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粮

不系之舟 · 发表于 2025-3-6 08:52:54

                                                      借粮

   脸皮最终敌不过肚皮，才过完正月，春耕大事就在眼前，苟头岭生产队的队长苟二毛召集大伙儿开会发话了：备好箩筐儿，明儿借粮去！
   下面有人咕哝，年年借粮，年年丢脸！
   苟二毛说，丢脸也要去借粮——大部分人家的廒里谷子要见底了，再过些日子，要是肚里没食儿进，怎么红红火火地搞生产？
   副队长苟三儿说，问题是到哪里去借哟？
   苟大炮说，到王麻生产队去呗，王麻生产队是县里的先进，全省有名，仓库里总是余有金黄的谷子，地儿又近，不让咱们费时、费力。
   苟二毛道，操，饿死爹娘也不去王麻生产队借粮！我跟大伙儿说，王麻生产队那个队长是我亲舅，去年这个时候我去跟他商量借些粮，他竟然说我们不会打算，活该饿肚皮！我都不想认这混蛋舅舅了！王麻生产队有什么了不起？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他们生产队的那些社员空守着满当当的仓库，却一年到头喝稀粥，逢年过节也不见荤腥！就知道死要面子争先进，粮食、生猪都往公社、县里送！空有个好名声！我们苟头岭不尿它这一壶！咱们一年到头吃干饭，逢年过节吃肉喝酒，从不为了几张奖状亏待了自己！
   苟大炮他爹说，每年一到春耕，咱们就要借粮，这事儿我们也得反省一下。我看我们得学学别的生产队，好好地持家才行。比如吧，一年到头，一日三顿我们吃干的，要是改为两顿干的一顿稀的，是不是能多出俩月的粮食来？还有，我们分到的那么多红薯，也别全部酿酒过年用，留作粮食，能抗两三个月呢！
      苟二毛不作声，苟大炮发了言，不痛痛快大碗喝酒，算过什么年？
      苟三儿说，别的事今儿个不要扯，要搞定的是明儿去哪儿借粮，还有就是借粮毕竟不光彩，要想个法儿统一一下说法，维护咱苟头岭的荣誉。
      苟二毛像是想了一阵的样子，说，我建议到鸡公山生产队去借，那生产队长李小球是我在部队时的铁兄弟，好战友，我已经跟他谈妥了！当然，路是远了一点，二十来里地，又不好走。还有呢，就是我估计，谷子那是借不到的，因为那地方主要主产红薯，我们每人挑担上好的红薯回来没问题！红薯和着大米煮，吃起来也香甜！说法么，我看就这样统一处理好了：咱苟头岭刚办起了大型养猪场，没想到饲料短缺，借些红薯为仔猪催肥，发展生猪生产！
   就这样定了。
      隔日，苟二毛挂帅，领着全队三四十位爷们，挑着筐儿浩浩荡荡到了鸡公山。
      李小球说，红薯尽着你们挑，支持你们发展养猪生产，到猪儿出圈时，可要砍两块肉菜送我们哟！
      大伙儿说，一定，一定！
      借到了红薯的苟二毛家第二天早上煮好了红薯饭，苟二毛正要盛一碗下肚时，那个王麻生产队的队长，也就是苟二毛的舅舅跨进门来了。苟二毛忙不迭地招呼，哟，舅来了呀，吃饭，吃饭！
      那舅舅看了一眼锅里，见红薯块儿杂着些米饭粒儿，便不冷不热地说，喂猪的食儿，我可不吃！
      苟二毛窘在那里，恨不得来一场地震把自个儿埋了才好！
      舅舅说，你那个好战友昨儿晚上跟我说，他们队上想跟我们队借点儿谷子，说光吃红薯肚子荒得不行，再说一大半红薯被你们借来发展生猪生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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