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梦

农言 · 发表于 2020-4-2 11:10:38

本帖最后由天龙于 2020-4-2 14:02 编辑

【编者按】人生不能没有梦。甜梦、美梦、噩梦、春梦、思梦等各种各样的梦，从人生不同阶段的思想土壤里破土而出，人也因梦前行路上充满了希望，精神世界而充实，焕发了自我鼓舞的力量。作者采用先抑后抑的手法，从小时候的真正做梦到人生奋斗梦再到春梦和如今步入老年后对离世亲人的思梦和对儿女的操心梦分层描写，语言风趣亲切，笔法洒脱自如，叙述疾徐有致，情感层层深入，首尾呼应，主题明确，人为了梦想而终老一生。人总是要睡觉的，人总是要做梦的，儿时的梦简单而快乐，醒来了梦就也没了。长大后，最长的梦都是醒着做的梦，大半生都会这个梦而忙碌奋斗。人生从无梦到有梦，从睡着的梦到醒着梦再到睡着的梦，从快乐的梦到痛苦的梦，从轻松的梦到沉重的梦，真是一生一世一场梦。儿时的梦是收获爱，老年的梦是付出爱，梦里梦外都是人间真情和温暖，人生美好，梦也就美好。文章对人生不同时期梦的描写真实自然，充满了生活真味，抒发了作者对生命的一种体悟，留给读者回味与思索。力荐赏析！【编辑：红叶摇秋风】

　　人总是要睡觉的，人总是要做梦的。
　　婴儿时躺在母亲的怀里吃奶，吃着吃着就睡着了，没有梦，也不会做梦。自然醒了，滴溜着小眼珠子，东张西望的，灿烂着笑脸，在母亲的哺育下成长。
　　儿童时我是很玩皮的，讨人厌。白天和邻家小孩子们玩，有时候玩得兴起就不想回家吃饭，奶奶就一边喊一边找，找到我就拽着我的膀子:“小炮子者，吃饭了还要人喊呀！你玩得疯啦，当心晚上睡觉又要来尿了！″关爱的囔囔。刚吃完饭，一溜烟地又出去玩了。
　　那时候乡下的孩子根本就没有钱去买玩具的，但也不缺少玩具，都是大人或自己制作的土玩具。比如，男孩子打陀螺、玩弹弓、掀纸炮、弹泥球等。玩泥球就是在地上挖几个小洞，拉开距离，用手抓住小泥球，趴在地上瞄准洞口，然后用大拇指大力弹出去，滚动的小泥球直奔小洞里。每天都要玩到大地上最后一缕光线。玩累了，吃晚饭时上下眼皮就开始打架，母亲见状匆匆忙忙地替我洗一下就上床睡觉了。
　　我睡得很深沉，第二天起床后就发现床单上湿漉漉的一大片水迹，母亲就冲着我狠狠地说：“你怎么又来尿了？今天你出去把床单顶在头上晒！”我有点害羞地说：“妈，我夜里做了一个梦，在梦中尿尿和烂泥，做泥球子，不知道咋就尿在床上了。”母亲听罢，“噗嗤″地笑起来了。
　　有时候夜里我会突然地哭起来，大叫一声:“痛啊！”睡得正香的母亲被惊醒了，忙问我：“怎么啦！”我说：“小青用弹弓打鸟时，不小心打到我的头了，很痛！”类似有很多次。凡是白天里干的、玩的、有刺激的深入脑子里，夜间就会做梦，或哭或笑，眼皮不睁，翻个身又睡着了，童年做的都是天真烂漫的梦。
　　上学了，就做上学的梦。那是一个天寒地冻的冬日，天麻麻亮，我背着书包，手里拎着一个布包，里面是母亲替我装了一瓷缸子的米饭，还有用豆油炒过的萝卜干子。踏着霜冻的土路，迎着晨曦往学校走去。行至一座只有一边栏杆子的旧水泥桥，冰滑的桥面，从缝隙里能看到桥下封冻的河面。当我走在桥上时，突然地刮起一阵大风，脚下一打滑，手中的瓷缸子甩在桥上，身子一歪，跌入河中。水中我一边声嘶力竭地呼喊，一边手舞足蹈地乱蹬。猛地一下子把床上的被子蹬掉在地上，人一跃而起，坐在床上，揉了揉眼晴，又定了定神，原来是惊魂的一场噩梦，吓得满身冷汗。
　　我也会做欣喜的梦。雪花纷飞的夜晚，窗外一枝腊梅傲霜雪；窗内我挑灯做完作业，就钻进被窝里。闭上眼睛，幻觉年终考试就要结束了，放寒假了，老师发放了成绩报告单子，打开一看，不但是成绩优良，作文还得了一个奖，老师又写了长长的夸赞和鼓励的评语。我异常激动，高兴地三步并着二步奔回家报喜，一下子没跨过家门槛，“哐当”跌趴在堂屋里。梦跌醒了。抬头凝望窗外，腊梅依旧在霜雪中绽放着清香......
　　毕业了，走上社会学徒了，上学的梦不做了，但新的梦又开始了。
　　学徒时，那双握笔的细皮嫩肉的手不停地握着工具，磨起了一个个血泡，一天下来身上有些酸痛。晚上一个人睡在床上，望着屋顶上的天窗。外面朗月，清辉透过天窗的玻璃洒在被窝上，就遐想着屋外静谧的天空中，我就是那颗最闪亮的星子。想着想着就睡着了，梦中我很快学成了这门手艺。当我拿到了用自己双手挣来的第一笔钱时，就觉得自己是一个有用的男子汉了，能养活自己了，能替父母分担家的重任了。高兴地把钱交给母亲，钱不多，却看得出母亲十分的欣喜，“妈不用你的钱，妈替你存起来，将来呀给你娶老婆用！”后来我又积攒了一些线，买了一台唱片机，让爷爷和奶奶在家听扬剧。闲暇时我就听流行歌曲，我一边听一边得意忘形地摇头晃脑，一下子摇醒了，睁眼一看天亮了。憧憬的梦也许是传递一种无形的动力，那就朝着这个梦想奋斗吧！吃完早饭，我精神抖擞地走在上班的路上。
　　春天是最爱做梦的季节。梦里上夜班，车间里那位叫小芳的姑娘，芳龄与我一般，不过二十，扎着两条麻花辩子，刘海逸动时，其态媚人;圆圆的脸上，镶嵌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细嫩的皮肤能挤出水来。我们相近而坐，灯光下，那双纤细白皙的手，在我的余光中晃动，那身上的香味一丝丝地穿进了鼻孔里……
　　下夜班了，月明星灿如白昼，我们走在同一个方向的乡路上，小芳走在前面，我跟着她的身影走在后头，“你看，今夜天上的月亮咋就这么又圆又亮呀！″我快走一步到她身旁，仰起头说:“是的，你就是月亮，我就是旁边的最亮的那颗星。”她顿了一下，腼腆地说了一句:“讨厌！"那也听得我十分得意。两个人的影子并排地走着，到了一片麦田。我实在是压抑不住心中那股喷发的火焰，冲动地一把抓住她的手，顿感一股股暖从手上传遍了全身，月光下，我俩的影子叠加在一起，滚动着、滚动着……猛然醒了，原来是我抱着枕头在床上翻着身。
　　后来成家了，就不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浮想联翩的少年了，家庭的重任在肩头。为了家我不停地在外奔波着。到了女儿上大学时，一辈子为我们操劳的母亲，不幸积劳成疾，看着母亲在与病魔作三年的抗争中，我却无力为母亲分担哪怕一点的痛苦。
　　那天母亲安然地躺着，做着再也叫不醒的梦......我流着泪守在母亲身边三天三夜，困顿了，就不知不觉地趴在母亲的铺旁睡着了。朦朦胧胧中就觉得母亲抚摸着我的头，疼爱地说：“儿啊，困了就到床上去休息吧，别伤了身体，妈还在呢！妈要永远看着你们平平安安地过日子，妈还要看到孙子、孙女结婚成家呢！妈还要……″我破涕而笑，一把抓住母亲的手说：“妈！你没有走呀！您的手怎么冰凉的？”我拽着母亲的手从梦中醒来。只见母亲依然闭着眼躺着，什么话也不说，于是我的眼泪又婆娑起来......
　　后来在没有母亲的日子里，只能常常在梦里相会。梦中的大海上，母亲乘着那艘装满爱的轻舟，渡过望川之水，向我慢慢地飘来，我兴奋地朝母亲招手大声呼喊着……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女儿大学毕业了，到了为女儿操心婚事的时候。躺在床上，妻子就喋喋不休地唠叨着，我静静地听着、想着，迷迷糊糊地就走进了女儿的婚礼殿堂。台上女儿穿着洁白的婚纱，这头我执女之手，那头女婿手捧一束鲜艳的玫瑰花和一枚婚戒走来，我把女儿的手交给了女婿。台上那强烈的灯光伴着音乐在眼前不停闪烁着，一眨眼，我从梦境中醒来。
　　当孙女绕膝时，发觉我的两鬓己染成霜了。想想，有时做梦心里甜美着，有时做梦心里怀念着，有时做梦心中憧憬着，就觉得手里这杯中的酒是前半生做的梦，一饮而尽......
　　梦还在继续做，常做常新。梦中家里又添了个可爱的孙儿，梦里的孙女长成婷婷玉立的少女了，梦中的我又回到了当年英俊少年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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