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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6 21:2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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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丝剥茧看迎春的行止——《红楼梦》109回解读(下)
原回目:候芳魂五儿承错爱 还孽债迎女返真元
《红楼梦》第一回里有句话【 忽念及当日所有之女子,一一细考较去,觉其行止见识皆出我之上。】,是指能入金陵十二钗正册副册又副册的,行止见识都是高于我(作者)之上——迎春是不是个例外呢?
前八十回里,出身贵族世家的二小姐迎春在众人的眼中绰号“二木头”,天性懦弱。套用小厮兴儿的话“戳一针也不知嗳吆一声"。”在处世为人上,她只知退让,任人欺侮。她的攒珠累丝金凤首饰被乳母拿去赌钱,她不追究,别人设法要替她追回,她却说:"宁可没有了,又何必生气。"那王住儿媳妇因婆婆得罪来求迎春去讨情,迎春拒绝了他,又因赎金钗的事那王住儿媳妇和迎春的丫头绣橘、司棋吵嚷起来,黛玉、宝钗等姐妹来看他,迎春竟倚在床上看书似有不闻之状,笑说只不过大题小做罢了。懦弱可见一斑。 她的词典里有句话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的大丫鬟司棋被查出了和潘又安有私情,要被撵走。司棋百般央求迎春援救,她对处处维护自己的司棋离去感到伤心,却不肯出面相救只含泪道:"我知道你干了什么大不是,我还十分说情留下,岂不连我也完了.你瞧入画也是几年的人,怎么说去就去了.自然不止你两个,想这园里凡大的都要去呢.依我说,将来终有一散,不如你各人去罢。"
这些行止见识表面看都是迎春的缺点,怎么能在作者(我)之上呢?你要是真的那么想就错了!迎春从小没娘,在王夫人这边跟着奶奶贾母住。虽说也是贾府贾家,毕竟不是自己的地盘,住在婶子这边,所以她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怕跟下人理论动起真来,涉及继母邢夫人和婶子王夫人的人际关系。自己处理不当怕邢夫人说王夫人待她这房人不好,又怕王夫人说怎么大房的人都是这个熊样。所以她宁肯自己把事情抗下来,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种宁肯自己吃亏,也不把事情扩大息事宁人的做法,看着是懦弱其实是聪明的选择,只有这样不强势才能住在婶子这边,不给婶子王夫人和继母邢夫人因她的原因造成隔阂。
司棋事件,那在当时是属于有伤风化违背社会规范的事,她一个姑娘家出来说话,会有损自己形象还于事无补,而且司棋的外婆大观园里主子丫鬟们都不喜欢,这时她要是出头帮司棋说话了,拉低自己的素质和道德又得罪了那些恨王宝善家的人。可见,迎春并不是真的懦弱没有主见一味退让。
当迎春出嫁后,从在贾家依附亲人生活,到孙家成为一家主妇,身份环境改变了。这时,迎春要是真的懦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一味退让,任由孙绍祖摆布,像邢夫人尤氏一样围着贾赦贾珍转,她围着孙绍祖转由着他性子来,明哲保身他还会那么针对她?
可迎春选择另一个做法!她在孙家看到了孙绍祖【一味好色,好赌,酗酒,】并不是随波逐流或者装聋作哑——像邢夫人那样,贾赦看上了鸳鸯,邢夫人就亲自出来做媒,鸳鸯不从,贾赦就花八百两买个嫣红,爱财如命的邢夫人也舍得。像尤氏那样,贾珍喜欢自己的两个妹子,尤氏就睁只眼闭只眼,贾珍召集人在家赌钱尤氏也默许。她能观察到丈夫骄奢淫逸,并对于丈夫的缺点是想有作为的,做到一个女人相夫所要做事,对孙绍祖进行了规劝。可惜,孙绍祖不听她的话,反而骂她是【醋汁子拧出来的老婆】。他们夫妻的矛盾,是在这里开始的,并不是迎春一嫁过去,孙绍祖就对她又打又骂进行虐待的。是迎春的规劝,孙起了反感逆反才开始骂迎春说难听的话。这难听的话,是对迎春的娘家进行了侮辱,比如说迎春的爷爷当初是稀图他们家的富贵才结交的他们家的,比如说贾赦花了他五千两银子把迎春卖给了他,她少在这里充娘子。以迎春的脾气秉性,奶妈丫鬟欺负到她头上,她能考虑到自己的处境避免因她给王夫人邢夫人之间造成隔阂,她是个肯于牺牲自己的人。她规劝丈夫不要骄奢淫逸,这个见识就高于邢夫人和尤氏(事实证明邢夫人和尤氏对贾赦贾珍加以规劝,贾赦贾珍也许就不会被治罪)。孙绍祖不听规劝骂她是【醋汁子拧出来的老婆】,迎春是会忍隐的,也不会求助娘家人,但是孙绍祖侮辱她爷爷她父亲,就个是迎春不能忍和孙绍祖矛盾所在。
那么,孙绍祖骂的话是不是事实?贾家孙家交好是事实,不过,他把事实故意给颠倒了说,明明当初是孙家贪图荣国府的势力巴结,被他说成了荣国府稀图他们家的富贵了,这就不是事实。
同理,贾赦收了他五千两银子是事实。但是说贾赦拿迎春抵债就是歪曲事实。贾赦的职位换成我们现在的级别是正师级别,孙绍祖的级别只是个刚升职的团长级别。一个师长就算借了一个团长一百万(五千两),官大一级压死人,那个师长不主动还钱,那个团长敢去讨债?师长拿不出钱,团长还敢让师长拿女儿抵债?我看这个团长是不想混了!!!
那么孙绍祖为什么会跟贾赦有五千两银子的往来?这个也算是书里的不写之写!当初林如海给贾雨村写了封信,把贾雨村推荐给了贾政,贾政就帮贾雨村谋了官。贾赦世袭的爵位,在官职上高于贾政,贾政都能帮人跑官,贾赦也是可以的。孙绍祖家里不缺钱,要是早就是一个团长级别的军官,属于高富帅是不会没有娶老婆的。也就是说,孙绍祖以前只是一个土财主在官场上不得志只富只帅并不高(职位),他给贾赦五千两银子,是要贾赦帮他跑官的。
贾赦一看孙绍祖身体健康,家境富裕,要是再当个官,年轻人前途可期啊。天下父母没有不爱子女的,这时他就想到了迎春的婚事。也就是贾赦收了孙绍祖五千两银子替他跑了个官,还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了他。 可是,贾家被抄家时,孙做为一个贾家名正言顺的女婿,还不如薛蝌这个只沾点亲的人跑前跑后帮着打听信息。孙是在那里急着撇清关系,还单方面放出风来要找贾赦还他钱。后来,见贾政又沐天恩,继承了家里的爵位,对迎春说或许可以走动走动,才让迎春回娘家参加了贾母举办的宝钗生日宴。通过这些,可以看出孙绍祖是个势利眼。势利眼的人,就是你有用我往上靠往上巴结,你没用了我就把你丢一边不搭理你。这样的性格,当初贾赦要是没有利用价值,孙绍祖是不可能给他五千两银子的。
贾家对孙家的旧日恩情,要是追溯到上一代,孙绍祖不是收益当事人,拿出来证明他忘恩负义对于人物塑造是不深刻的。也只有贾赦也是对孙绍祖有恩替他跑官还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反过来孙不念这份恩情,害死了贾赦的女儿才把孙绍祖这个中山狼忘恩负义形象,写得让人恨的咬牙切齿。
按一般人的逻辑看,孙绍祖因贾赦替他跑官上位又娶了一个美婵娟,贾赦就是他的恩人贵人。 他对迎春就是不爱,也不能虐待侮辱她啊。白眼狼就不管这些!孙狼就因为迎春规劝过他几次不要骄奢淫逸,就翻脸把贾赦替他跑官收的五千两银子,说成是花了他五千两银子,把迎春送过来抵债。
这样的混账逻辑,把高官爵爷贾赦当什么了,把候门千金迎春当成什么了啊? 为什么贾家人不出来和孙狼对质呢?
原因,贾赦帮孙绍祖跑官这个事,传出去弄不好会获罪,贾家人心知肚明孙狼这个畜生在颠倒黑白,却不敢为这事较真。这也是孙绍祖拿捏住了贾家人的软肋,我欺负你们贾家姑娘,就污蔑你贾赦花了我五千两银子,你们能把我怎么滴吧?你们总不能,把自己家里违法乱纪帮人跑官的事抖搂出来吧?你们不敢抖搂是如何收的我五千两银子,我就吃定了你们家姑娘!
贾府里的主要当家人,是很清楚孙绍祖的手段和这里面的利害关系。所以,王夫人只能劝迎春是两口子【斗牙斗齿,泛泛人之常情】。邢夫人更是不敢,也不能对孙绍祖有什么不好的言辞的。贾母在迎春的婚事上,也是犯了和贾赦一样的错误,只看重孙绍祖的相貌家境职位了,想着迎春找这个人家也是可以的,也就半推半就说是让贾赦定夺,卖了一个人情给贾赦,这时老太太对于迎春的遭遇也是爱莫能助。贾政倒是考虑过孙绍祖的人品问题,可是在侄女的婚姻大事上他只有参考意见做不了主,况且贾政这个人除了抱怨是个没有啥具体行动能力的人,也就只能望迎兴叹了。贾琏也是知道父亲帮孙绍祖跑官拿他钱的事,但是他也是贾家人,把事情摊开了对整个家族也没好处,妹妹的婚姻上面又有父母,他也就心有意力不足了。凤姐是个嫂子,她对小姑子的婚姻更没有话语权,此时自己处心积虑赚的钱都被没收了,自己在家里人眼里的形象也是大打折扣,身体又有病,她自己这庙都快哭不过来了,哪还有心思管迎春?宝钗一贯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宝玉是不清楚官场的道道,不明白他大爷贾赦为什么花孙绍祖五千两银子,对于迎春的遭遇,开始只能和黛玉一起哭过,怎奈他们都是没有这个能力搭救迎春的人,他们自己的婚姻还自己说的不算呢。本回宝玉的心思,在梦黛玉芳魂撩拨五儿上,又把对黛玉的爱转移到宝钗身上,哪里会想到迎春的苦难?
就这样,在参加完贾母举办的宝钗的生日宴,迎春回到家不几天就死了。
对于迎春的死,只是跟着她嫁过去的人来报,说是孙绍祖前天夜里又和迎春闹了起来,迎春哭了一宿,被痰堵住了。这时,贾母还病着,王夫人也只能抽空听听而已。贾母也算是有感应吧,居然在王夫人要下人对她封锁消息的情况下,还是听到了迎春快死了,打算派大夫过去瞧瞧,结果大夫还没有成行,又有人来报,迎春已经死了。
鲍二家的被发现和贾琏有不正当男女关系,自己上吊死的,她娘家人来了,哭天喊地的,贾琏还给了二百两银子。夏金桂自己要害香菱,无意中拿错了汤碗被药死了,夏母和她干哥哥还是大闹了一场,最后是夏家自知理亏不了了之的。迎春一个堂堂的荣国府的小姐,嫁到孙家一年多,就这么说不出死因死了,连我们读者心里都不肯善罢甘休啊!
可惜,贾家由于贾赦替孙狼跑官和他之间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经济帐,怕闹大了给贾赦罪上加罪,以及给家族带来影响,只能因贾母也走到了生命尽头,贾府里人没有精力和孙家理论,只派贾琏去看了一下,不去追究迎春的真正死因,就回家去张罗贾母的后事了,使得正值青春妙龄的一个美丽女子就这样不清不楚的香消玉殒了。
对于迎春的死,我觉得被痰堵住了只是一个表象。她的死,有两个可能,一是来报信的第一个人来时,或者更早时,迎春已经被孙绍祖给掐死了,或者是被孙绍祖用被子等捂住嘴憋死了,做个场面打发人来报信是虚晃一枪,给贾家造成迎春病了的假象,再随后派人说是已经死了去报丧,掩盖迎春被害的事实。二是迎春自己被打骂了,趁人不备寻了短见。可惜,书里迎春的娘家人不去追究,使迎春死的不明不白。好的小说作者是不会把自己的情绪带入作品里的,他会只让故事里的人物在行走,让读者自己体会各中滋味。
迎春的一生,在娘家宁肯背负二木头的人设,戳一针不知哎呦一声,主张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忍辱负重是为了在婶子这边住着清净。出嫁后,发现丈夫骄奢淫逸,不像邢夫人尤氏随波逐流装聋作哑,敢于为了丈夫好规劝丈夫并为此丢了性命。 她的死,虽说是因贾家的不作为死的憋屈。可是不管是被害还是自尽,迎春过门一年多就因夫妻不和而死,孙家的名声无疑会因此扫地。
抽丝剥茧后,再看迎春的行止,结合作者石头下凡自己的行止,就明白《红楼梦》第一回里,作者说【忽念及当日所有之女子,一一细考较去,觉其行止见识皆出我之上。】并不是自谦和没有道理了,迎春自然也是个行止见识了得的女子,只不过千红一哭万艳同悲,有停机德咏絮才的宝钗黛玉都不能幸免悲剧收场,何况绰号儿木头的迎春?
(下完)
2022-12-1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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