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涂案、糊涂事、糊涂人 ——读《范仲淹的糊涂事》

彭城荻苇

      摘要：滕子京“正气耿直、才华出众”，历来与范仲淹志同道合，是范仲淹革新集团成员之一。他们致力于改革，结果宏图不得实现，均遭贬斥。滕子京谪守巴陵后，“仍不忘尽心治政，励精图治，扩建学舍，筑堤防洪”，仅一年时间即“政通人和”、“百废俱兴”，深得民心，有口皆碑。范仲淹为滕子京重修岳阳楼作记，诚可喜可贺而为，何讥之有？

  

   古今多少事，深究不堪言。近读某学术大报《范仲淹的糊涂事》一文，如聆“天方夜谭”：宋仁宗庆历年间，曾以重修岳阳楼而扬名天下，并一向被人誉为“廉洁自守，死无余财，一生关心国家安危和人民痛痒”的巴陵郡守滕子京，竟被诬为“满肚子坏水，为政不廉，刮民脂膏的贪官”，而范仲淹倾才撰就的千古名篇《岳阳楼记》竟被指“为一个大贪官立了牌坊”。因而，大骂范仲淹“糊涂”！
　　 倘说该文如此攻讦，纯为信口雌黄，诚冤哉枉也，作者倒确确的的是言出有据的。该文引《谏水记闻》中的记载而生发，大放厥词，文字无多，兹录于后——
　　 滕任泾州知府时，“用公使钱无度”，东窗事发，“朝廷遣使者鞠之”。滕闻讯后，立即烧掉全部帐据，销毁罪证。“使者至，不能案落，职徙岳州”，敲他一记警钟，以观后效。但降职察看，贬谪巴陵，滕却恶习不改。他乘重修岳阳楼之机，瞒天过海，极尽贪污之能事。“近得万缗，置库于厅侧，自掌之，不设主典案籍”，中饱了私囊。
　　 这里作者言之凿凿，如获新得；然稍一省察，原来这竟是一宗匿尾藏头，虚与委蛇、有失公证的糊涂案！
　　 读者不禁要问：滕任泾州知府时，“用公使钱无度”，何以证之？“东窗事发，‘为台谏所言，朝廷遣使者鞠之’，”“台谏”为谁？“使者”何人？人们不得而知，恍入五里雾中。当然作文毕竟不是写诉讼，况且行文时为求简洁、利落而省去了有关交代，这是可以理解的，然而总得使读者大致明白。也许出于滕“贪污” — 事未完，有待职徙岳州后案评说，但人们的耐心依然白费，作者仍旧寥寥数语，一笔带过：“近得万缗，置库于厅侧，自掌之，不设主典案籍”。此妙极！人家“不设主典案籍”，即便“使者”又至，也不能“案落”，连史料原文作者就说不清，我怎么向你交代？如何让你明白？——至此，读者白白被糊弄了一番！
　　 让我们再看一看引文出处及原作者吧。《谏水记闻》系野史稗记自然不足为信，而其作者却竟然是北宋保守集团一号人物司马光。司氏乃滕子京、范仲淹革新派的政治对头。滕、范二人于宋真宗大中祥符八年同榜进士，在抗击西夏进犯时期共建奇功，先后分别升任天章阁待制环庆路都部署并知庆州、参政知事，声震朝野，遭保守派庸臣嫉恨，造谣中伤，遂相继遇贬。司马光声称滕因“贪污”事被贬，谁敢说不是司氏当年谣言惑众的“贬辞”？滕子京“正气耿直、才华出众”，历来与范仲淹志同道合，是范仲淹革新集团成员之一。他们致力于改革，结果宏图不得实现，均遭贬斥。滕子京谪守巴陵后，“仍不忘尽心治政，励精图治，扩建学舍，筑堤防洪”，仅一年时间即“政通人和”、“百废俱兴”，深得民心，有口皆碑。范仲淹为滕子京重修岳阳楼作记，诚可喜可贺而为，何讥之有？设若我们真的相信司氏之说，把滕子京视为“贪官”，将范君作文指之为“立了牌坊”，将学问做到这个份儿上去，那才真真是“糊涂”哩！

   ——本文收入拙著《教海逆舢》（远方出版社）一书，2005年版

香山京鸿

拜读佳作，受益匪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