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悍雨啸风 于 2019-9-18 09:59 编辑
翻开泛黄的日记,从片片段段里找出了能够震撼自己记忆的字句,是我曾经写的一首感言诗词:“千山窝闷腹,万水掩惆肠。春夏虽消尽,秋冬却大疆。”这是我背起铺盖走出校门,迈入广阔天地,在大山里插队时,于临住房顶的露洞里望着满天银星写下来的。这个“疆”,确切地说,应该是“僵”。 带着感叹,我揉揉酸痛的腰,蹒跚着来到已不再浑浊的渭河长堤上,信步游动着。在用已老茧斑驳的双手轻拂额前稀厘苍发的那一瞬间,忽然闻听到不远处少儿们的嬉戏声。五十年前的初心被唤醒,我的思绪禁不住开始穿越,穿越五十二年前的时空。 一班四十多人,拉着手,望着彼此含泪的双眼,听着彼此的鼓励和支持,道着以后与校园的重新再见。突然间,有一种感觉,在我的脑海里开始回旋。此时才明了,一直同道同行的是同学情。这个抚摸起来竟有着别样的亲切,思想起来竟有着别样的难忘的同学情,是一种没有一点血缘的人世亲情,是一种不是亲兄妹却胜似亲兄妹的人间真情。 此刻,我才真正的了解了什么是同学情。用大家当时的心情来诠释,同学情,就是一怀甘醇纯味的茶,用心去品尝同学情,一般清香的甘甜在肺腑里萦绕。 对彼此,我尚不知世故,但知道,用清纯释放的真性,没有隐藏,没有欺骗,彼此那么了解的深透。有些话,不愿回家对父母说,有些话,不敢在学校对老师说也不可能对老师说,却能够轻松敞开地与同学彼此畅谈一番。只有同学,是彼此诉说的最好听众,也是静静地倾听彼此心灵的听众。 将记忆拉长,我和一群懵懂无知的少年们,也就是在十三、四岁的年纪吧,从四面八方走到了一起,怀着对知识的渴望,惴着对末来的梦想,怀着对新生活的向往,融入毫无忧愁的快乐校园生活里。 不论走到哪里,我最爱唱的歌是“我是共产主义接班人”。 从陌生到熟悉,从熟悉到熟知,我们用坦诚结下了纯真无暇的友谊。 我们的学习环境和生活环境,如果非要形容一下的话,那就是十分的艰苦,艰苦到一间二十平米的宿舍里竟能住下二十多个学生。上下铺用麦秸厚厚地铺上一层,算是我们的宿营生活了。捉弄虱子臭虫,已经成为我和左床右铺同学的业余爱好。至于吃饭,近二百人就餐的食堂,仅一口一米二见圆的大铁锅,一把大铁锹把学生各自从家里带来的粮食混合在一起,搅合搅合,然后每人一碗的就算是吃了大锅饭。如果吃出来几颗老鼠屎,那是太平常不过的事了。 这一花蕾的初窦灿放,在这个环境里一含苞就是三年的时间。三年里,我和同学们一起到最简易的土球场早操,一起在土墙瓦顶的教室作业,一起排队敲着不同花样的碗去就餐,又一起在散发着霉味的宿舍里同室共眠。 一年四季里,我和同学们相处的时间多于和家人。我们用朝久相处,同窗苦读,结果出最扑素的同学情:没有谁嫌谁富穷。我们结果出最纯洁的同学情,没有谁嫌谁穿的新旧。我们结果出最浪漫的同学情,没有谁嫌谁长的俊丑。我们结果出最永恒的同学情,没有谁嫌谁是否门当户对。我们珍惜这种同学请,因为,这个同学情最平凡、最动人、最高尚。 对于简朴、艰苦、古板的校园生活,我毫无怨言的十分满足。即便在呼啸的寒风中,用满是冻疮的双手挑灯夜读也都毫不畏惧。而那时的我和我的同学们,还处于未成年。 这个同学情,相伴我和我的同学们,过早地离开了学知环境而步入到了茫然而又难以应对的社会环境。 正值火红柿子挂树梢,青黄玉米落筐筲的收获季。这一天,是魂牵梦绕的一天,是少小别家的一天,是懵懂未知的一天,更是青春怒放的一天。正是这一天,我和我三年同窗的同学们怀着无限的憧憬,就要卷起各自的行囊,离开这个让我们欢笑了三年的校园,进入一个不知结果的世界里。 这年,我和我的同学们,都在十六、七岁间。 那段时间,我最能展喉高歌的是“我们走在大路上”:就在我们即将继续下一个知识台阶的攀登,向知识的高峰进行冲刺的时刻,奠定我们命运的新概念就降落在我们的身上——要在上山下乡的大路迈开大步,去接受新一轮过的贫下中农的再教育。 就要踏上每小时六十公里速度的火车,在频繁的隧道里穿行,奔向大西北的深处,再开始一个从陌生到熟悉,从熟悉到熟知。而后,我们仍然会在一起,但不知道会在一起有多久,也不知道会不会大家还能在一起谈天说地话理想。 我和我的同学们一起,颠颠簸簸的十几个小时,火车转汽车,再由汽车转步行,终于在翻过了两座大山后在群山环抱的沟豁间,驻足了下来。至此,我们开始真正地体验“朝阳沟”这部电影的内涵,只不过,我们落脚的地方,是没有电影“朝阳沟”中那么山水美丽、那么日月春华、那么欢快浪漫的“落花沟”。 在这“一沟宽”的蓝天下,扑脸牛粪撒田地,衣襟湿透收麦粟,是我们接受锻炼的唯一首选。锄地拔草,满手血泡,是我们能炫耀的唯一骄傲。渐渐地,以满手老茧为荣尚的我们,成为了最富时代意义称号的知识青年。虽然,我们的书本知识是那么的有限。 从未做过饭的我们这些小知青,从吃夹生饭起,用一次次的拉肚子学会了厨灶技能。从爬个山坡都要一步三歇到挑着一担五十斤水的大木桶,一口气的撑到山顶,练就了我们与年龄不相符的强壮体魄。女生原本粉嫩的脸颊变成了古铜色,男生原本纤细的双手变成了粗糙有力。为防止破洞的衣服露出皮肉,我们这些小知青还学会了针线活。 作为知青的我们,在白天大干,晚上巧干,节假日继续干的动力促使下,实践了大寨精神,从未叫过苦喊过累,只有在实在忍受不了的时候,钻进被窝里,用一阵阵地嚎啕把枕头打湿。 此刻,我们才真正地懂得了李白的“粒粒皆辛苦”。那时候的我们,还不知道什么是浪费,因为,没有一颗粟米供我们去浪费。 为读懂大山,为读懂贫穷,为读懂战天斗地的改变,我们这些知青在这一再教育中用了三、四年多的时间,让自己在逆行中成长了起来。 对我来说,这三、四年多来,是结结实实地考验。这三年多,是踏踏实实地磨炼。这三、四年里,我们这些知青,一起为生活的拮据抱头而哭,一起为工分的聚集相拥而笑,一起为能看一场露天电影而快乐。更多的是,一起为少盐缺油而悲伤。到农家地里偷菜,到林场里摸瓜,成了我们改善生活的唯一途径。 每年好不容易的一次回家,我都是逃票,甚至走上一天的路。因为,那一点点工分,根本就不够填饱我的肚皮。 刚来插队时,再眼拙的人都会一目了然的分清谁是社员谁是知青,两年后,再眼明的人也看不出,比社员还社员的竟然是知青。 一股返城的大潮,让我们这些已经学会沉默寡言的知青们,又一次泛起心潮。 过去,农业战线需要我们,我们来了! 现在,工业战线需要我们,我们来了! 只要是祖国建设需要我们的地方,我们毫不迟疑地来了! 我是狂嚎着跑出大山的。 带着同学情,揽着知青情,我们依然扛着已经露絮的行囊,在一辆辆单位的卡车拉载下,走进了不同体制、不同环境、不同岗位的工商行业。 这一年,我们这些知青们,已经都在二十一、二左右岁了。 我学会了一首新歌:“工人阶级有力量!” 我的同窗,我的同乡,于此时,根据国家需要,开始了各奔东西。 对于这段知青生活,我们没有不满,没有埋怨,也没有遗憾,只有掂念和感恩和珍惜。也正是这个阶段的知青生活,让我们的思想得到提升,让我们行动保持了一致。也正是这个阶段的知青生活,让我们更加热爱来之不易的幸福生活,更加懂得了生命的价值。 新的工作环境几乎是封闭的,更是紧张的、有次序的。这个充满机器声和呐喊声的环境,让我们懂得了博爱,懂得了团结,懂得了创造,懂得了贡献。无产阶级思想,就在这个环境里植根到我们的心底里。 我们从懵懂朦茫到了知所然,经历了许多许多不堪回首却必须回首的岁月。 又是三个多年头,我们开始了谈婚论嫁,进入到养子育女的壮年时期。 大概,这个时期就是我与青春的告别期。这一朝离别,不再是距离的问题。再谈青春,也只能是无数个记忆在脑海中浮现,无数个留念在心底里荡漾而已。 该吃饭了。老伴的轻轻一声,把我从时光隧道里拽了出来。 叹了口气,我捉起笔,在日记本上的最后一页上写下了“灰云盖褐阳,绿树绕青冈。岁月迟朦懂,同仁早目苍。”
【编语】有句成语是往事如烟,其实有些往事不能如烟。时光飞逝,当白发爬上了鬓角,人到了怀旧的年纪,终于停下了奔波的脚步。梳理着被岁月侵蚀了的记忆, 不论到什么年代,文学创作从来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而它给作者带来的那种精神喜悦和体验,亦是其他事情所无法比拟的。言为心声,字为人生,只要是真实的声音,都会有人来倾听;只要是感人的倾诉,就会有人来动情。有辛勤的付出,就有理想的收获。(宫学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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