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弟弟

魏则鼎 · 发表于 2020-5-3 12:10:06

本帖最后由天龙于 2020-5-3 13:57 编辑

　　弟弟比我小两岁，在我的记忆中，幼年的弟弟非常的弱小。他的左手是残疾的，记得在他刚会走时的样子才发现的，他的左手老是攥着拳头，拇指尖从食指与中指缝里露出，明显比右手小好多。据说是弟弟在不满周岁的时候掉到过床底下，被大意的父亲拉着胳膊提了出来，也许由此造成了胳膊拧劲影响了神经末梢；也许是先天性的，真正原因已无从查考，但事实已形成，原因也没有考究的意义了。从我记事起这都是父母最大的愁事。父亲曾经四处求医，花了不少冤钱最终还是无济于事。迷信的奶奶和母亲给弟弟占卜过，卦中说是弟弟投生了几世了都是爱偷，所以投生到谁家都待不住。因此投生到这里时给他留了个记号。
　　弟弟在小学里就读了8年，我读初中时他还在小学里。初中时的我非常的自卑，精神非常的脆弱，也许是青春期的缘故，我非常注重自己的长相，其实我的长相的确不容乐观。如果有人说我的长相不好，我就感觉受到很大的精神打击。我这种精神打击没有人理会，就连母亲也不顾我的感受，说我长相难看。这是我致命的心里弱点。尤其是弟弟更是对我百般打击，给我起外号“八戒”，不过现在我是蛮帅的嘛。那时我感觉很难和他们生活在一起，我觉得我这种丑小鸭只有上好学才能赌这口气。就因为弟弟的这个做法使我走上了艰难的读书路，给我的人生带来了诸多的坎坷和辛酸。
　　1994年，我初中毕业，同时弟弟小学毕业。我报考的重点高中预料中地落榜。只能读附近镇上的乡村高中，弟弟也仅考上一所农村初中的副榜。根据家境，我俩只能一人上学。就是弟弟给我的打击使我力争走读书这条路，如果不读书我甚至想过吃安眠药。那时父亲在沈阳打工，母亲妥协了，让弟弟放弃学业。经几番周折在沈阳打工的父亲回来后，仍反对我读高中，让我在镇初中复读，我宁死不去，坚决读高中。父亲最终也妥协了。
　　我读高中不久，弟弟便跟姑姑家的马戏团闯荡江湖了，同时去的还有姑姑的女婿也就是我的表姐夫。父母的想法是让弟弟能在团里混一个老婆能有一家子人家。这是父母最大的希望。那时的我对弟弟感觉非常的愧疚，寂寞的寒窗里非常想念在险恶江湖上闯荡的弟弟。在高一时，弟弟曾回来看过我几次，也没叫过我八戒，距离的拉开反而增添了兄弟亲情。也许是父母无能无力了，我的学杂费依然是我最愁的事，每当学校收学杂费时，我还是不敢告诉父母，总是拖了再拖。一怕辍学，二怕父母作难，但终拖不过去。有一次弟弟居然给了我二百块钱，是他入马戏团是前是后我已记不清了，当时弟弟不让我往外说，也不说从那里弄来的钱，这事至今在我心中都是一个谜。
　　高二时，寂寞孤独的寒窗里，我给弟弟写了一封信，内容大概是说弟弟还年轻，学点武术也不错，还告诉他生活中不能没有爱情，但爱情不是生活的全部，学点本事同等重要。这封信我绝对不是反对弟弟领老婆。而这封信姑姑收到后，告诉我母亲说我反对弟弟找老婆。就这点事，在我重要的高二阶段母亲对我百般冷落，给我重重的精神打击，我这种委屈只能深深地埋在我心底。
　　也是在我高二的时候，春节前夕，弟弟没回来过节。父母发生了激烈的矛盾，原因是父亲打了一会儿骨牌，母亲不顾邻居在身边和父亲吵起来，让父亲大失面子。父亲怀恨在心，和母亲冷战到除夕。当天深夜，我被母亲的喊声叫醒：“快拉你爹去，他死去了啊！”我穿衣从耳房里出来，见父母在野地里吵在一起，母亲说：“你回去，我去死。”其实父母都怕对方想不开。最后在我的劝解下，两人都回家了。家庭的不和睦使我在耳房里更加想念弟弟，惨淡的家境下，我和妹妹只能看那看不清的黑白电视。
　　偶尔的机会我和表姐夫一块给姑姑家秋收，表姐夫说，弟弟在团里受很多的苦，包括弱智的姑父都欺负他，后来才知道表姐夫有挑拨离间的成分。对姑父和老表的做法我十分恼火。回学校后我以鲁迅的风格写了一封战斗檄文式的书信，其中措词激烈，给姑妈家邮了去，这封信使我成了姑妈全家的公敌。这一点我为弟弟付出了人格上的牺牲。
　　不久弟弟还是领来了一个叫赵景丽的女孩，这女孩矮矮的个子，白眼珠多，黑眼珠少，一个正处于花季的十六七岁的孩子。母亲却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姑父和老表们逼着母亲要一千元钱，他们却为此却感觉功比天高，母亲为了儿有媳妇不惜这些代价，忍气吞声地拿出了自己的血汗钱。最后母亲的希望还是破灭了，那女孩子只是一时的冲动才跟了我弟弟，那有长久过日子的打算，那女人还是离开了弟弟。
　　表姐夫独立成团，我劝弟弟跟表姐夫去，弟弟同意了我的主意，也许无路可走了，真的跟表姐夫走了。我更加想念弟弟，我曾经写了一篇周记，是关于弟弟的故事。其中提到了他的手，也提到他的那段感情经历。这篇周记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到家了。弟弟在跟表姐夫的团期间，一个叫董秀珍的女孩又和弟弟走在了一起，并和弟弟住到了家。董秀珍无意间看到了我这篇周记，她很不高兴，父亲和弟弟十分怨恨我，可是我是无辜的呀，谁能理解我呢？
　　董秀珍和弟弟仅待了十多天，就被她的家人找走了，弟弟第二次感情失败，那时，我学习比较紧张我一直没回家，也没见过这个女孩。
　　在我南下北上后不久，母亲就逼着妻把家具挪走，说房子是弟弟的，我们必须给他腾出来。因为我上学了，房子理所当然归弟弟。艰难的生活考验着我和妻。我虽然上学了，可是我有什么？我象从半山要掉下来的爬山者，仅有的是伤痕和悲凉。
　　弟弟跟表姐夫团期间又结识了位十几岁的女孩小杰，小杰走进了他的生活，小杰在团内和多人发生过性关系。弟弟要她是有一定的压力的。怕表姐夫嗤笑，连表姐夫也没告诉。后来表姐夫还是悟到了，弟弟则怀疑奶奶告了秘。他居然拿起一瓶农药仍给了奶奶逼奶奶喝下去。奶奶没喝，她可怜的眼神仍在我脑中残留。
　　2003年小杰生下了个男孩，后来叫大众。不久，弟弟因为母亲答应把房子给我和母亲吵了一架，而后他带领小杰和大众去了东营市。此时，奶奶也病危了，我正在北京。04年我去莱河教书，弟弟与小杰吵架，小杰往她养娘家打了电话，她养娘把她和大众带走了。
　　奶奶刚刚去世，家境非常惨淡，父亲偶尔把儿子叫去给他做做伴，因为母亲也去了东营。一天夜里十点多钟，父亲让他的干儿子把我叫来一同来到他身边，嘱咐把家照顾好，他也要去东营了，因为小杰可能要被她的养娘扣住了，把她的孩子卖掉。弟弟必须孤注一掷，破釜沉舟去抢孩子，父亲必须到东营去。
　　父亲去东营不久，弟弟就来电话，情绪很低调，失去妻子儿子的弟弟十分悲痛，他叫我儿子海啸接电话，声音很悲切。父亲来电话说用2000元钱抢孩子用，而且必须在接电话的当天就必须把钱汇过去。我带着2000元钱去附近镇上去汇，结果网络有问题，我又用同学的摩托车开足油门开往县城去汇，终于在邮政储蓄下班前10分钟把钱汇了过去。
　　那两天，我一直守在电话机旁等待结果。终于等到了弟弟的朋友李业打来了电话，我急切地问结果，李业说我弟弟被刑警队抓走了，这一消息全家都震惊了，无论是东营的父母，还是在家的我和妻都如热锅上的蚂蚁。几天过去了，弟弟依然困在刑警队里毫无进展，父亲也在东营吃不下饭，仅靠喝点酒来维持体力。我跑东跑西托关系。最后，和几位亲友商量，先确定让父母先回家再说。
　　而这时，聊城小杰的父亲要还给孩子，并且约定在菏泽车站见面，我和妻同意去抱孩子。在东营的父母坚决反对，怕聊城有诈，为了弟弟的儿子的归来，我和妻不顾这些毅然去菏泽车站接孩子。
　　在菏泽车站，我从孩子的姥娘手中接过大众后，再次求她：保护好我弟弟，孩子姥娘点头答应。
　　母亲从东营归来后，母亲抱住大众哭了起来，我家顿时愁云密布，那天正是一个阴雨天气，我家处于无比惨淡的情景下。
　　也许是聊城帮了忙，刑警队把弟弟押到了我们县城看守所。我和父亲托了很多关系，弟弟才被释放。
　　后来，小杰可能是爱情力量的支持，在家人一眼没看见的功夫连夜搭迪去往弟弟的地方，经过风雨的洗礼的一对爱人又走在了一起。然而好景不长，小杰逐渐长大，看透了弟弟的真面目，离他而去，给弟弟留下了可怜的孩子。
　　后来弟弟和父母闹了一架，自身去了乌鲁木齐，一连两个春节没回，正在这几年里，我带领全家为躲避计划生育也东躲西藏，挣扎在温饱线上，08年的春节，我给弟弟说了我的情况，弟弟在自己万分困难的情况下，连续给我汇了700元钱。
　　弟弟是个命苦的人，我曾和弟弟在一次灌溉小麦时，我俩有过一次深情的交谈。弟弟说：“那么多的女人都跟不住我，原因就是我这只手。现在知道原因了，是胳膊上的一根筋拧劲了，小时候不知道原因，现在晚了……”
　　小杰走后，弟弟曾投资办团，也最终失败，二十年来，弟弟和我的命运本质一样，都为生计奔波在生存的基本线上。他在新疆几年内，我俩通过很多电话，发过许多短信，弟弟曾在给我的信息中感叹：同是亲弟兄俩，为什么命运如此不同呢。也许距离更能拉近我兄弟俩的感情，手足之情也许是最真挚的感情。
　　我这次大西北之行，竟和弟弟的关系发生了质的癌变，这种不愉快的事情，是我咎由自取。兄弟间的这种伤口的愈合也许会需更多的时间。我感觉我和弟弟这种纠葛是一场梦，无论是梦中还是梦醒都是痛。
　　我离开了弟弟在的那座城市。重返这座城市，在这座熟悉的城市里，突然感觉几多感慨，几多沧桑，浮生若梦啊，小时候我和弟弟曾经在春节放鞭炮，我胆小不敢放，弟弟却很大胆的去点燃，那些和弟弟童年的欢声笑语突然好像是恍如隔世的记忆，忽然在有限的空间里无限的蔓延。
　　弟弟啊，深深地祝福你！

声明：文章仅代表作者本人观点，不代表本网立场，版权归属原作者，未经许可，任何第三方不得转载，侵权必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