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姐妹（二)

绿袖子 · 发表于 2019-3-21 15:15:33

本帖最后由绿袖子于 2019-3-21 15:21 编辑

蔷薇姐妹（二)

这天清晨，蔷蔷把从河边剪来的野蔷薇放入瓶子里，正爬在桌子上陶醉地欣赏，经理带着一个年轻男人走进来。当蔷蔷从花枝间隙向他看去，不觉目瞪口呆，那似曾相识的面容让她怦然心动。那男人先是用欣赏的目光凝视香气扑鼻的蔷薇花，接着用阅读的目光凝视她，蔷蔷一阵慌乱。
　　 “蔷蔷，认识一下，这是新来的付经理。”
　　 “你好，我叫陈子轩。”他落落大方向她伸出手。
　　 “你好。”蔷蔷害羞地把手放入他手掌。
　　他轻轻握了握，放开后竟然放到自己鼻尖闻了闻，爽朗一笑，“手有余香，好闻。”
　　蔷蔷脸羞得通红。
　　他的办公室就在她隔壁，她常常会听到他爽朗的笑，是真正的男子汉的笑声，堂堂正正，不带一丝杂念和邪气。
　　在陈子轩来后不久，又来了一位叫小慧的女孩子，坐在蔷蔷对面，做出纳工作。
　　公司在郊区租了一套二层楼公寓，一楼做办公室，二楼做宿舍。除了她其他人吃住都在公寓里，还请了一位阿姨做饭。每天一起上班一起吃饭，相处得一家人一样，极为融洽。当他们了解了蔷蔷的状况后，对她很是同情，尤其是陈子轩，在某些方面对她格外关注。那段日子虽然艰难，心情却不是特别糟，因为有他们，不论是上班还是吃饭，欢快的笑声总是在蔷蔷身边萦绕，他们让她领悟到，生活中除了烦恼和忧伤还有欢笑，蔷蔷的心开朗起来。
　　然而她的开朗没能维持几天，她被人连夜从她的房子里赶了出来。
　　原来，久东把这幢房子抵押给了放高利贷的人。
　　茫茫黑夜，蔷蔷拖着箱子，满街找出租房，最后，在郊区找到一处简陋的住所，好在女儿住校，要不然，无辜的孩子会经历一场何等黑暗何等悲惨的命运啊。
　　打扫好房间，天已放亮，蔷蔷却眼前发黑，瘫痪在地。

第三天，她接到陈子轩的电话。

陈子轩问：“两天没来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我-----我-----”蔷蔷难过得吐不出字来。

“怎么啦蔷蔷？病了？”

“嗯。”

蔷蔷气若游丝的声音，把陈子轩吓坏了，一定要她说出住址，一个小时后，他和小慧站在她的租借房门口。看见他们，蔷蔷像看见亲人，眼泪滴滴答答往下淌，看着她一嘴水泡，看着简陋得不能再简陋的房间，陈子轩惊讶地问：

“怎么回事？怎么住这儿来了？”

蔷蔷也不瞒他们，道出实情。

　　陈子轩又是心疼又是生气：“糊涂，真是糊涂，为什么不来公司？为什么不打电话？”
　　 “突然的，一茫然忘记还有你们了。”
　　 “走吧，跟我们回去，这哪能住人？”
　　 “没事的，我再收拾收拾就行。”
　　 “去跟我住吧，我房间比这大一半。”小慧说。
　　 “女儿星期天也要回来住，会不方便。”
　　 “你住我房间，我跟老华住一间。”子轩说。
　　 “不用了，住这儿只是暂时。”

“暂时？你还能住哪去？”

“女儿放假了回娘家住。”
　　见蔷蔷坚持，子轩和小慧只好作罢。
　　 “吃过东西没有？”子轩又问。
　　蔷蔷摇摇头。
　　 “想吃什么？”他又问。
　　 “想喝水。”
　　子轩四周看看，发现什么都没有，心更是酸痛，他去房东那要了点开水，吩咐小慧道：
　　 “你留下来，记住，多让她喝水，我去一下公司。”
　　两个小时后，子轩提一个保温杯回来了，扭开盖子，只闻见一阵香气。小慧好奇地问：“什么呀这么香？”
　　 “粥，加了几朵蔷薇花，可以清热。”
　　 “在我们办公室摘的？”
　　 “是啊。”子轩向蔷蔷笑笑，“不会骂我是采花贼吧？”
　　蔷蔷困难地挤出一个笑容。
　　 “连笑一笑的力气都没有怎么吃啊。”
　　子轩说完坐到床上不由分说把蔷蔷抱起来，让她靠在他身上，然后让小慧一口一口喂。蔷蔷觉得不好意思，苦于没有力气挣扎，在子轩的命令下，努力地一口一口喝了大半碗。蔷薇花粥还真是碗神粥，一会儿功夫，她一张灰白的脸渐渐泛红，说话有了些底气。
　　 “你们回去吧，我没事了。”
　　 “不行。”子轩一口回绝。
　　 “我想睡一会。”
　　听见她想睡觉，子轩同意了，“嗯，吃饱了睡一觉，力气就会回来。这样好了，把门钥匙给我，一会我们来时你就不用起来了。”
　　 “不用来了，水和粥都有，我可以自己吃。”
　　 “换了你你能放心？”
　　在他固执的眼神下，蔷蔷无法抗拒。
　　这一觉蔷蔷睡得从没有过的踏实，是因为他们会来？还是蔷薇花粥继续产生着效力？睁开眼睛，天色已暗，忽然看见房间有人影在晃动，蔷蔷惊叫起来。
　　 “我，是我，子轩，陈子轩。”
　　陈子轩把灯打开，眼前一幕令蔷蔷终身难忘。
　　简陋的房间变了模样，靠窗多了只书桌，上面还有一束开得正盛的蔷薇花，陈子轩弯腰正摸摸索索在安装一台电视机，电饭锅丝丝冒着热气，飘着鱼汤的鲜香味道。
　　蔷蔷嘤嘤哭了。
　　陈子轩听到哭声身子僵住了，立在那里一动不动。他不敢回头，蔷蔷的哭声虽然很低沉，但是却有一种撕心裂肺的力量，他的心被撕碎了。过了好久，他才回过身来安抚蔷蔷。
　　 “你为什么不开灯？”
　　 “不想惊醒沉睡中的蔷薇，结果还是吓着你了，那些讨债的人一定很凶神恶煞。”
　　蔷蔷擦了擦泪，“你今天没去上班？”
　　 “你尽快好起来我才能安心上班。”
　　蔷蔷听了，竟不敢去看他眼神，岔开话题：
　　 “小慧呢？”
　　 “放心，一同回的公司，找个借口再出来。喝点鱼汤吧，你需要补补元气。”
　　陈子轩说完拿来碗筷，伺候她喝好汤，服好药后，开始收拾锅子杯子碗筷什么的，在做这些家务时一点也不生疏，甚至比蔷蔷还要细心，蔷蔷看着高大的男人一会儿弯腰做这一会儿弯腰做那，心里对他产生了强烈的依赖感。
　　 “好了，早点休息，我手机二十四小时开机，再有不舒服一定要打我电话，再有债主上门一定要打我电话，记住没？”
　　 “我......我......”
　　 “怎么？”
　　蔷蔷看看房间的一切，电视机、书桌、热水瓶、水壶、电饭煲一应俱全，且被子轩摆放得井然有序。
　　 “为什么这么对我？”
　　 “我也不知道，”陈子轩笑，“就是想帮你。”
　　蔷蔷向他投去一个感动的笑容，他让她觉得亲近。
　　 “想听听我的事？所有的。”
　　 “想，但不是今天。”
　　 “我想说。”
　　 “不行，你现在必须休息。”
“过了今天……或许就不想说了。”
　　陈子轩淡淡一笑，“不说也罢，何必要去回放痛苦，你每复述一遍就像又痛苦一回，意味着事情过去之后，你每天还在继续痛苦。”
　　他向蔷蔷俯下身子，继续道：“蔷蔷，记住我的话，当一个不幸降临，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它尽快过去，这样你才会腾出更多的时间去做更有价值的事情，你才会活得更有效率，更有好心情。”
　　眼泪不听话地在蔷蔷眼里滴溜溜转。
　　子轩叹息一声：“你是个明白人，怎么就听不明白我说的话？”
　　蔷蔷吸吸鼻子：“听明白了。”
　　 “还是没明白。”
　　 “真明白了。”蔷蔷向他轻轻一笑。
　　 “这下明白了，虽然笑容很浅。”
　　蔷蔷不好意思地笑，陈子轩也笑：“这下真明白了。”
　　 “讨厌。”蔷蔷用手捂住脸。
　　 “不错，能说出这两字说明彻底明白了，我可以放心走了。”
　　临走，他又摆了个通话姿势，蔷蔷点点头，心里暖暖的。
　　第二天早上，陈子轩打电话来询问了一下她的状况，知道有了明显好转，也没有债主上门找麻烦，才放下心来，又吩咐她好好休息，晚上想吃什么跟他说，他买过来。

蔷蔷骗他说母亲来了。

陈子轩“哦”了一声，又道：“这就好，这就好。”

放下电话，蔷蔷喝了一碗陈子轩留好的蔷薇粥，缩进被窝想继续睡，可睡不着了。

一恢复力气，蔷蔷就急着回单位上班，她也不明白这何这么着急，在家一刻也呆不住，她的魂，仿佛被心魔勾走了。
　　路过陈子轩办公室，竟脸红心跳，这样的微妙感平生还是第一次有，这种微妙很令人神往。蔷蔷情不自禁往里瞄一眼，没有陈子轩人影，一大早他去哪了？蔷蔷做着事，耳朵却不放过隔壁任何声音，直到下班，陈子轩办公室都静悄悄。
　　第二天，他的座位仍空着，连续三天，蔷蔷心神不宁了，出差了吗？
　　第四天，蔷蔷终于忍不住问小慧：
　　 “那个......陈子轩去哪了？”
　　蔷蔷虽然消瘦了不少，但她的孱弱单薄更洋溢着一种清灵娇艳的俊美，小慧不由妒意暗生，她叹息一声，没回答。
　　 “怎么啦？也病了？”
　　 “比生病更糟。”
　　蔷蔷脸吓得煞白，浑身打颤，“你快说呀，干嘛吞吞吐吐。”
　　小慧看一眼失了态的蔷蔷，说道：“其实，那天他接到法院传票，听说你病了就没回去。”
　　 “小慧，你能不能一下子说清楚啊。”蔷蔷求她。
　　小慧说话的腔调本来就慢条斯理，平时不怎么觉得，今天让蔷蔷急得头都发晕。
　　小慧说：“他妻子在跟他打官司，要离婚。”
　　本来就很虚弱的蔷蔷一阵晕眩，望着面前的蔷薇花忽然想哭。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家庭都在政变？子轩该怎么面对啊，他是因为她不回去？他承受着心里的伤痛还细心地给她煮蔷薇花粥？还苦口婆心劝她忘记痛苦？还对她牵肠挂肚？四天了，这四天他该是多么伤心，蔷蔷想给他打电话，哪怕就叫他一声也多少能传递一点温暖给他呀。小慧似乎看出她的心思，说道：
　　 “我们打过电话了，可是联系不上，他关机了。”
　　 “这样啊。”蔷蔷失望地说。
　　一会，她忍不住又问小慧：“他妻子为什么要跟他离婚？这么好的男人她还不满意？”
　　 “好像傍上了大款，准备出国，护照都办好了，只等子轩签字。”
　　蔷蔷一呆，说不出话来，现下的女人现实得如此可怕，只要有钱，什么都可以放下，身段、名誉、家庭。

也是，如今这个社会，钱最好使。
　　一早上她坐立不安，做帐更是静不下心来，一会给蔷薇花换换水，一会修理修理枝叶，一会又换换角度......做这些无聊事的时候，她的手始终在颤抖，她深刻明白自己为什么一直会颤抖，人，在快达到自己某个心愿时，就会出现这种状况。
　　下班回到租借房，眼前的情景再一次令她头重脚轻，久东守在门口。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节眼骨来，蔷蔷脑子顿时空白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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