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征文38】鞭炮响，过年缝新袄（作者：周成忠）

蒲公英

鞭炮响，过年缝新袄
文/周成忠
母亲生活在民国年间的动乱年代，小时候家里很穷。而最不幸的是外祖父及两个成年舅舅被土匪活活残害至死，为了躲避斩草除根般的搜捕，她十几岁就跟着只比自己大一点的三舅舅东多西藏，颠沛流离，过着食不果腹的日子，受尽了百般苦难。解放以后，不到20岁的母亲经媒人介绍嫁给了我的父亲，生下了我们子女五个，日子依然过得很紧吧。
东北农村每到过年时都有个习俗：杀猪、淘米、磨豆腐，有钱的人家孩子都要做新花袄，男孩子则更喜欢买鞭炮——进入小年（农历腊月二十三）一直到正月十五元宵节都要噼里啪啦放一顿“炮仗”，看谁家的多，看谁家的响，预示着来年的日子谁家更不错。且每每这个时候，小孩子们红红的脸蛋儿上都洋溢着节日欢快的笑容，四处奔走嬉闹、入户拜年，要红包、收到馈赠的吃食……
我在家排行老二，上面有个姐姐，下面两个妹妹和一个弟弟。姑娘大了要打扮，每到过年的时候都是姐姐先做新衣，我与弟弟妹妹们只能穿姐姐穿过的衣服，一年又一年，也都是大的穿过了小的接着穿，我们乡下管这种做法叫“捡剩儿”。孩子小也无所谓，穿就穿呗，啥好赖的，尤其是男孩们一会儿上天儿一会入地的没个“正行儿”，再好的衣服没几天也就花了。记得我刚上初中的时候，还在穿姐姐穿过有“连襟儿”的旧花棉袄和带着“梁儿”的女式儿布鞋，裤子也是姐姐淘汰不要的“旁开扣”。
有一天，一起玩耍的几个大孩子嘲笑我是假丫头，全身上下没有一件衣服是“爷们”穿的东西，我气得大哭一场，跑回家冒着挨揍的风险哭喊着向母亲要新棉袄，新裤子……说母亲偏心眼儿，啥事都可着姐姐来……很意外,这一次她居然没有打我，眼睛里竟然含着不易觉察的泪花，看上去就像是偷了人家东西和那种无奈的、说不出来的表情……嘴里嚅嚅地含混不清地说“爹妈没能耐，让孩子受苦了，妈妈给你做新的，做新的……”第二天一早，我穿着前一天穿过的但是经过翻新的棉袄高高兴兴的上学了，心里却想着这是母亲一夜没睡的成果啊。
农村实现联产承包后的农村的日子越来越好，我参军复员后和姐姐也都工作了，加上母亲辛劳持家，我们平时不常见到的母亲小柜子里的小花布包里开始有点余钱儿啦。
一九八四年春节前，正在单位上班的我接到姐姐的电话，说老妈让我回家，还神秘地说是有好事儿。吃过了晚饭，母亲呼唤姐姐拿来个精心包裹的染花包袱，轻轻打开后，露出了一件黑色的“麻线儿”布做的崭新棉袄，上面缝着当时很时髦儿的“拉锁儿”，脸上还流露着不易觉察的满意的微笑。我看过后，没觉得有啥惊喜：不就是一件年轻人不爱穿的衣服么，手工缝制，针脚儿显得有些粗糙，样式也不怎么好。
我和母亲说，您可太有意思了，这么颜色老旧又落后老人家的衣服我穿不合适，会让人笑掉大牙的……话音刚落，我猛然发现老人家的脸色儿变白了，眼睛里又一次流出了泪水……这时，姐姐出来打和说：你太不懂事儿，这是妈的心呐！那时家里穷，做不起新衣服，这件新棉袄在妈妈心里多少年了，谁知你还不领情？！我急忙说:好，好，我收下，收下了，等以后再穿吧。
经历了从乡村到城市工作的频繁变动，也经历了城乡太多的深刻变革。如今，家乡的农田上矗立起一座座温室大棚，特色养殖和种植的农户越来越多，收入也越来越高；新建起二层楼、北京平和小院套质量也是越来越好；小村的电子商务也悄悄的兴起，乡亲们足不出户就可直接拿到订单，农副产品从当地发往世界各地；刚刚修好的黑色路面上奔跑着农家人开着的赶集的轿车，两旁树木葱翠，鸟语花香；“家家有余粮”“户户有存款”过年都穿新衣裳已经不是咱村人追求的目标了，人们在物质生活得到满足的同时已经开始享受高质量的精神生活。农村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又是一个新年到。一晃儿，老母亲去世多年了，每当我想起她的时候总要翻翻看看这件她亲手做的棉衣。
如今我已为人夫，为人父， 从心里体会到了母亲的心情，她是在履行做母亲的责任和承诺啊！直到现在想起那时的情景，我在心底深深地感到内疚。
母亲，你不欠儿女的，要怪就怪没有赶上好时候，更怪我那时是多么地不懂事啊！


新年的鞭炮声响起，一群穿着靓丽新衣的孩子们脸上绽放着开心、幸福的笑容从身旁跑过，一路唱着新编的儿歌：
美丽小乡村，日子红满天儿；
土路铺沥青，宝马停道边儿；
家家有存款，小楼镶瓷砖儿；
……
疫情别大意，快乐过新年儿……
傍晚，我曾经住过的小村子里红红的灯笼又亮了起来，与太阳能路灯交相辉映照在金黄色的覆着厚厚白雪的玉米垛上……新年就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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