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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满十八岁的大队团支部书记安梓华正在破旧的祠堂里排练花鼓戏《沙家浜》。平时记忆超强、口齿清晰的他,今天两次唱错词。第一次把“这个女人不寻常”唱成“那个女人不寻常”。他意识到唱错了。第二次唱成“这个女人不平常”。他懊恼万分!本来排练中唱错词是平常的事情,谁也不会笑话、指责的。可是安梓华不能原谅自己。别人出了差错不要紧,纠正就是。他不能出差错。他出差错是耻辱!更严重的是因为安梓华明白自己心慌意乱的原因。还猜测演沙四龙的安拥军和演阿庆嫂的胡香云明白他心慌意乱的原因,他就不只是心慌意乱,还有了难以掩饰的羞惭和若隐若现的嫉妒。
前天夜晚八点多钟。安梓华默念着台词,从自家后门优哉游哉地走在平缓的坡地上。他打算趁着不大明亮的月光,去两百多步远的小树林边静坐一会。他走到离树林边缘只有十几步了,分明看到一个光着下身的人头里脚外在做男女野合的动作!他脑海里面不只一千次显现过他想象的男女合二为一的画面。今天第一次看到。虽然他只看了两秒钟。也许只有一秒钟。而且因为月光不算很明亮,画面有些模糊。可是这个镜头深深地刻进他的记忆中了。他完全没经大脑思索,本能地低声一吼:“谁?!”那半截白糊糊的身子就像死尸一样一动不动了。他后悔吼这一声。
去年秋收后的一天傍晚,天上浮着小船一样的小半个月亮。隔壁生产队一个老实男人去稻田里寻找簸箕。碰上四十几岁的生产队会计光着屁股在稻草垛上做那不能见人的丑事。他心里连声喊“背时背时”。他不想惊吓会计。可是光溜溜的会计走过来拉住他。他生性胆小,以为会计要掐死他灭口呢。会计手忙脚乱地把身上仅有的三块七角钱塞给他。说明天再给他两块钱。求他不要说出去。他才知道会计压着的是快五十岁的地主婆。他明白这个事情非同小可。这可不是一般意义上的不正当男女关系。这是阶级立场问题,政治问题。他没敢要会计的钱。谁知几天后他就生病了。他才相信碰上这样的龌龊事情真的背时。他一直怕会计和地主婆算计暗地里报复他。他悄悄告诉了安梓华的爹安和顺。说如果今后他遭遇了暗杀,就是会计和地主婆害了他。安和顺守口如瓶足有半年。一次打扑克跟那个会计发生争执。会计把几张扑克甩到他脸上。他气得不得了,揭发会计在稻田里搞地主婆。后果很严重。公社党委和大队党支部来生产队宣布撤销会计职务。押到公社反省三天。地主婆腐蚀拉拢干部,关了一个多月。
现在安梓华非常后悔一声“谁”惊吓了这对狗男女。他不相信碰上这样的事情背时。他也不担心狗男女报复。他考虑的是野合的人可能会怀疑他识破了他们俩的勾当,跟踪他们俩抓现行。可是后悔没用。他刚转身往回走,后面颤抖的声音钻进了他的耳朵里面:“梓华哥!”竟然是安拥军!安拥军和他是出了“五服”、不知道是第几代的堂弟兄,只比他小五天,还是他的同班同学。他更加后悔刚才那一声“谁”了。他绝对不是故意来惊吓这个矮个子的。不过他非常奇怪,其貌不扬的矮个子把哪个女孩拉到这里来泄欲了?
“梓华哥!”安拥军先追上安梓华,然后再穿裤子。“我思想觉悟太差了!我道德败坏!我根本没有资格演沙四龙!”
“你先不要给自己扣帽子。”安梓华转过身子站住。“女的是谁?你瞒着我找对象了?”
安拥军吓得魂不附体,竟然还记得摸出半包火炬香烟,塞到安梓华手里。边系裤带边说:“我向你保证是她自愿的!她说了,只要双方父母不反对了,她愿意嫁给我。那天夜里我鼓起勇气说想跟她试一次,本来是没做希望的,没想到她答应了。这是第二次。你知道的,我家房屋太窄。就是房屋宽敞也不行。双方父母都反对我跟她好。求梓华哥为我保密。今后你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效劳。”
安梓华听他说双方父母都反对,就知道地上的女孩是“阿庆嫂”胡香云!安梓华心底里一股嫉妒猛地冒了出来。胡香云足有一米五六,安拥军顶多一米六二。两个看上去女孩还显得高些。相貌差别就更大了。安拥军虽然说不上丑,可是真的怎么找都没有令人喜欢的地方。唯一的优点就是因为矮小显得稚嫩些。所以叫他演沙四龙。胡香云是晒不黑的鸭蛋脸。五官搭配也无可指责。尤其招人喜欢的是无论碰见谁都咪咪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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