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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6-24 12:00:4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来自- 中国
第五章
    夏龙在镇政府无所事事地度过了一段时光。镇政府不同于其它机关,休不休礼拜天,要根据镇上的具体工作,税收紧张了,一个月甚至更长的时间都坚守在工作第一线。镇上的同志习惯了,默默而且快乐地承受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夏龙很想家的,尤其是想母亲,夏空来镇上办事几次,从他那里知道家里一切好着,心里有一些安定。
    一天中午,夏龙发觉气色不大对劲,中午饭还没有过,镇政府院内开进了两辆大班车,不到半个小时,镇上全体同志都回来了。王书记房间所有领导在开着紧急会议,曾锋告诉夏龙:“可能有大的行动。”
    会议刚一结束,王建国指示所有同志全乘上租来的两辆大班车,办公室人留下看家,他也钻进桑塔那小车里,其余的七位领导挤进了李之龙镇长的重庆长安车内。
    小车在前面开道,面包车紧跟其后,二辆大班车在小车的带领下,很有气势地出了镇政府,向东一拐,紧张地驰驶了出去。
    大致有一个小时,王建国的小车回来了,跟王建国下车的还有张彪,王建国踌躇满志.对张彪说:“我不相信,一个镇政府治不了他。”张彪笑嘻嘻地说:“这回把东西的火止了。这家人狂妄得很,根本不把谁放在眼里。”王建国哼了一声,叫来了曾锋,说:“你给派出所打个电话,说政府出了事悄,让高所长把所有干警都带过来。”
    曾锋立即去了,王建国站在房门口,目光注视着大门口,在他注视下,面包车匆匆进了政府大院,李之龙下来很着急,跟随李之龙下来是两个片长,两个片长扶着一个瘦弱的年轻人,年轻人蜡黄着脸,左眼肿得象大核桃一样,青黑青黑的。王建国小跑着去问:“怎么回事?“李之龙说:“老三那东西在车上胡折腾,武二郎上去阻挡,被那东西脚踢在眼睛上。”王建国手一挥招来司机,指示出纳带一千元送武二郎到县医院治疗。送的车还未出政府大院,两辆大班车“呼呼”地冲进政府大院,镇上的干部纷纷跳下车,跟着下车的还有三个光膀子的年轻人和一个老汉,这四个浑身是土,满脸怒气。
    曾锋悄悄告诉夏龙:这父子四人是甘州村的,是村上的恶势力,兄弟三人少时学过武术,手上有些功夫。前一任党委政府几次在甘州村征税,被这一家人搞得半途而废,一次还把一个副镇长的头用棍打破了。气焰嚣张极了,影响坏极了。王建国书记来了以后,一直对这一家人暗地里拿着劲,在今天才对这一家强制执行。
    老汉走着骂着:“你把我一家拉到镇政府看能弄个啥事,我父子四人就是这命。”老汉一眼看见王建国,直扑过去骂道:“王建国,你不是好人x下的,你是你爸的娃把我命要了。”他还没有扑到王建国跟前,周围的年轻镇干部围上去,撕住了老汉。李之龙大声喊:“把这老东西打.谁惯的毛病,在政府里还想撤野。”七八个小伙上去扭住老汉前面打后面踢。老汉仍然骂着:‘打,往死的打,打不死不是你爸的娃。”三个儿子一看急了,纷纷扑了上去,镇政府所有人都围了上去。兄弟三人凭身高胖瘦就能分辨出他们的年龄。老大喊叫:“不要打我大了、有事跟我说。”老二老三只是和镇政府的干部撕打。老三对老大说:“大哥,今日豁出去了。”七八个镇干部将老三按倒在院子里,乒乒乓乓地响过后,父子四人老实了许多,嘴里只是说:“你们狗日的打。’鼻子和嘴上的血流到了胸前,老三故意将血往上身抹,高声叫喊:“政府杀人哟,政府杀人哟。”王建国对曾锋说:“去,叫老宁把大门锁住。”李之龙吩咐几个年长的将父子四个分别拉到房子里,做做思想工作,所有干部不准离开政府大院半步。
    高所长率领七个干警赶过来了,王建国将高所长李镇长招集到房里,七个干警分成四股参加了教育父子四人的小组。
    老三被拉到张彪的房里,因没有人做笔录,张彪将夏龙喊了过去。夏龙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场景,心情很紧张。张彪对夏龙说:“你只记录,其余事不要管了。”
    张彪将房门一关,镇上两名干部、派出所三名干警,因老三比较难缠,这一组增大了警力。老三坐在房中间的小板凳,喘着粗气,头歪脖子犟。他身上的肌肉很发达,凭这一身肌肉,三四个小伙敌他不过。他眼也不看任何人,只盯着脚尖。两只手握成拳头,给人一种勇士出征之感。
张彪问:“老三,你家的税准备啥时缴?’
“啥?”老三眼歪着看张彪:“镇政府是吃错药了,老盯我一家。”
张彪没上气:“你家四五年都没缴了。累计是一万一千多元。”
老三说:“你用刀把我杀了算了。
”张彪继续说:“你家凭果园翻了身,兄弟个个买的班车跑,你不穷嘛,每年咋就是不缴税。”老三哼了一声:“书记交了没有,村长缴清了没有,村上还有多少家没有缴完,你是吃饱了专找我的事。”
张彪拍了一下桌子:“老三,你蛮不讲理,在你甘州村谁象你四五年一分钱税都不缴的?不缴税把你说得理还长得不行。”
老三怪叫了一声:“咋了,你们还不准我讲理了。我知道这全是村长捣的鬼,让我回去了再说。”张彪声调提高了许多:“我问你,你准备啥时缴?”
老三忽地站起来,眼睛瞪得圆圆的:“你拿声吓唬谁呢,我给你说,村上缴得没有一家了,我再缴。”
派出所一名年轻干警忍不住过去就给老三一个耳光,骂道:“妈的x,你站起来,还想干啥老三一只手捂往脸,用敌意的目光盯着干警。
干警狠狠地又是一巴掌:“你瞪眼想弄啥?’老三牙一咬,两手捂脸的同时,一只脚踢起,干警捂住裆部“哎哟”一声蹲下去了。另外两名干警扑过去,揪住老三的头发,说道:“这东西成了精了,连派出所的人也敢打。”手脚并用,老三用手只是挡。那干警蹲下缓过气来,煞白的脸上有了些血色,他站起来麻利地解开皮带,给两名干警说:“闪开。’,就抡将起来,老三,’哎哟”着,仍骂着:“你东西打,打死了没事。”“把你这东西打不死,你还想干啥,你这类货我见得多了。”老三脸上身上条条青紫的血印,但他仍然在骂,他瞅干警刚把皮带抡起的瞬间,直扑过去,将干警挤在墙角,脸上打了两拳之后,抱住干警,在干警的肩上狠咬了一口,两名干警扑过去拉开了老三,一个说:“给这东西扎个背铐子。’
    扎着背铐子的老三,老实了许多。那名挨咬的干警鼻子出血了。他用水洗了洗脸,看了看肩出血了。他愤怒了,过去揪住老三的头发:“你把我认得了么?’’老三翻了他一眼,咧了咧嘴,将头一扭,看着墙角。愤怒的干警将老三头发狠劲地揪起,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今日叫你娃要记住我。”话音刚落了一个耳光上去,老三倒在眼睛刚看过的墙角,干警紧跟着上去,用脚踏着老三。老三起初用眼只是瞪,最后喊叫起来:“打死人了,打死人了。”干警毫不理会,老三喘息着说:“我把你叫爷吧,我缴,我缴。”干警停住了,指着老三鼻子:“小伙还不行么。”把老三提起来,放在小板凳上,老三满脸的汗水,喘着粗气,头深深埋在胸前了。
    夏龙的脊背手心都沁起了汗,他木然地注视着一切,只听心鼓在不停地敲响,震得耳膜有些隐隐作痛。
    张彪吸起烟;“现在想通了?“
    老三深沉的声音;“想通了。”继而又说:“叔,我想尿。”  张彪为难了,三名干警先后说:“给裤子里尿。”张彪征询地说:“让娃上厕所去,离这儿不远,向西一拐就到了,尿在房里难闻的,人受不了。”三名干警同意了,一名干警拉着老三出去了。
    刚出房门,听见大院里有位老太婆的大哭声:“你这镇政府,把我娃打成这了,我不活了,我今日要死在你面前。”
    张彪说了句:“你妈来了。”赶紧出了门,夏龙与两名干警跟着也出去了。
    大院里,老太婆在地上滚着哭着骂着,一时坐在王建国的房门口,捶胸打脸拍地,脏话串串子,曾锋与四个小伙拉老太婆起来。老太婆骂道;“你们拉我,我娃得是x你妈来。”干部不言话,只是拉。老太婆急了,一下子死死抱住曾锋的腿:‘你打,你把我老太婆往死打。镇政府还打人呢。”接着嚎叫起来。
    老三忘了上厕所,想要去他妈那里,干警拉住不让去。老三喊:“你们不要打我妈,我妈有高血压。”老三的话可能是真的,老太婆长得很是富态,体型几乎成了圆形,脸上的肉往下吊着,老太婆听见老三的叫声,一骨碌爬起,直奔向老三而来。曾锋拉住老太婆右胳膊,老太婆扬起左手在曾锌脸上就是一把,曾锋“哎哟”一声两手松开,脸上立即出现四条血印。王建国从房里闪出来:“把他妈拉到另外一个房子。”老太婆回头看见了王建国,骂道:“王建国,我把你这女子生的,嫖客日下的,你把我这一家准备往死的整呢。”返回身,准备扑向王建国,院里的镇干部一齐围上去,把老太婆撕着扭着拉着拖着到另一间房子。这时他大、老大、老二三个房子尖叫起来,接着房里一阵响动,声音慢慢低下来了。于警拉老三:“走,尿去。’老三木然盯着他妈进去的房门,脚底淌着一滩尿水,裤脚上的尿还在往下滴。干警推着老三回到了房里。
王建国问院里的干部;‘谁会开车?’有二三个镇干部说;“我会。”王建国派白师送两个人去甘州村,将父子的大班车开回来,押放在镇政府。
    甘州村的父子四个被依法拘留十五天,罚款三千元,并按期全部缴清税款,缴清税款后方可从镇政府大院开回两辆大班车。对甘州村父子四人的处理轰动马泉镇的角角落落,特别是干州村人们在惊叹之余,欠款户开始暗底里四处凑款,准备完税。为了进一步扩大此事的正面影响,为以后征收各种税款扫清道路,镇党委政府决定在中学四樱会议室召开基层干部会议。
会上派出所高所长通报了对甘州村父子四人的处理决定,并严肃地指出:“公安派出所将在以后的征收过程中,不断地增强打击地方恶势力的力度,决不心慈手软。”
几年后,听人说,王建国调回县农业局任书记了,手里的权利小得多了,甘州村父子四人经常去他家里闹事,害得他很狼狈,最后,找了个熟人中间说清,王建国借了五万元了结了这一桩恩怨。
    李之龙镇长安排了下一步的工作。全镇所有干部思想必须统一到征收陈欠税款运动上,对个别大村,个别难缠户,钉子户,要大兵团征收,各片有分有合,各片内部可以根据情况,也可以集中所有人员,在一个村征收。镇上装三辆宜传车,各村发一盘磁带,喇叭二十四小时不停歇,要营造一个征收陈欠的良好氛围。征收要措施得当,同时,一定要增大力度,采取一切可以采取的手段,一句话,全休于部团结起来努力地完成各村征收陈欠任务。
    最后,王建国书进行总结发言。他用豹眼环顾了四周,在场的所有人挺直了腰板,他咳嗽了两声,点了一根烟:“同志们,上面的几个领导将一切都讲了,我想在这里强调几点:一是希望同志们要认清我们目前所处的严峻形势,咱现在不说差县财政多少钱,单说我们镇教师工资已有七个月没有发放,镇上干部有五个月没发。二是在这次征收陈欠中,所有人不得请假。村上的一些书记村长,我向你打个招呼,如果镇干部在你村征收,你人溜了,那你干脆不要弄这事了。三是力度一是要大,没有大的力度,我们的征收工作肯定半途而废,我们原则上是不要出事,但出了事我们也不怕,能出多大的事。”王建国书记停住了,所有干部张着嘴看起王书记。停了一分钟,王建国突然提高了声音:“出得了人命,大不了就是出几个人命!“又停了一分钟,声调缓和起来“这次一定要有力度。四是我想谈谈在这次征收过程中,一律收现款,一切票据一概不能顶税。再还有,咱们村上的干部少在中间捣鬼,所收的税款必须在当晚上交入库,在村上不准过夜,否则,按贪污论处。至于说村上干部的夹手问题,请相信政府,我们将逐步的给予解决,希望同志们能以大局为重。’
秋光源副书记说;“镇机关干部晚上八点,在镇二楼会议室开会。好了,散会。”
会议很短,但气氛造成的压力很沉,村干部感受得到。
    人们目送王建国走出了会议室,便纷纷涌向门口。夏龙碰上了巨家村支部书记巨向荣,巨向荣是他高中的同学巨向阳的哥,在读书时,礼拜天里,他有时去巨向阳家,时间长了,跟巨向荣关系也不错。巨向荣说:“我弟的朋友,跟我兄弟一样。’巨向荣听夏龙在镇上工作了,很高兴,握住夏龙的手问这问那。夏龙问巨向阳的去向,巨向荣说;“向阳在河南焦作我姨父的煤矿开着拉煤车。”
    他俩手拉手从四楼下来,夏龙看到了夏空,他的屁股后跟着夏宏,人多,夏空只向夏龙挥了挥手。出学校大门时,巨向荣指着一个胖胖的矮个子说:“这是嘴头村的村长何海,人值得交。”他叫了一声,何海回过头,那一笑,简直似是一个孩子,满脸堆满诚实。巨向荣把夏龙介绍给何海。嘴头村在马泉镇西南角,村上长期以来没有支部书记。巨向荣说:“何海是一把手。”何海一笑说;“狗屁一把手。”
    巨向荣建议何海跟夏龙去吃饭,何海满口答应。满街满饭店的镇村干部,他们找来找去,来到一品香的二楼。
    他们边吃边谈,谈起这次征收陈欠。巨向荣说:“不好收。”夏龙问:“每个村干部都夹手着?”巨向荣说:“基本上都夹手着,何海哥夹了三十多万元。”何海老是笑着,一副憨厚样,给人一种亲近感。夏龙惊讶了。巨向荣说:“三十万算啥,西刘的张书记夹了近一百万呢。”夏龙问:“这些钱怎么夹的?”巨向荣说:“前两年收税,基本上从农户那里没有收,都是村干部到处借的钱替镇上完了税。”何海开口了:“村上的基础建设。再有就是税了。开始镇上说,先把税款给县上一完,然后组织人马收上几个月。谁知把税一完,村上却不好收。这几年果子价格跌得厉害,农民手里真没钱,没办法收。”夏龙又问:“那你夹的三十万咋办呢?"何海苦笑了:“把亲戚朋友都坑了,也没有人缘了。”巨向荣说:“这次收税,你快想办法把账还上些,我也夹了几十万元。你要想好呢。”何海吃一口菜,漫不经心地说:“到时候看,王书记风硬得很。’巨向荣脸徒然一红,嗓门也大了;“风硬咋了,咱们把钱塞进去了,缴了税,不能让咱一天难受。”何海说:“到时候再说.到时候说。”巨向荣转头向着夏龙:“龙,你不信,走着看,总有一天,村上会有一批干部因夹手出问题,非出问题不可。”
    何海不爱喝酒,爱吃素菜。夏龙非常奇怪,他的身体为何这样,一般情况,吃肉喝酒的人才有他那样的身体。何海拍着圆圆的肚子说:“这是猪蹄吃的结果。当年我买了辆救护车,在县医院专门拉病人,特别是送死人,最来钱,一天只跑一两趟,跟几个朋友坐在夜市上,我那时吃猪蹄凶得很,一顿能吃五只大猪蹄。”
    巨向荣脸上似抹了红漆,他说他就是这样,一杯酒下去脸就红了。他接了何海的话茬:“那时,何海哥太牛么,咳,当个村长把人祸害了。”
    他们临散时,巨向荣一再嘱咐,在本乡镇干事,注意方式,最好不要去西南片,不要插手自己村上的事,低头不见抬头见,小心得罪村上的人。做事要看风向,千万不要打群众,小心人报复。
    夏龙笑了,他没有想过这么多,但已感受到话里的道理。说:“知道了。”
    他俩要夏龙去他们村上逛。
    夏龙说:“肯定的,说不定那一次,我包你们的村呢。”
    送走了巨向荣何海二位,夏龙回镇去了曾锋房间,这一段时间,他一直和曾锋在一块,两人也谈得来。曾锋房里,张海和镇上几个年轻人在打扑克。张海脸色很是难看.肯定是输了,他蹲在床角,用眼来回瞟其余几位的手里的牌,嘴上叽咕着。曾锋笑嘻嘻地在给一个军着。夏龙拉过一把椅子,坐下看。张海说;“龙哥你来给我倒倒手气,我已经输了七十多元了。’夏龙说:”我艺不精。怕打不好。”一位说;“你小伙就是输的命,谁替你都不会赢的。”这一位是先前的打字员,单薄得风都能吹倒,脸上像刀把肉刮走了,看他的模样就象看防中毒标志。年龄不大,已离了二次婚了,不要看他人长得不咋样,可每天都有好多女娃来找他,他是镇政府有名的采花高手。他的第二位妻子曾说:“你把种子撒的天南地北都有。’张海喊叫着不行,夏龙只好脱了鞋,坐在床角,替张海打,能打三四牌,听见有人敲门,说:“曾锋,曾锋,李镇长叫你呢。”曾锋说:“知道了。”曾锋跟声出了房子。张海说:“真是烦躁。”
上灯时分,曾锋回来了,告诉大家,晚上八点开会的一些情况。镇政府只留他一个人。张海、夏龙跟六个人计划生育,顺便在地下串串,熟悉村情。其他同志分了四个小组,先进四个大村,征收税收陈欠。夏龙听清楚了,里面有嘴头村。
    计划生育工作组组长是宣计站长欧阳锋。欧阳锋不到三十岁,老爱戴一副茶色眼镜,镜框很大,几乎遮住半个脸,老远看见他,双肩上面一片茶色的光芒。人们给他送一个外号“外星人。”
    “外星人。”欧阳锋哈哈一笑:“这名字好听着呢”。于是,外星人代替了欧阳锋三个字。他的家在县南的乡镇,媳妇却是马泉镇的,是一名教师。
    “外星人”在第二天早上,将他这一组的成员分别招集到他房间里开会。这一组共有七个人,里面有一个女的,近四十岁,脸黑黑的,却很润泽,扎一马尾巴辫子,有神的眼睛具有很强的诱感力,弹性十足的小嘴唇,稍稍一噘,一定会勾起异性心潮的澎湃,可以想象当年她是何等漂亮妩媚。姓何,叫何丽萍,何丽萍结婚很晚,关于她结婚晚有许多传说,一是她心太高一般看不上眼,挑三拣四;二是她当年在镇门口赶集卖布,不知怎么回事,竟然和镇党委汪书记睡在一起。汪书记不惜花些功夫将情人何丽萍招进镇政府,当起了一名机关干部。这事风声传出去,谁还敢娶她呢;三是何丽萍自从和汪书记好上以后,不打算跟别人结婚,一门心思往汪书记怀里钻,要汪书记离婚,跟她结婚。听人说,何丽萍曾亲自找汪书记的老婆谈她们之间的事情,劝汪书记老婆自动退位。可是她每一次回来,脸上都要大小挂些彩。汪书记从马泉镇调到县统计局当了局长,何丽萍请了半年假,住在县上。但又不知什么原因,二个月后,何丽萍又回到了马泉镇,一个月睡在床七起不来,人也瘦了一大圈。有人猜测,肯定是和汪书记的事泡汤了。五年后,何丽萍和马泉镇西刘村的小伙结了婚。这小伙老实,十棍打不出一个屁来,但他很爱何丽萍,一有时间,便来镇上看望何丽萍。何丽萍每次都要叹息:“做梦都想不到嫁给了这么一个人。‘,世上的事,上苍明白的,公平的。他一天的主要事情是男女的搭配。
    “外星人”见大家坐好后,说:“咱这次计划生育主要是以罚款为主,主要对象是未三查的,未上环的,还有超生的。咱跟人家收税不一样。人家固定在一个村,咱是满镇跑。现在我想从哪个村开始呀?”
    大家无语,看着外星人。
    “外星人’想了一下:“从东刘村开始。”
    大家纷纷站起来。
    “外星人”说:“咱走。”
    计划生育工作往往优于其他工作,尤其是罚款,是一个肥差事。
    外星人走在前面,后面是夏龙一行人,穿过政府大院,来到大门口,“外星人”租的车在大门外停着,是一辆中巴车,司机是个年轻人,看见“外星人”只是抱怨,他己经在门口等了一个多小时多了。
    外星人嘴上说着对不起,掏出烟递给司机:“先吃着,先吃着。”司机说:“不会发一盒呀?”外星人说:“今天是第一天,哪来的烟。不过,跟上咱有抽不完的烟。”
    大家都上了车,.外星人坐在车前头,回头看看大家都上了车。吹出一股长烟雾,说:“东刘村,出发。”
    东刘村在镇政府的东北方向,距离约八公里,这一段路面极差,坑坑沟沟,东拐西转,看见一片柿子园,再一左转,东刘村就到了。东刘村人口不足五百,却是两个自然小村组成,两村之间相距有一里路。原先他们是一个村,果子卖钱了,大多想翻修房或盖楼房,但老庄子太窄小了,于是人们想了个办法,两家抽出一家来,但抽出的一家没有庄基地,到处都栽了树,人们不忍心挖。恰巧一里路的地方,先前留下的一大片地做场用。场的周围是一片片半死不活的小树,马泉镇从东刘村往北,全部喝的是窖水。人们从几里路的地方拉些水,放进窖里,天若下雨,人们把雨水往窖里放。东刘村的土地上,一棵小树要长成大树挂果,是多么艰难不易,经过不知多次裁了旱死了再栽的艰苦过程,场周围的这些小树,大多枯萎了。村上决定就在场里做庄基,几年过去了,一个新村形成了。新村的建筑跟老村形成鲜明的对比,这个对比的的确确也反映出了农村这些年的变化。
车到了东刘村,“外星人”说:“先去刘村长家里。”他指挥着车开往新村,刘村长家在第二街最南的一家,前院是一座大房,后院是三间厢房,院中间有两棵果树。东刘村没有设置村支部书记,像这样书记空缺的村在马泉镇有四五个。
刘村长在大房里跟两位老汉下棋,见一个中巴车停在门口,拿着棋子的手停在了半空,看见了外星人,放下棋子跑了出来。
    外星人老远将手伸了过去:“刘村长,清闲得很。”
    刘村长握住了伸向他的手,说;“屋里走。”他跟下车的每人拉了拉手。看着夏龙和张海,刘村长一脸的茫然。
“外星人”将夏龙和张海做了一番介绍。
刘村长一笑,说;“我以为是县上的呢。”
村上怕的是上面检查计划生育。
    刘村长黑瘦的脸,胡子胡乱地长着,嘴上叼着支没有点着的大喇叭卷烟,驼着背,走路是个八字步。
刘村长从厨房提出电壶,到处找杯子。
“外星人”说:‘这儿的水可是金水呀。”另一厢房传出刘村长的声音:,’现在好多了.每一家都有大罐,三四天拉一回水,吃窖水的人不多了。”刘村长总算找了三个杯子,在抽屉里胡乱地找了一阵茶叶。他-边冲茶一边询问外星人的来意。“外星人”端起一杯茶水,放在窗口,借光望了望茶水的颜色,笑说:“一块钱一斤的吧。村长如今对茶叶不讲究了?”刘村长说;“你没看这村的穷样子。张狂不起了啊。”‘外星人”笑了:“世事让你们张狂完了。”刘村长点着烟,吸了两口,眯起眼睛笑了笑,狠吸了一口。
    “外星人”正经地说:“刘村长,这次王书记专门抽调了我们几个搞计划生育,王书记还说要先从东刘村开始。让我给你捎话,这次一定要罚到位。’
    刘村长嘿嘿一笑,说:“你这一天给谁都上谎呢,要在我村搞,你就搞,把王书记不要往出抬了。”
    外星人急了:“刘村长你不信,可以问这几个。”
    何丽萍插话:“刘村长,还不信人么。”
    刘村长靠在门框上,弹了弹大喇叭烟上的烟灰:“我们村基本上没有多少户了,上次都罚了。”
    外星人说:“一定还有。”
-   刘村长摇摇手,说;“真是没有了。”
    “外星人”说:“上月三查,你村四个妇女没有来。”
    刘村长说:“没三查怎么罚人。”
    “外星人”说:“按规定罚伍佰元。名单我都带着呢。”
    刘村长靠住门吸了几口烟。
    刘村长从外星人手里拿过名单,看了又看,说:“把这兄弟俩罚了,没有三查的我替你们罚款,钱在我这儿取。”
    “外星人”说:“对。好了,叫我几个先到这兄弟俩家里去一趟。”
    刘村长说:“把饭一吃。”
    “外星人”说:“你准备妙几个莱?”刘村长说;“胡吹呢,早上就炒菜。”“外星人”往出走着说:“早饭免了,准时十二点吃。”刘村长跟随他往出走:“那能行,十二点你们准时来。”
    司机已上了车调了车头,刘村长手举得老高,不停地说:“那你上,十二点准时,一定要准时。”
    车向老村开去,车里外星人忧心忡忡,大家争问原因。外星人说:“刘村长指的人是刘怀孝,刘怀孝是前任村干部,去年刘村长硬是把怀孝拉下马,俩人的积怨很深。刘村长故意耍个手脆,借咱整怀孝。”何丽萍说:“那咱不去怀孝家了。”“外星人”叹息一声:“不去不行,我们还要想那四个妇女的罚款。”张海说:“我们是镇政府专搞计划生育的,村上算老几?”外星人笑了;“张海,不要小看村长,他在村上有一定的势力。你不依他,他那一杆子人把你会从村里撵跑的,到时候,非丢人不可。”何丽萍说:“咋好意思去怀孝家呢。”外星人说:“这样吧,夏龙和张海去怀孝家,他俩新来的人,跟怀孝没打过交道,好说。咱五个到他哥孝敬家去。”车上人全同意了。
    到老村了,“外星人”站在村口的大路边,指示夏龙和张海下去,顺这个街道端往前,东边这排子街道,从南往北数第三家。
夏龙看着眼前的村,街道慢慢上升的坡度、两边住房参差不齐,每家门口都用砖或胡基围一个厕所,房是老式的厢房,房瓦上长满杂草,随风摇摆。唯一显眼的东排子有一间一砖到顶的大房。张海说:“就是盖大房的一家?”“外星人”说:“对,对。”夏龙和张海下了车,向怀孝家走去。
刚走几步听见何丽萍在身后喊:“等等,我也去。"
他俩回头,见何丽萍疾步走过来。
夏龙问:“你没跟站长去?’.
何丽萍笑着说:“嫌你俩人少,没有经验。”
张海问;“那你不怕怀孝怪你?”
何丽萍甩甩马尾巴辫子,说:“我是一般干事,一切听领导的呢,怀孝当过村干部,这一点他心里不会不明白吧,再说,人熟了说不定事也好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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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天长歌,吟唱醉生梦死;伤离别,相思苦,人间有真情;以地作答,感叹沧海桑田;绘尽人间冷暖,劲舞指尖才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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