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美的一场遇见

蝶舞 · 发表于 2019-1-21 13:48:29

清冷的冬晨，大雾漫天，躲在温暖的被窝里不想起来。时钟的指针刚过八点，想必女儿已经上课，他也已经上班。家里静悄悄的，只余下我一个人的呼吸和窗台上游弋的那几尾金鱼。床头的日历已经翻到了最后几页，忙碌喧嚣的一年又要结束了，得到了哪些，收获了什么，还来不及细细考量。只是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无端地会觉得心里很空，总想去抓住些什么，却不知道自己最后想要的又是什么。

抓抓头发赶走这份惆怅，随手抽过来一本书翻看，让飘忽的灵魂在文字的海洋里慢慢沉淀。字还未入眼帘，墨香已然扑鼻。突然，一张泛黄的照片掉落在手边。呵，它竟然躲在这里。一阵欣喜漫过，我拿起照片细细地观看，仔细回想，这张照片有十几年了吧。白色的边角已经泛黄，颜色也变得陈旧黯淡，那时候还没有数码相机，拍出来的效果当然不可与今日相比拟。尽管这样，尽管时间已经划过十年，可照片上这两个女孩子干净澄澈的笑容依然抢眼。

是的，照片上这两个女孩子就是我和孟晓白。长长的马路尽头是高高的电视塔，这座小城代表性的建筑。我和晓白手拉着手摆着努力飞翔地姿势，细碎的阳光打在我们的脸上，那样没有任何杂质纯净的笑容，是飞扬青春的最好印记。这就是十八岁的我，二十二岁的晓白，一段青涩张扬的岁月，停留在相机下人生最美好的瞬间。想到晓白，我笑了，一个年长我四岁的女孩子，在上天的安排下闯进了我的生活，相知，相伴，在这浮华虚伪的尘世默默走过十四年。这样的一段真情，是不是那种所谓难得的缘分？又算不算人生中最美的一场遇见？

和晓白的相识没有偶然，是生活中最平淡无奇的那种。十八岁那年，由于种种原因高中没有读完的我独自出来闯荡，停留在了这座小城，由于没有学历，没有技术特长，只能栖身在一个工厂里做流水线工人。那时候的晓白刚刚中专毕业，和我同一批被招聘入厂，并分在了同一间工人宿舍。那时候身边一同打工的姐妹们大都来自小城下属的各乡镇农村，多半是结识后一起出来上班的，只有我自己来自遥远的东三省，与大家显得是如此格格不入。

陌生环境的困扰，刚走出校园身上未退的青涩，使得一向不善言谈的我不敢和大家接触，下班后躲在宿舍里越发地沉默。晓白就是这个时候走进我心里的，那个一脸明亮笑容的女孩子第一个向我伸出了友情之手，使我当时那颗消沉黯淡的心感受到了阳光的味道。一起逛街，一起看电影，甚至一起翘班，从此欢乐与笑声更多地萦绕在了我的身边。原来我并不孤单，原来我也不会总是一个人，原来我也可以收获真情……这就是与晓白相识后，当时的我对生活最大的认知。其实，人是种很奇怪的动物，可以忍受冷漠，可以独享寂寞，唯独惧怕地是无视与遗忘。

晓白的脾气并不好，甚至有时候会很暴躁，这也是我对她逐渐相熟后得出的结论。那时候的我也不懂得包容，所以吵架，冷战，甚至意见不合闹翻天，这样的事情在我们两个身上时有发生。尽管这样她却是对我最好的一个，是用心去对待友情的那种。她可以在冷战中继续给我带回可口的饭菜，可以在我半夜发烧时一边骂我笨蛋，一边跑出几里外买回退烧药，还可以在瑟瑟寒风中把棉衣扔给我穿，一边叫嚣着她有多热，一边却止不住冷得牙齿打颤……都说走出校园，栖身社会后便没有了最真最纯的友情，功利算计让更多的人谋求到更好的生存，而我在这样的浮华尘世中是何其幸运啊，能在最好的年华里相遇知己，并享受着这样厚重的一份感情一直延续至今。

十八岁的那年春节是记忆犹新的，那份水饺的感动会随着时间地流逝温暖着我长长的一生。十八岁那年春节，由于厂里没有年假，我只能孤身一人停留在异乡，数着新年的钟声过着只有我一个人的春节。除夕夜里，一向热闹的工人宿舍冷冷清清，楼道里空旷的也没有了半点儿脚步声。大家都回去守岁了，虽然大家都来自小城下属的乡镇农村，但几十里的路程对于期盼团圆的归心来说算不上什么阻隔。只有我，回不去家的只有我。漆黑的夜里我站在窗前看着绽放的烟花，凝视着家乡的方向默默流泪，听着新年的钟声，带着对亲人地无限思念和心底的寒凉哭泣到了天亮。

初一早上，敲门声突然响起，竟然是晓白。看到我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摸索着从怀里给我掏出了一份水饺，黄韭猪肉馅的，很香，还带着她的体温。从她冰凉的手里接过这份热热的饺子时，我心里的感动如海潮般翻滚起来，眼泪一颗一颗地落在了胖胖的饺子上。晓白只是拍了拍我的肩，便披上被子靠在了暖气边，我知道，她已经冻得说不出任何话了。

北方的冬天很冷，她骑着摩托车在晨雾中跑了七十里路，只为初一的早晨能让我吃到她从家里带来的这份水饺，这份新年里带着她体温的惦念。也许这样自然的一件小事在她看来没有什么，也许现在的她已经不记得那个冻得嘴唇发紫的初一早晨，可在我的心里，这份实实在在的温暖将伴随我的一生，永远不会遗忘。就是从那天起，晓白成了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一部分，哪怕生命耗尽，我也不会辜负这份真情，只因我被全世界遗忘的时候，只有她还站在我的身边。

浮华尘世，流年匆匆，十几年弹指瞬间，不经意地转身，我们早已过了而立之年。经历了婚姻，家庭，那些张扬，青涩逐渐退去。成熟，稳重的背后更懂得了何为责任。有了生活的牵绊，我和晓白的联系逐渐少了，但彼此之间这份情没有变淡，反而随着时间地流逝愈加浓厚。因为我知道，我和晓白已经不是朋友那样简单，更多的时候就像亲人，无声之间流淌着的是一种深入心底的亲情。

在我看来晓白的婚姻并不幸福，吵吵闹闹不断，以至于更多的时候我很心疼她。心疼她的挣扎，心疼她为了生活的那些奔波。可同样我又很佩服她，佩服她的坚持，佩服她看待婚姻的豁达。也许这就是所谓的成长吧，那样张扬尖锐的一个女孩子，在岁月地洗礼下一点点地收敛了锋芒，磨平了棱角，在磕磕绊绊的日子中学会了温和，懂得了包容和随遇而安。相较于她的改变，我除了欣慰便剩下尽力追赶，尽管自己曾经与死神擦肩而过，更多地思索过生命的价值，可离那份平和还相差的很远。

外面的雾还没有散开，我起身将手里这张泛黄的照片妥帖收藏，手指抚过上面这两张纯真的笑容，心里一片温暖和明亮。这就是我的十八岁，在最好的年华里收获了一场最美丽的遇见，无关风月，无关爱情，牵手的是一位可以付出生命的知己，解读的是血缘关系以外的人世间最难得的一段真情。无论岁月如何变迁，哪怕我们都已渐渐老去，我相信，我和晓白会一如当初遇见的那样，一直一直相互陪伴着牵手走下去……

晓白，可曾还记得我们当初的约定？就是等到我们六十岁的时候一起去看海，哪怕我们的身体已经佝偻弯曲成了句号，也要蹒跚着一起手牵着手去看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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