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山村那片梧桐林

邹编辑 · 发表于 2019-4-19 20:30:46

小山村那片梧桐林
                  文/ 邹海夫

      小山村那片蓊蓊郁郁的梧桐林，依然清晰的在我的脑海里。
   多少年来，它一直盘踞在我关于童年的记忆中，如一片静默而深沉的湖泊，悄无声息地滋养着我的冥想和眷恋。当我从浮躁而喧嚣的声浪中抬起头，闭目遥望远方的时候，我的眼前立刻闪现出一条弯曲的小路，它毫不犹豫的穿过许多陌生而又熟悉的村庄，然后抵达并深入到那片茂密的梧桐林之中。我知道，那里藏着我们的故事，一个真实的原来。

   那片梧桐林在村子南面不远处的小河旁，只有几亩地的光阴，茂盛的梧桐林，枝叶重重叠叠，确是这小山村的一大景观。小时候我经常到这片林子来，或独自一人，或结伴而来。林子里长满了嫩嫩的猪和兔爱吃的各种野草野菜，当我们薅满了一篮子一篮子的野菜后，便在梧桐林中做着各种游戏。小小的梧桐林，承载着我们成长中的喜怒哀乐。

   在那个物质生活和文化生活匮乏的童年岁月里，小山村这片梧桐林便成了我们这些小孩子的必去场所。除了挖满篮篮野菜外，女孩子们则喜欢划块场地，跳方格、踢健子，我们这些男孩子，最喜欢的游戏就是＂趴猫＂（捉迷藏）。＂趴猫＂这游戏玩起来很简单，三五个或七八个人，分成两帮，东西南北划出界限，定一个终点，一帮藏起来，另一帮去抓。藏起来的一帮全被抓到，抓的一帮就算赢了。这时输了的就要背着赢了的到这指定的地方，赢家很得意，个个像个小英雄。

   国民与我们家是邻居，在众多的小伙伴中，我们最要好。每次玩＂趴猫＂，我与弟弟还有其他孩子总喜欢跟国民分在一帮，因为他总有新点子，有他指挥总是能赢。国民长的虎头虎脑，浓眉大眼，敦敦实实。土改时期，他们家被划成地主富农，他爷爷经常成为被批判的对象。这好像在我们这些孩子之间毫无紧要，那时，他就是我们心里的小英雄，因为他不仅脑瓜聪明灵活，而且胆子也很大。

　　那时，每当夜幕降临，我与弟弟还有其他小伙伴便不约而至的来到那片梧桐林。梧桐林旁的小桥上，是爷爷奶奶们谈天说地的场所，我们这些爱动的孩子，自然而然的又玩起了＂趴猫＂的游戏，而且乐此不彼。

一个月眀星稀的夜晚，微风吹拂，梧桐花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圆盘大的月亮倾泻下一片清辉。我们在梧桐林中又玩起了＂趴猫＂游戏。我与弟弟还有国民三人一帮，国庆、国安、国旗三人一带。＂剪刀、石头、布＂，我们三人＂趴＂，他们三人抓，我和弟弟听国民的指挥先藏在两棵最粗的梧桐树下，他便＂嗖的一下＂不见了踪影。我与弟弟很快就被他们抓到，他们几个在林子里搜着，怎么也找不到国民……月亮西沉，小桥上乘凉的人们都回家休息了，村子里一片寂静，偶尔传出几声狗叫，仍不见国民的踪影。我们五个人都很着急，也很纳闷。回家晚了免不了又要挨妈妈一顿训斥了。我们梧桐树上，小桥下，草垛里都找遍了也没找到。能＂趴＂在那呢？最后，我们想到了小河南坡的一块坟地，坟地里长满了刺槐和柳条，我们每人摘下一片梧桐叶子拿在手里，说是避邪。我们五个手扯着手，小心翼翼地向坟地走去，随着一阵微风传来＂呼噜噜、呼噜噜＂的声音。我们循声找去，只见国民在一墩柳条下睡的正香呢……

回家后，妈妈的训斥声惊醒了奶奶，当我们把这一切告诉奶奶后，奶奶赶紧穿衣起来，烧了两碗绿豆水给我和弟弟喝，说喝了晚上睡觉不做恶梦。奶奶忙把弟弟搂在怀里，说着：＂小乖乖，真听话，喝下奶奶煮的绿豆水，大鬼小鬼都滚开……＂果真我们没做恶梦，从那之后，除了白天，我们晚上再也没去梧桐林中玩＂趴猫＂游戏。

　　梧桐林伴着我们度过了天真而有趣的童年生活，很快，我们这些孩子都开始入学了，从此，我们像进入了一个新的世界。

   升入小学三年级时，我们班级来了一位女班主任老师，叫刘光荣，二十多岁，是个城里人。据说她父亲是牺牲在我们这个山区的，她毕业后放弃城里的优越生活，自愿来到我们这个山区教书的。这使我们这些孩子一开始对她便有一种敬慕感。每次，刘老师的课讲的都是那么认真，并且风趣幽默，我们学习的也更加认真，课后，我们更喜欢跟刘老师在一起，刘老师像妈妈那样，关心爱护着我们。
   后来，学校实行了贫下中农管理学校制度，村里一三十五、六岁的光棍汉当上＂贫下中农代表＂，驻进了学校。此人外号叫＂秃驴＂，大字不识几个，据说他的舅舅是当时的公社革命委员会副主任，是沾了他舅舅的光。

      ＂秃驴＂驻进学校后，成天盯着老师们，这样那样的找毛病，特别是对我们的班主任刘老师盯的更紧，好像是在打什么坏主意，村里还传说着＂秃驴＂在追求刘老师。一天晩上，我们几个玩伴从梧桐林玩完回来时，看到学校教室里还亮着灯，我们知道是刘老师又在批改作业，我们便朝教室窗户走去，突然，我们听到教室里有争吵声，我们凑近从窗缝里看见＂秃驴＂正在欺负刘老师。这时小伙伴谁喊了声，＂不好，我们快喊人来吧。＂这时国民出了个主意，让我们每人拣了块石头，＂一、二、三＂，随着国民的喊声，我们几个一齐把石头朝玻璃窗砸去，只听＂哗啦啦＂的响声惊动了小山村，村里人闻声都跑了出来，这时的＂秃驴＂更是惊慌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拣起上衣慌乱的逃跑了……

   从那之后，＂秃驴＂表面上收敛了很多，虽然他再没有去纠缠刘老师，但他心里总是想着法子要报复。我们也像从前那样，成天围在刘老师身边。突然有一天，＂秃驴＂从公社开会回来，便停了刘老师的课，说她父亲当年的死因不明，让她交待问题，并说这是上级的＂指示＂。

   不久，村里一个名叫玫瑰的＂风流女＂顶替了刘老师。当上了我们班的代课老师。没有刘老师给我们上课了，我们这些孩子都感觉到像失去了什么，心里不是个滋味……

   ＂风流女＂玫瑰不懂业务，更谈不上教我们上课，成天和＂秃驴＂这去那去＂谈情说爱＂。我们也没人管了，便成天跑到梧桐林里去玩＂趴猫＂。那是个阶级斗争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两手老茧一身泥，一张白纸就能上大学的年代，一切都成了＂造反派＂的天下。以＂秃驴＂为主很快搞出了刘老师的＂材料＂，说她家是资本家，她父亲是隐藏在革命队伍里的特务，不是牺牲，是自杀的……

   刘老师的＂材料＂很快报到公社。一天，＂秃驴＂从公社回来后，便组织批斗刘老师。批斗会前，我们几个小伙伴商量，坚决不能让＂秃驴＂的阴谋得逞。我们与刘老师一起跟＂秃驴＂他们玩起了＂趴猫＂游戏，我们自然的又想到了那片梧桐林。批斗会开始了，＂秃驴＂带领一帮人去压刘老师，怎么也没有找到人。结果批斗会没开成，＂秃驴＂挨了公社一顿批。为这事，＂秃驴＂火冒三丈，最后查到我们这些孩子身上，因我们几个都是贫农的后代，只有国民被开除了，原因很简单，他是地主出身，天性就坏。用＂秃驴＂的话说是大阶级敌人不死，小阶级敌人又岀来了，要我们划清界限。那天，我们与国民抱在一起，哭的好伤心，刘老师更是伤心，她重复着：＂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后来，与刘老师父亲一起战斗过的战友郭远志上任了公社革委会主任。他不仅证明了刘老师的父亲不仅不是特务，而且多次立功受奖，还是一级战斗英雄，刘老师的问题得到澄清。＂秃驴＂与＂风流女＂的事也因影响太坏，免去了＂贫农代表＂，与＂风流女一起被清除出了学校，＂秃驴＂他舅舅也因循私舞弊、陷害他人被免职。我们听说后一蹦三跳，把这喜讯告诉了国民，很快，刘老师又回到了我们中间……

　　如今，梧桐林里的梧桐花依然灿烂芬芳。那一片高大、荗盛的梧桐树，枝叶婆娑。

   春天，梧桐林在春风的吹拂下，在春雨的滋润下，长出了嫩绿的小牙，像个小脑袋，好奇的欣赏着春天的美景。夏天到了，梧桐林在烈日的照射下，长的枝繁叶茂，像一排排撑开的绿绒大伞。秋天时，一阵阵凉爽的秋风吹来，变黄了的梧桐树叶打着旋儿，不停的飘落，就像一只只黄色的蝴蝶在翩翩起舞。冬天，梧桐林落静了叶子，排排树枝上堆满了柔软的白雪，远远望去，玉树琼枝，充满了诗意。一年四季，梧桐林都是那么美丽，那么有活力。

   我眷恋着这个生我养我的小山村，更喜欢这里的一草一木和那片充满生机的梧桐林。捻起一朵梧桐花，让淡淡的清香在手心弥漫，闻着花香，忽然觉得有太多的情感贯穿于我的脑海，我只想静静的拥抱这个宁静的小山村，拥抱那片生生不息的梧桐林。

   我深深的爱着小山村那片梧桐林！爱着我挚爱的故乡！

      2018年7月17日写于夏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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