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样的天空下着短暂的雨

沉默之声 · 发表于 2021-9-6 13:59:44

别样的天空下着短暂的雨
—— 读吃药药诗作有感

我看到天空的体积在不断地缩小
由你整个的躯体缩小到
最后的心脏

我要努力地为你保存好
亲吻和抚摸的最后地点
额头和指尖
——吃药药《爱人》

韩友前后发来吃药药的五期公号作品，我为作者的笔名感到讶异，起先仅限于此。以韩友的鉴赏力，我觉得发来的一定不会是差的，点开一看，果不其然，立即被她的瘦削的文字强烈吸引，甚至觉得她的笔名也是一首诗篇，起码也是偈颂。

吃药药这三个字，是喂给诗坛的良方，是喂给卡萨诺瓦综合征男人的偏方，也是喂给阴晴圆缺的自己的满月。“我们在向一个婴儿告别/在田野在医院在教堂边/在一双苍老的手上//
同时也帮助她/告别一粒粮食/
告别一片药”——没有比怀胎十月诞生、却又夭折的憧憬更为不幸的事了。这种憧憬在田间地头，在每个病人和圣徒的眼前消失，在扶犁至苍老的执着者手中消逝，甚至没有一粒粮食和精神食粮，抑或两者糅合起来的糊剂来挽回它。而自己必须前行，因自己的前行而造成“婴儿”反方向生长：“告别/一所学校/和她未来的爱人”。

赛内加说：宝石没有经过摩擦不会发亮，人没有经过考验无法完美。——在诗人吃药药的诗中，宝石被磨成了齑粉，又靠着随你理解的水糅合成含片，这种宝石是可以含服和咀嚼的——
一只鸟把她天空的路
和我的晾衣绳连在一起
该当何罪

今天，我要把
一个男人肩上的石头
卸下来。能卸几担卸几担

理想的轨迹和生活的轨迹本不重叠，它们并行中一个人的两侧耳朵，一只耳朵捕获天籁之音，另一只耳朵竖着，警惕着周围的风吹草动。但诗人吃药药却把它牛头对上了马嘴，形成了一幅毕加索式的《哭泣的女人》，由此发出诘问：该当何罪？！向内向外讨要着卡夫卡式的审判。诗人的力量由此而来。女性卸妆后产生的力量强过男人驮货的力量。

“我看到天空的体积在不断地缩小
由你整个的躯体缩小到
最后的心脏

我要努力地为你保存好
亲吻和抚摸的最后地点
额头和指尖”

这种坍塌力凝成的雏星，我在索德格朗的芬兰边缘语境里发现过，艾米莉•勃朗特的《呼啸山庄》里读到过，她们有一致性，即，直接和勇敢。我一直觉得，诗人吃药药的消瘦诗句是被西风吹瘦的，是被月牙削瘦的，是被一大把药片砸瘦的，总而言之，靠着天籁，靠着真实的感受力，鲜有斧迹。她的诗有一种别样的美，用词朴素、简练、干脆，裁剪全靠春风，往往在一首短小的篇什里装下一片树林。“在美的面前，现实没有得胜的机会”（瓦尔泽）。我深以为然。

我对吃药药的作品后面的生活背景一无所知，最好的了解也该是作者的作品。我觉得诗人吃药药是位语言天才，她的才华不是对语言的酵母运用，而是一种置身在民间炉膛里的内热力，一种很明显的内缩力。“天才并不比任何一个诚实的人有更多的光，但他有一个特殊的透镜，可以将光线聚焦至燃点。”茨维塔耶娃把莫斯科送给了曼德尔施塔姆，我把维特根斯坦的这段话送给诗人吃药药。

在同质化气候严重的今天，还能呼吸到新鲜空气，淋到丁点清凉的雨，我庆幸自己站在局部地区的天空下，抵达天气预报未能到达的一隅。为了这些天降下来的不一样的诗篇，感激她！

石子赵阳于2021.9.6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