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黄昏多雨,雨水饱涨了我的激情,也织出了满天的忧愁。那个黄昏是雨季节中一段小的插曲,也是人生花季雨季传递的信息。在那个雨打着的黄昏,也把我的心浇透得湿漉漉的。那个黄昏,是我点燃着人生第二十根蜡烛,也是对第一次初恋的告別。
人往往对第一次经历的事犹记很深,何况是第一次初恋,如优美的诗一样扣人心弦。它好像是树枝上初挂上一枚红艳艳的鲜果,总是新鲜,稀奇,激动人心的。
我们初恋萌芽是在那个黄昏,我认识她是在那次文艺演出,她以少女那种青春活泼,才貌出众,光彩照人博得观众赞叹,也让我怦然心动。演出结束后,她送我一个温謦的微笑,脉脉多情妩媚的眼波,在我春心滟滟的人心湖激起一层层的涟漪。那时,我纵有一千个幻想,一万种情怀,也不敢对她有非分之心。因为她是县吏的千金,而我是憨厚地道庄稼汉儿子。尽管我心里非常喜欢她,却我非常自卑。如太宗空想嫦娥,碧海青天夜夜心。孰料,偏偏鬼使神差,我与她有了一段不寻常的初恋。只是像开了一朵无果的花卉。
那是一个雨后的傍晚,我从地里劳动回来,心情惆怅带着失落感,独自到河边徘徊,排遣郁闷的心情,恰这时,有个青春少女背着包,提着行李袋来到河边,她望着清澈见底的河水焦急地发愁,河上沒有渡船,只有擎起束束小小浪花在欢腾。她胆怯望着河水湍急发怵。她东张西望看到我,先是一愣惊喜地叫道;’’怎么是你?’’盈盈的双眼里充满喜悅放出亮晶晶的光,脸上绽放出桃花般的笑容。她开门见山;’’你送我过河。’’
我犹豫一下问;‘’你会游泳吗?河中央有点深度。’’她的笑容凝聚在迷人的脸上,灰心丧气地说;’’我不会游。’’我见她神情沮丧,怜香惜玉动了恻隐之心,豪气干云;’’舍命陪君子我背你过河。’’她脸上掠过一抹红霞,皓齿呈露,丹唇内鲜,明眸善睐,体态娴静,柔目颔首。
她半含羞涩地说;’’这.....这被别人看见不好吧?’’我戏谑地笑着说;’’那你说怎么办,返回去?’’我说着高高的扎起裤。她迟疑一会,难为情地说;’’你的恩难以为报。’’
她爬到我肩上,我背着她一步一步螳着水往河中央走去。河水越来越深,齐了我的胯没到了腰,她的下半身也湿了,我怕她落水,小心翼翼地负着她到达彼岸。这时,暮色已悄悄来临,她的裤子也湿了,还有行李袋,前面还有几里路到家;一路上倆人滔滔不绝,交谈甚欢,似有相见恨晚。我直送她到镇上,她邀我作客,我一身湿腻狼狈不堪婉言谢绝。
从那后,我的心再不平静,如钱塘江的海潮,澎湃汹涌。两颗心的距离在靠近,鸿雁传书,字字行行吐衷情。而彼此又不能天天相见,约定每次到电影院重逢。那年代世俗的浅陋眼光,她是干部家的千金,我是农民的儿子,好比凤凰不与鸡同群。为冲破这些旧观念结成灰网,俩人依然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幽会。有说不尽相思,诉不完的夜籁,怎奈这千思万籁也抵挡依依相恋之情。每当见面后,恋恋惜别时,都要拥抱难分难舍。
她的母亲得知女儿这个鲜为人知的秘密,坚决反对我俩之间来往,就在我二十岁生日前两天,她说在我生日那天送我一份特殊的礼物,给我一个惊喜。她这许诺我像走进迷宫去见超凡脱俗,风华绝代公主一样神往陶醉。我并不奢望她送我稀世奇宝,只希望她出现在我面前一个徽笑,一个眼波,光彩四射地点缀。然而,那个冷雨瑟瑟的黄昏,我望眼欲穿。雨无休止地落呀落,点燃的笫二十根蚂烛流成泪。我站在雨地里,一朵朵刚开放的荚竹桃,花瓣被打落了一地。我的等待在雨中如洒落的花瓣,花落水流红,闲愁万种。
直到半个月后,我收到她的信;信中告诉我’’她对不起,爽约了。她被保送到南京大学那天正在填表。并要我忘记她……’’我突然感到自己被玩弄放了鸽。俩人差距纵有有天壤之别;我并没气馁。倏忽明白,纵有十万珍珠字,难买天下女儿心。自古只锅甑煮白米,哪有釜里做文章。那个多雨的黄昏,使我在痛苦中分娩,挣脱那段感情脐带,健康地成长稳重熟练。
伴着我人生无数个黄昏里,有玫瑰色的晚霞,七色的彩虹。有东山上的新月,有西山的沉璧。还有狂风骤雨,严霜冰雪。而那个多雨的黄昏却常在我脑幕上隔三差五重现。尽管岁月静好远去,却尘封不住那些镂心刻骨的记忆,它定格在人生风景线上一道灿烂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