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里古桥，不算遥远的记忆

沈若尘 · 发表于 2019-11-16 12:23:14

本帖最后由天龙于 2019-11-17 00:20 编辑

朋友送来一幅水墨画，那画把故乡最有小桥、流水、人家的诗情画意都展现了出来：一大一小两座精致的圆月一般的拱形石桥，呈八字状横跨在波光粼粼的街河上；湛蓝的天空，清悠悠的河水；阳光下枕水而建的房舍和古桥洒下一大片倒影，投射在泛着清波的水面上，漾起一片碎银；桥洞那边一条长长的古牵道，顺着街河伸向远方，淡化在朦胧的雾霭中。
　　画面深邃，古桥苍苍。画中是丰惠古镇二十桥之一的通济桥和街河支流玉带溪上的望稼桥，它们构成了一个大大的“八”字，易记好传，具有浓郁的地域特色，“八字桥”的美名溢出古镇四处远扬。
　　看着画里逶迤的古牵道，思绪被勾回到遥远的船橹时代：一叶轻舟在牵绳的带动下，昂起船头，在快速前进，船头激起的水花，发出“哗啦哗啦”的水流声，船头划开两股轻浪，流水向船的两翼，往后退去；仰躺在船头的甲板上面，眼睛里看到的是镶着白云的蓝天，云朵在悠悠地飘荡；耳朵里听到的是欸乃的摇橹声，身下船边潺潺的流水声，岸边牵道上纤夫沉稳的脚步声；鼻子里充溢着的是家乡特有的泥土和干草散发出的淡淡馨香，享受着最为恬淡、舒适、惬意的时光。
　　在古镇上千年的县治历史上，老百姓的言语当中，这画里古桥的内涵已经不再是一座孤立的八字桥，而是把与八字桥关联的地域统统称为“八字桥”。有人在学宫前问路“仁和酱园”，回答的一定是“往八字桥头去”。
　　八字桥南边连接着西南门街，与西南门街相依相存是流经金罍山十字街玉带桥的玉带溪。
　　八字桥地域在古县城时代，算得上是行政、文化、经济交汇的核心地区。古城隍庙、古县衙在桥南西南门街那头；老城隍庙、老县署、关帝庙在桥北西大街这头。长期受官宦风气的熏染，西大街的商业经营浑然如同官商，商业的味道很厚很重，也很雅致体面，不像济富桥那边的市场，交易旺盛时熙熙攘攘的人群和嘈杂的喧哗，繁盛到几乎可以把天吵翻。
　　八字桥左近一段大街，一式的晚清民国风格的街景建筑，并不宽畅的铺着青石板的街道，两层木板吊口楼，齐整地分立在街道两旁，食品、南货、茶食，各有特色，井然有序。街道宽窄适宜，两边店家可方便向路人邀约、兜售，也适合路人在逛街中，随时留心自己要买的货品。好奇于老式商业街路都不宽畅，原因可能就在这里了。刚进城里来的半湖里人三老伯，肩上还挑着一担筴箩，站在苗记南货店门口，当街大声招呼：“苗店王，好些个白鲞有有咚？”里面回音：“有哒有哒，阿三哥，侬箩担放个放，快走进来看看，顺便茶吃杯起！”这是西大街最常见的情景。毕竟是小地方，凡有人路过店门口，似乎老板都熟悉，立刻招呼：“哎，阿四，今天侬介早上街来哉啊！想买啥东西？店里来坐一歇，看看，茶吃杯起！”
　　旧时除了八字桥外西大街上最好，最能让小孩子驻足流连的是普益文具店门口的那块“水门汀”地坪。普益的两间门面，临街退后足有两三米多，地坪做成了当时比较稀罕的“水门汀”，又平整又光滑。
　　我们来到它面前的时候，它已经被夕阳的余晖涂上了一层微弱的淡淡的金黄色。几十年不见，沧桑依旧。从桥踏步石缝当中顽强伸展出来的几缕秋草，凌乱地在风中嗦嗦抖动。过桥的人明显比以前少了，摇曳的秋草传递出荒凉兮兮的信号，使人心里陡然增添了几分凄楚。桥脚转角处，几位耄耋老人闲坐在夕阳下阴凉里，东拉西扯地聊天，见到有人走过上桥，随口感叹：“现在有车的不再走路过桥了，怕吃力！”看到我们拿着相机找角度拍照，似乎激起了她们发自内心的自豪：“那一年拍电影‘围城’陈道明也来过这里，桥上走来走去，还拍了不少镜头呢！丰惠个地方古风蛮足，有看头！”
　　站在八字桥宽阔的桥顶之上，眼下是街河与玉带溪的交汇处。水面宽阔，水深没人。镶嵌在桥堍支柱上面那个石雕龙头依然神气活现的伸展在那里。十来岁时，每当暑期来临，胆大的孩子会把伸出桥身的龙头当成跳台，站在这里向桥下的水里纵身一跃，掼一个“鲤鱼包”，赢来无数赞声，然后像一根根白条鱼在桥下的水里扑腾着。
　　当年依着桥踏档“独脚跳”跳上桥顶，比试谁的劲道足，那嘻嘻哈哈的一大帮小屁孩，现在都不知去了哪里？
　　可惜那座精巧玲珑的望稼桥（小八字桥）只为便捷交通，已拆改成为一座平桥，失去了昔日古朴雅致的神韵。
　　西下的夕阳透过渐渐灰暗的城廓照射到八字桥上，呈现出一片靓丽朦胧的美韵。
　　蹲坐在八字桥的青石踏步档上，不由地陷入了深深的沉思。耳边传来曽经鼎沸的人声和“踢踢踏踏”匆忙的脚步声，仿佛就在昨天。
　　离八字桥不远的西父子台门河沿，百余年前富商巨贾陈春澜以“提倡实业，改良农田，为民谋福”为宗旨，在这里创办了“春泽公司”，晚清举人王佐任总经理，他操心费神勤心敬业。
　　王佐与胡庆楷那一年为创办上虞第一所高等小学堂，分住于八字桥南和桥北的两人，过桥有多频繁，八字桥清清楚楚。
　　先贤名人范寿康、胡愈之、吴觉农、王一飞、叶天底等从上虞第一所高等小学堂起步，为了祖国和民族大业走向全国。他们的青少年启蒙求学之路，八字桥上留下了他们坚实的脚印。
　　从上虞一中开始，半个多世纪以来上万名学子从她的羽翼下起飞，在世界各地成才展业，他们永远不会忘却求学路上必经的八字桥。
　　古八字桥尽管是用冷峻、坚韧的花岗石垒砌成的，可随着时光的流逝它已经老去了。惟愿它能与丰惠古镇一样，完美地留住曽经灿烂的昨天，成为人们牢记初心再出发的原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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