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五代十国时,沙门佼佼者福州吴姓子来到永新禾山,主持大智院(今甘露寺前身),僧徒济济,述《垂戒》十篇,受南唐后主李煜召见,赐以澄源禅师法号,使禾山名闻遐迩。说来惭愧,我这个禾山脚下长大的永新人,虽爬过远在千里之外的华山、泰山,但近在咫尺老家门口的禾山,却还没有去过。 其实,我早就想游禾山,这回总算是心想事成了。 禾山位于永新县西北部,是罗霄山脉中段的一个山系,距我老家沙市田背村也就三十里山路。2013年国庆,我偕妻回老家,在大弟耀伟、小侄陈新陪伴下同游禾山,小侄找来一位家在禾山脚下的同事权当导游。小的时候,禾山的名字之于我如雷贯耳,禾山的故事有如天方夜谭。炎热的夏夜,人们坐在房前屋后,聚在桥头纳凉的时候,大人少不了要给孩子们讲禾山的故事,几十年前,我就是从母亲给我讲的神奇传说中知道禾山的,在众多故事中,那个酷似芝麻开门的“金鸡婆带小金鸡”的故事,最令我不能释怀。 故事说是禾山有一块很大的峭壁,上面镌刻了一百个字,那是凡人难认的天书,有在石壁前大声读出并全部正确认完这一百个字的,石壁就会像阿里巴巴的山洞那样开门,有一群金鸡从石壁中跳跃而出,跟着认字人回家。千百年来,尽管有不少人前来一试,却无人能够全部认出。相传很早以前,有过一个饱读经书的秀才,信心满满地来到峭壁前仰头认字,他一口气正确认到第九十几个字的时候,石壁渐渐开门,当他认到第九十九个字的时候,一只金灿灿的小鸡先母鸡跳出石壁,这一情形让秀才欣喜若狂,他顾不上识最后的那个字,就忙不迭去抓小金鸡,虽然他眼明手快,逮住了它,可金鸡婆在他手背上狠狠啄了一口,秀才忍痛紧抓小鸡不放,剩下的那个字也不认了,就带着小金鸡回家,以为这下可以发财了,但被啄伤的手背迁延不愈,流着脓血,腥臭难闻,直到秀才变卖了小金鸡,并把所得的钱全部用来治手才把伤口治好。讲完故事,母亲还评论道“人啊,千万别贪心,不该你得到的钱,是不能得的,得了也会失去。最后的那个字,不知道这个秀才是认得还是认不得,如果他认得不去认,就太可惜了,如果不认得,就不要去抓金鸡啊,因为那不是你该得到的东西。”母亲没有文化,不会编故事,但她记性好,听过的故事就能复述,这些禾山的故事,她一定是从我外婆或者她村里的老人们那里听来的,大概连同这一段精彩的故事点评。 我是冲着这个故事,冲着百字天书和神奇的石壁来禾山的。禾山脚下有一座大跃进年代修建的大水库,我们的车先开到了禾山水库管委会门口停下,在那里转悠了一阵,看了看库区的山光水色。今年永新大旱,库区水面比往年缩小了大半,几条小船在岸边搁浅。在那里稍事休息后,我们沿着山边蜿蜒的水泥路溯溪而上,这条萦纡百折、悬流激浪、奔腾不息的小溪就是龙溪,当年,任吉州司马的颜真卿来游禾山时,曾挥笔题写了“龙溪”二字,被镌刻在石壁上,我问这两个字在哪?要“导游”带我们去看看,“导游”笑着说“这两个字早就没有了,1958年修建水库时被破坏了。”遗憾,又一处古迹消失在1958年。我突然想到清朝政府为加强海防,曾花巨资从德国克虏伯兵工厂为厦门胡里炮台买来的两门大炮,差点在那时都送进了炼钢炉,好在当时厦门有一位开明的领导,得知此事后,火速派人从炼钢炉前把那门还没来得及送进炼钢炉的古炮拉回了炮台,这真是厦门之幸。德国生产的这种炮,世界上仅存这一门了,克虏伯知道后,大喜过望,还想把它买回去呢,所以这也是克虏伯之幸。可惜啊,不知永新当时这样开明的领导在哪。 禾山脚下有一硕大石壁,高数丈,连绵好几里。这次游览禾山,我看到了这块传说中的峭壁和它的百字天书。在离地丈余高的大石壁上有一块琢出来的石碑,高不足两米,宽不过三尺,百字天书就刻在这块不大的石碑上,这与我想象中的石碑可小多了。我认真察看碑刻上的文字,似是龙飞凤舞的草书,草体字本来就难认,加上年代久远,风雨剥蚀,笔画残缺,漫灭不清,字虽不多,却很难辨识,我踮着脚、仰着头,仔细看了许久,却一个字也没有认出来。“果真是奇字天书,竟一个字也不认识”我对“导游”说。“主要是风雨剥蚀,字迹模糊。说天书是传说,这个百字碑其实也是大书法家颜真卿游历禾山时题写的,只是草书难认,一般人就像是看天书。”这段文字究竟写了些什么,史无记载,而碑刻难以辨识,也没有人去稽考了。 看过百字碑,转过身来,“导游”指着不远处溪水中的一个深潭对我们说,那就是“两丝潭”,潭口阔不过丈,水色黛墨。只是磹口四周的石块经过岁月和悬流冲刷的双重磨砺,十分光洁平滑,犹如磨床加工过似的。关于禾山“两丝潭”的传说,永新人也是家喻户晓,妇孺皆知的,据说,用蚕丝线一两,一端坠以重物慢慢放进深潭中,还探不到潭底,其言潭之深,不可测。还有种说法,把一筐谷糠由此倒入潭中,谷糠会从距此有五、六十里路的县城北面的仰山村的禾水河中的一个深潭中冒出来,据说这深潭就是“两丝潭”的另一头,这个潭有好多漩涡,且潭水叮咚,十分悦耳,夜深人静时犹是。 看过“两丝谭”,继续行车上山,不一会就在右手边看见一座不高的砖塔,该塔青砖砌成,四面七级,逐层收缩,塔顶尖圆,未见铁刹或瓷刹,塔身爬满了藤蔓植物,“导游”介绍说这是“雁塔”,建于宋代,修于明代,本地人俗称其为“禾山塔”。在雁塔脚下的水泥路对过,有一块介绍雁塔的石碑,说当时的雁塔就很有名气,文人学士游禾山常有题咏雁塔的诗文。 继续往上走,有一个小村落,这就是禾山村。我们停下车,向村民打听去甘露寺的路怎么走,热心的村民指着左边的一条小路说,从那里进去,在村民的指点下,我们往前走了200多米,就看见了甘露寺的大牌坊。从永新县政协汇编的一些历史名胜资料上看,甘露寺的前身是唐朝的大智院,唐文德中,西域僧达奚曾住锡于此,宋以后改称甘露寺。唐宋时期的禾山寺香火鼎盛,僧侣众多,最盛时有几百人在此吃斋念佛,还有一些人在此读书修学。这里至今还留下一口“千僧釜”,恐怕这是禾山兴盛过的最有力的物证了。据传历史上有三位宰相在这里读过书,他们是唐代的牛僧孺、姚崇和宋代的刘沆,前后四百年,有三位宰相年轻时在这里读过书,所以这里有“四百年中三出相”的说法,为纪念这一盛事,后人在甘露寺侧筑起了“三相读书台”,不过,眼前的甘露寺仅存一座破旧大殿,殿内虽供奉着释迦牟尼等佛像,却未见有一个僧人,也未见到有一个香客,佛前的香炉灰冷烟灭。甘露寺虽说自元代就盛况不再,明以后更是日渐衰败,但曾经与庐山、清源山齐名的禾山古寺如今破败冷清至此,我是很感意外的。见我们一行人在寺内、外盘桓已久,从配房中走出来一个中年妇女,我们问了她一些甘露寺的相关问题,她说自己只是个照看寺庙的杂工,不太了解寺庙的历史,只知道这里原来供奉着一尊观音,后来泥塑的观音日久坍塌,才塑了这三尊佛像,她高兴地告诉我们,乡上和县里要准备翻修重建甘露寺了。这从挂在配房外墙上的一块牌子得到了印证,牌子上既简要介绍了甘露寺的历史,也把下一步的整体规划效果图画出来了,这使我略感欣慰,但愿规划不只是挂在墙上,更愿它能尽早落实在禾山脚下的这块土地上。 走出甘露寺,大家意犹未尽,游兴还浓,问老乡秋山在哪里,上面还有什么景点?我原以为秋山是另一座山,老乡介绍说,禾山有白云、凌霄等七十一个山峰,秋山称作赤面峰,是禾山最高的山峰,海拔1391米。老乡说“禾山七十一峰,峰峰有宝,一峰无宝,也有灵芝甘草。秋山是宝中之宝,山势险峻,风光秀丽,上面有双童石、罗汉洞、倚天胡和仙人梳妆台等好多景点。无限风光在险峰啊,你们上去看看吧。”“上秋山要多长时间?”,我问。一位村妇答道“我们走要三个钟头,你们走恐怕得四个小时了。” 上秋山没有公路,只能靠两条腿,来回单走路就得七、八个小时,别说时已正午,就是清早出发,我们这把年纪的人也怕是吃不消,只得掉转车头下山,不舍地离开。 禾山,与衡、潭相接,雄踞湘赣两省边界,崇山峻岭横亘在五个县市500多里的土地上,山势险峻,悬崖峭壁,怪石嶙峋,飞瀑流泉,古树参天……禾山,壮则壮矣,美则美矣,可何时能有大巴、缆车代步?若有,届时再来禾山,我将登临秋山之巅,一览赤面峰的美丽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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