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鱼

笔架山菜农

　　过年少不了鱼，爸早早给我下了命令：“老二，过年的鱼交给你了，千万记得，一定得买乡下的草鱼！”

　　妈住到娄底市后，仍旧喜欢吃农村人自种的蔬菜和放养的土鸡、用草喂养的草鱼。可这些东西，别说是市里，就连我们县城也很难买得到了。每次去娄底前，妻要么回农村娘家，要么到县城附近农村，想方设法买来些青菜瓜果、土鸡蛋、土鸡婆和草鱼，带去给爸妈。

　　这次老爸交代我们买鱼，妻专门回了一趟娘家，去打听她大姨家捕鱼的日子。腊月二十七上午，我和妻去大姨家买鱼，赶到塘边时，看见鱼塘的水已经放掉了一大半，四周显露出一大圈湿泥滩，捕鱼的师傅们正站在浅水处，将几张小鱼网连接成一张大鱼网，塘岸上站满了前来买鱼和看热闹的村民。

　　待鱼网结成，领头的师傅便张开喉咙，大喝一声：“拉网！”塘岸上的人也齐声高喊：“网鱼了！网鱼了！”捕鱼的师傅们扯着鱼网两端的网绳往相反的方向走去，岸上的人们渐渐安静下来，紧盯鱼塘水面，静等着看鱼跃水飞的热闹。

　　随着鱼网的收紧，不时有小鲢鱼跃出水面，溅起一串串水花，一条草鱼从鱼塘中间急速冲向对岸，将塘水划分成了两半，有人惊呼：“看，好大的草鱼！”另有人回他：“二娘草放得勤，鱼长得肯定大！”大姨乐得笑容满面。

　　拉网的师傅们已围着鱼塘走了大半圈，鱼网也到了鱼塘的中央，但除了小鲢鱼的飞跃外，并没有更多草鱼撺动的迹象，有人说：“看这样子，塘里没几条鱼。”也有人说：“今天怕是白来一趟，买不到鱼了。”“没鱼？我上个月每天还放一担多草，我塘里至少有几百斤鱼呢！”大姨一脸自信。

　　鱼网越收越拢，几条大鲢鱼高高跃出水面，有的跳到了鱼网外，有的仍落回到原处。这回我也看明白了，确实没几条草鱼，便对大姨说：“好像真没多少鱼？”“不可能！不可能！”大姨还是脸色坚定。

　　终于等到鱼网收了拢来，捕鱼的师傅将网住的鱼都捉了上来，一共才五条草鱼，四条鲢鱼，草鱼都有七八斤一条，鲢鱼也有六七斤一条。“怎么回事？是不是水深了，鱼网不上来？”大姨用筐接过师傅扔来的鱼，满脸疑虑。

　　在大姨的坚持下，捕鱼的师傅重复拉了一次网，但结果只是筐里多了两条大鲢鱼。“哪个剁脑壳的，把我的鱼都偷走了！”大姨怒容满面。

　　有人对大姨说：“上次你不在家，你儿媳妇带人网了几百斤鱼，你不知道？”大姨说：“我不晓得，真是金莲妹子带人网了我的鱼？”那人说：“真的！这事我还能讲假话！”“这个没良心的！这个没良心的！”大姨泪流满面。

　　“唉！可怜二娘起早贪黑，天天扯草，一年到头白忙了。”“这个金莲妹子真不是人，草没放一根，却把鱼全网走了，连说都不说一声。”岸上的人一边议论一边散去了。

　　妻买了四条草鱼两条鲢鱼，结了帐，另加了三百元钱给大姨。岳父和大姨是一个村的，我们便提了鱼，来到岳父家，送两条鱼给岳父过年，顺便把买来的鱼杀了。

　　妻把大姨接过来吃中饭，见大姨还是满脸悲愤，不断流泪，便劝她：“您老都快八十了，每天扯草这么辛苦，这塘就别放了！”“只放个塘还不怎么辛苦，你大姨还种了一亩多水田，一亩多旱土呢，天天累死个人。”岳父抢先说了。妻说：“您老要想多活几年的话，真不能再做这种费体力的事了。”大姨说：“不做事，我吃什么？我怎么活？”我说：“不是还有华哥和表姐他们吗？”“别提他们，一个都靠不住。你华哥有点钱就拿去打牌，连我的钱都被他偷了好几次；你那俩个表姐根本不管我，每年连我过生都没回来过。”大姨的哭声更大了。

　　回家路上，我对妻说：“大姨的命真苦！怎么就碰上三个这么不孝顺的儿女呢？”妻说：“你是不知道，现在农村里这种情况还不少呢。”我说：“不可能！”妻说：“什么不可能？我们这个院子就有好几户！有的外出打工，整年都没回来过；有的爹娘病了，不送医院就等着他们死。”我一时无言以对，狠狠踩了脚油门，车猛的向前冲去。妻说：“开这么快，你疯了？”我猛踩刹车，望着窗外阴沉的天空，叹了叹气：“这老天，怎么不到四点就要黑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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