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悍雨啸风 于 2021-2-4 10:03 编辑
【编者按】朴实无华的一篇文章。作者用细腻的笔触,逼真地描写出从小到大对家门口一棵枣树,所倾注的满腔心血和喜爱之情。尽管这棵枣树,并不枝繁叶茂,并没开花结果,并且病病殃殃。甚至当父亲将其砍伐得只剩光秃秃的树干时,我泣不成声乃至黯然神伤。因为它是我生命的希冀,是我家生活变得富裕的希望。文中洋溢着一种至清至纯的人性美,朴实纯净,行云流水,读后给人一种甜美、温馨、幸福的感觉。建议精华共赏。【编辑:清秋丽影】
记忆,是耳闻目睹某种事物和现象的特征,加以认识和过滤,在头脑中所留下的深浅不一的印象。不论开心的、痛苦的、甚或残忍的,无一不被脑细胞所接纳并储存,时不时的会涌现出来几个点滴,刺激着生命里的每一根神经。 东起太行山,西至乌鞘岭,南连秦岭,北抵长城西北的黄土高坡,由于气候干燥而少雨多旱,所见之处植被稀疏,很少绿色,黄沙土尽皆裸露。好不容易遇见一次降雨,却形成了山体滑坡等自然灾害,同时,也造成了严重的水土流失。因而,连最能耐得住寂寞无助的麻雀都嫌弃厌恶,不愿呆在这里挨饥受饿。 这里,就是我曾经的家乡。 我小的时候,家境不好,比较穷,感觉中总也吃不饱肚子。虽然说靠山吃山,可这山和我的家况一样,甚至比我的家更为贫瘠。除过能长满一些毫无实用的茅蒿外,辛辛苦苦的撒上几把种子,到头来一粒粮食也产不出来。 拮据的生活让我身材轻盈,弱不经风,不是缺铁就是缺钙,用皮包骨形容我,一点都不夸张。就连家门口的那棵枣树,由于缺水缺营养,也是病病殃殃的,一直都没见它结过果子。对于门前的这棵枣树,大人们都懒得去管它,也没有精力去管它,每天为了全家人的一口饭菜,已经耗尽了他们的气力。 阴历八月的一个晚上,年迈的爷爷告诉我,这棵枣树是爷爷当八路军时路过家乡,由一位暂住在家里的司令员亲手栽种下的。爷爷还对我说,当这棵枣树结满枣子时,我们家的生活就会富裕起来,你要好好地爱护它。 自那以后,枣树就成了我吃饱穿暖的希望。 听父亲说,只要枣树有了水就能结果。 得到这个信息,我变得勤快起来,每天的早上我第一个爬起来,看着父母从水缸里很吝啬的舀出一瓢水倒进脸盆,将就着洗完脸后,我急忙抢先端起脸盆跑到枣树下,一点一滴的浇在它的根底。我自己从不洗脸,怕水都被脸吸收了。为了保证让枣树有更多的水源,我不论跑到哪里去玩,只要有尿,我都会憋着,紧忙地跑回家,撒在一个破瓦罐里,再偷偷地从水缸里舀出一点点水勾兑一下,倒在枣树的根底。之所以兑水,是曾听大人们说过,光用尿去浇树会烧死它的。 七月十五枣花红,八月十五枣落筐。 到了这个季节,我每天都会倚着家门口的这棵枣树向上张望,希望能从枝枝叉叉里寻找到一粒枣子。可盼来的结果,总是让我沮丧万分。 非常心疼我的母亲,不忍看到我的失望,便不顾父亲的反对,很辛苦的翻过两座山,到我姥姥家要来一小筐枣,以满足我的奢望。可我,需要的不是这种结果。 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我上了小学。 父亲看到我张望枣树的表情和母亲翻山越岭的辛苦,下了决心,专门去了趟乡人民公社。回来后,不由分说的就把门前的那棵枣树给锯断了,只留下和我身子一样高的树干。 放学后的我,惊骇地紧紧抱住只剩下树干的枣树,无声地哭起来。拒绝了晚饭,天黑透了也不肯回屋睡觉。任由父母怎么劝说甚至威胁说要狠狠地打我一顿都不听。 一连十几天,我放学回来都是这样。不再兴奋母亲的情深意长,也不再开心父亲的问寒嘘暖。除过拥抱那棵枣树干外,就是默默地去写作业,然后上炕蒙头睡觉。 母亲看着再没了欢笑和语言的我,流下伤心的眼泪。 父亲一改往日从地里回家后,因劳累困乏而倒头就睡的习惯,挑起两只木桶往返四五里坡路,到山底下的自然水沟里挑上来水,尽数浇在了枣树干的根下。 带着伤感的心,我在忧郁中度过了这个再也看不到雪压枣枝的美色之冬。 可能是怕我看到半截枣树干会继续难过的原因吧,父亲不知从哪弄来一卷子塑料布,一层一层的裹在枣树干上,又用草绳捆了一遍。 这年春节,我没向母亲要压岁钱,也没让父亲给我买炮仗,更没像往年一样找小朋友们走门串户的磕头拜年讨要糖果,一直闷在屋里,仅迈过一次门坎,也只是为了把一个玉米面饺子埋在枣树干下。
用白纸裱糊的窗外传来一阵阵喜鹊的叫声,非常的清脆。 我揉着惺忪的眼,极不情愿的从被窝里爬了出来,穿上厚实的衣服。 快快快!父亲兴奋地呼叫着,像个小孩子一样,不容分说地抱起我跑到屋外,指着刚把塑料纸剥去一半的枣树干,大声地喊道:发芽啦!发芽啦!可以结果啦! 我被惊呆了,那棵我原以为已经没了生命的枣树干上,竟然长出了一尺多长的鲜嫩枝芽。我急忙从父亲怀里挣脱下来,紧盯着枝干上的枝芽,禁不住的哭起来,哭的十分畅快。 突然,我听到身后的啜泣声,赶忙转过了脸,看到父亲的眼里正闪耀着晶莹的泪花,母亲,则已泪流满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