免内心感伤不已，也惶恐之致。
　　秋风渐渐冻住了，空气似乎都凝固住了，空气都显得雾蒙蒙的，空气的那种冷，冷到骨头里，冷到让人大声叫喊的地步。
　　单位宿舍面临改造，单位补贴，我们到外面租房住。九月刚来时，只不过背包一只，两个月不到，竟然积累了整整一车的行李。和同事同租一间楼，他楼上我楼下。一天双休，他到连云港玩了两天，回来后意志消沉了一段时间。后来他告诉我，他和在省城的女朋友分手了，他女朋友只愿意等他两年，他不愿意耽搁女朋友，主动提出了分手，彻彻底底分手的那种——他如此深爱他的女朋友，经常念叨着，想办法回省城和女友团聚。
　　入冬了，凝聚在空气中的雪终于纷扬起来。细小细小的，灰灰的，跟盐一样，飘飘洒洒的。我不喜欢这雪，颜色也不亮，味道也不香，入手不绵软。天冷透了，我从没有经历过如此的寒冷，冷到血液都快要挤出来了。
　　我们都平凡着过，不痛不痒，直到第二个九月份到来。
　　九月份还没有来，秋风却早就来了，刮得人心拔凉拔凉的。
　　蓉出车祸，死了。她和我一起进这个单位的，刚毕业一年，24岁。假期帮刚生了孩子的姐姐办理出生证，从姐夫的摩托车后面掉了下去，被一辆卡车压到了双腿，截肢后，感染了双肾，就这么去世了。她真得很美，大波浪头发，长长的腿，柔声细语的，还没有谈过恋爱。她的追悼会我没有去，我和他姐姐一样，在家做月子。
　　楼上的同事趁假期考取家乡的单位，走了，小楼也房东收回去了。
　　B城的秋风好凉啊，九月份的我骑着电瓶车不停地在街头荡漾着，和我一起荡漾的还有一个同事。在我回单位报到前不久，她老公得了鼠疫，短短一个星期，就去世了。人刚去世，公公婆婆就要分家产、赶人出门。她也没有地方住了，带着一个不到3岁的女儿。
　　单位前面的蔬菜好绿啊，花开得好美啊。我从没有感受过比这更悲凉的秋风了。我几乎立刻迫不及待下了决定：辞职，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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