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同窗烂事

吴能夫 · 发表于 2019-7-13 21:55: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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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窗烂事

文/吴能夫

阿文和阿杰中学同窗，可是两个人的家境和成绩却截然不同。
　　阿文出身贫寒，在校几年，穿的是市场摊点上买的便宜货，吃的是萝卜咸菜，连荤菜也难得沾上一回，但他成绩好，尤其是作文写得精彩，常被老师当作范文在课堂上念，从初三开始，就成了学校文学社的“一支笔”，还在一些文学报刊发表了作品，是学校知名的“小作家”。
　　阿杰家境宽裕，不仅吃香的穿好的，而且衣兜里时常揣着一把零用钱，但是他有个毛病，一见作文题就头疼，磨来蹭去，半天也写不出几行字。
　　一天，阿杰突发妙想，拉着阿文私订协议——由阿文替阿杰代写作文，每篇作文，阿杰支付十元“稿费”。对阿文来说，十元钱是一笔可观的收入，足够买一个星期的菜票了。于是，俩人各得所需，暗自欢喜。
　　高中毕业那年，阿文考上了大学，阿杰却凭他老爸的关系成了一名银行职员。
　　转眼过了十年，阿文和阿杰虽然都在县城工作，相互之间却没有来往。
　　一天，阿杰邀请阿文到一家酒吧叙旧。闲谈中，阿杰说他们银行需要招录一名办公室主任，问阿文是否愿意屈就。
　　“我早就想跳槽，找个薪水高些的单位，只是苦于没有门路。如今有这等机会，正求之不得呢，请老同学帮我推荐推荐。”阿文欣喜地说。
　　“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阿杰满口应承。
　　果然，半个月后，阿文就拿到了调函。
　　“想不到，阿杰这小子竟有如此神通，这么快就把事情办妥了。”
　　阿文高高兴兴地去银行报到了。更令他想不到的是，接待他的竟然是分管文秘工作的副行长——老同学阿杰。
　　阿文如遭电击一般顿时呆住了。阿杰无才无能，究竟是怎样爬上副行长的交椅的？真他妈的见鬼！书呆子啊！同在一个县城里，又是老同学，竟然不知道阿杰已经当了副行长。早知如此，哪怕待遇再好也不会来的。阿文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十年前为阿杰当“私人秘书”在灯下赶写作文的情景又历历如在目前。
　　他从欣悦的巅峰跌入了情绪的底谷。他感到不平，感到愤懑，感到耻辱。他的自尊心被巨大的失落感啃噬着。
　　“阿杰是分管文秘工作的副行长，这是多么滑稽的讽刺啊！阿杰把我调到这儿来，是真心为我好，还是有意羞辱我呢？”
　　阿文情绪沮丧地回到家，向妻子诉说了自己的“不幸遭遇”。
　　妻子释然笑道：“我还以为你骑自行车撞上了哪个耍赖不讲理的老太婆呢，这算什么事呀？他当他的副行长，你当你的办公室主任，管他什么才呀能呀的，没他帮忙，你能从糠箩里跳到米箩里？”
　　“唉，在杰的手下当秘书，我实在受不了。”阿文喟然长叹。
　　“嗨，真是书呆子脾气。你那点肚才算个屁？没听说，人家名牌大学的大教授也放下身段为大字不识几个的农民企业家打工当顾问呀？人比人，比得成？再说，人也是发展变化的嘛，难道阿杰还是十年前的阿杰吗？”妻子训导说。
　　阿文哑口无言，不再理论，只是心里难受极了，便闷闷不乐地出门去，拉上几个朋友，找个酒吧，举杯痛饮，把心里的苦水一古脑儿倒出来。
　　“你的老婆说得对，面对现实吧。”
　　“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嘛。说不定，要不了几年，凭你的才华，会赶上甚至超过阿杰那小子呢。”
　　朋友们纷纷劝说。
　　于是，阿文不得不收起那份可怜的自尊，郁郁寡欢地去银行上班了。
　　一天，阿文按照阿杰的指示起草了一份报告，交给阿杰。
　　“这么快就写好了？”
　　“我也不知道写得好不好，请你审阅。”
　　“哦，我抽空看看，你忙去吧。”阿杰显得很高兴。
　　待阿文走后，阿杰拿起报告看了开头结尾和中间几句，就直接呈报给行长。阿杰想，阿文写的报告，那还用看吗？他对阿文是充分信任的。
　　次日，阿文刚到办公室，就听见从行长室传来厉声的呵斥。
　　“看你招录的是什么人！哪有这么写的？你看这里，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幸好我用心看了一遍，不然交上去，我的脸面往哪里放呀？”
　　“行长，您消消气。也许他刚来，不了解情况……”阿杰试图解释。
　　“不了解情况可以问嘛，这不仅是能力问题！也是态度问题！”
　　“这也怪我，没有仔细审阅就报上来了。”
　　“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是对这个新来的办公室主任不满意！”
　　“我马上要他修改……”
　　“不用他修改了！辞退！马上辞退！身为办公室主任上任后的第一篇文稿也写成这个样子，这样的人有什么用？”行长很生气。
　　“他是作家呢……”
　　“哪有这样的作家？连份报告也写不好？怕是徒有虚名吧？”
　　“不，不是的，这份报告整篇文笔都很好，只是……”
　　“别说了，我已决定了，另外选人吧！”行长打断阿杰的话儿不容置辩地说。
　　阿文愤怒地直跺脚，他怨自己，也恨阿杰！怨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耍小心眼，结果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但毁坏了自己的名声，而且使自尊心再遭重创！
　　原来，阿文有意把报告中几处重要的语句写得模棱两可，甚至似是而非。他想看看阿杰是怎样审阅把关的，哪想到，阿杰不经过修改就直接呈报了呢？
　　他满腹怨怒的走进办公室，坐到电脑前，匆匆打了几行字。
　　阿杰踱步进来，默默地看着阿文，不知如何张口。
　　这时，阿文霍然起身，把刚打印出来的“辞职报告”递给阿杰，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一句话也不说就愤然离去。
　　“唉，阿文这是怎么啦？他不该是这个样子啊？”
　　阿杰盯着阿文的背影，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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