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校园里的故事（小说）

红叶摇秋风 · 发表于 2019-11-17 20:08: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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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作为一名老师，对这类小说是很感兴趣的。我被小说的情节和人物吸引住了，师生矛盾是一个复杂、难解决的问题。文中的老师秦楠和调皮鬼刘康性格鲜明，塑造得饱满鲜活，刘康和数学老师的矛盾尖锐，构成了小说的主要情节。拖堂，这是很难解决的问题，许多学校都普遍存在着。敏感的话题更吸引读者阅读，我们想知道小说中的矛盾到底怎样解决了？毕竟学生处于弱势一方，当他和老师起冲突时，吃亏的总是学生。面对空空的座位，即将到来的高考，班主任秦老师心中不安起来。关注每一个问题学生，不放弃每一个孩子，这是每个老师应做的。秦老师也不例外，文末巧妙地通过刘康写的纸条透露出他的家庭状况。他的爸爸对他的学习不闻不问，爱他的妈妈生病住院，难怪给孩子的心灵造成了创伤。这更加坚定了秦老师想挽救他的信心与勇气，结尾我们看到了希望与曙光！为老师点赞！【编辑：莫道不销魂】

一
　　连续几天的高温天气，把空气烧得像烧沸了锅上冒的蒸汽，没有一丝风，燥热燥热，裸露的双臂在室外会有一种钻心的刺痛。窗外的树木无精打采的，树叶失了水份的身体卷缩在一起，屋顶的两个电风扇发出的“嗬嗬”声和窗外飞来的蝉叫声喧闹地钻入平静的教室，吵得秦楠心头直想冒火。虽然才到五月初，往年这个时候，屋顶的电风扇还不用开，此时风扇开着，浅黄色的上衣还是有一片被汗水湿的贴在身上，粘腻腻的，怪不舒服的。
　　教室后面那个座位空了，课堂上变得风平浪静，秦楠该轻轻松松地上完一节课，可她却并没有感觉轻松，没有刻意去注意那个空座位，却不由自主就想往那个方向看，再有一个月就要高考了，心情烦乱得理不清头绪。
　　秦楠是在四月份才接手这个班的，原班主任温老师是一位六十岁的男老师，温和可亲，方脸盘始终带着笑容，光阴将他的双鬓染成了花白，又在他宽阔的额头留下了两道纹痕。他对学生和班级管理一向采用“柔情”政策，用他的话说，柔情能打败一切强硬，甚至凶悍。已到了退休年令，他本想把这一届学生带到高考结束再退休，无奈在一次讲课中突发高血压，倒在讲台上，及时送到医院，生命无忧，却落下半个身子不灵便，教学生涯伴随着退休年令也结束了。校长在校委会上钦定秦楠接任这个班的班主任，秦楠有点临危受命的壮举。
　　从教十年来，各种荣誉纷沓而至，更是桃李满天下，在尊敬和赞誉中顺顺当当走进了梦寐以求的这所市重点中学，秦楠觉得这里才是她施展抱负的天地，就像一匹骏马就应该驰骋在无边无际广袤的草原。来这个学校半年，她如鱼得水，而从她接手这个班的第一天开始，她却感到了空前的压力。

　　二
　　下课铃响了，教室已有点不安静，数学老师还在继续着她的讲课。
　　数学老师黎丽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女老师。她的孩子也在这个学校上学，她把学校的学生都当作自己的孩子，恨不得一分钟当两分钟来用，把肚子里的知识全部给了她的学生。每堂课的预备铃响后，她就站在教室门口；每次下课铃响后，她都要多讲一到三分钟。在她看来，学生应该高兴、感恩，可就是有些学生不领情。刘康是最典型的一个。在一次下课铃声响后，黎老师还在津津有味地讲解着，尽管嗓子已有些沙哑，额头上泛着微微的汗滴。三分钟过去了，她还没有下课的意思。
　　“老师，下课铃早就响了，请你下课。”刘康从座位上站起来，对着讲台上的黎老师说。
　　全班同学的目光齐刷刷地聚到前排中间的刘康，随即又齐刷刷地盯着黎老师，短暂的安静之后，有自言自语的，有交头接耳的。黎老师仿佛被当头打了一棒，一时反应不过来，脸憋得通红。
　　“老师，请你下课！”当这个声音再次响起时，黎老师有点动怒了。
　　“你不听可以出去，不要影响其它同学听课。”黎老师很快恢复正常，又继续讲课。刘康离开座位，旁若无人地走出教室。这时班上已经有些骚动，没有几个人认真听讲了，而一向敬业的黎老师坚持讲完最后一个字。
　　愤怒将黎老师眼睛烧得有些发红，从讲台上走下来，急急地冲进对面新任班主任秦楠的办公室。
　　“必须严肃处理！”黎老师怒气仍未消。
　　“严肃处理！”秦楠大概了解情况后，一边答应着黎老师的要求，一边拉她坐在凳子上。
　　秦楠站在办公室门口，喊来了刘康，要求刘康当面向黎老师道歉。
　　“我又没错。学校规定不能拖堂，拖堂就是违犯校规！”秦楠一下子被刘康噎得半天反不上话来，刘康说得没错，学校的校规中的确规定了老师不许拖堂。
　　黎老师腾地从椅子跃起身，脸色变得更加难看，额头上的每一条皱纹都在颤抖。她指着刘康喊道：“叫你家长来，报到年级组去，让学校处理……”震怒的黎老师连珠带炮喊着，激动的手指不听使唤地戳到了刘康的鼻子，刘康本能地用手往一边拨开。
　　“你还动手打老师了。”黎老师举起手想给这张长着青春痘的脸狠狠一记耳光，举到半空的手被秦楠挡了回来。
　　秦楠责令刘康站到门外，拉着黎老师坐下，倒了一杯水放在跟前的茶几上。黎老师生气地推开水杯，刚坐下的屁股又抬起来，在地上来回踱步：“没家教的……”偏偏这个时候下了课的学生在窗外大声欢笑着，这声音让黎老师烦乱的火在心头愈烧愈旺，她目光严肃地盯着秦楠：“必须报年级组严肃处理，这样的学生就得给处分！”
　　秦楠从公心来说，很爱自己的学生，大大小小的事她都能在班级内部处理。从私心来说，她刚接手这个班，不愿把班上的事扩大到年级组去，多年来当班主任从来没有因为班上的事麻烦年级领导和校领导，一直无愧于优秀班主任的荣誉。在秦楠的好言劝说下，黎老师说了一句：“行，看在你秦楠的面子上，不扩大了到年级组，但你必须给我一个满意的处理！”
　　最后处理结果是，刘康向黎老师写了一份深刻的检查并当面道歉，他的座位由前排中间搬到教室最后面，一个人挨着墙坐着，遇到老师拖堂，他不想听就可以从后门出去。

　　三
　　课堂在继续。
　　“同学们来说一下，如何有效控制我国人口的过快增长？”秦楠面带微笑，向班上的学生提问。
　　“使用避孕套！”一个声音喊道。秦楠不用看，就知道是坐在教室最后面的刘康。
　　“哈哈哈……”教室里迸发出响亮杂乱的笑声。秦楠勉强地笑了笑，继续讲课。
　　“现在全世界人口越来越多，资源却越来越少，尤其是一些国家，粮食成了最大的危机，要怎样解决这一问题？”秦楠的声音还没落地，那个声音又蹦出来。
　　“吃苍蝇。”教室里又是一种抓狂的笑。
　　“呀，恶心！”、“你咋不去吃？”除了笑声，还涌动着各种各样的质问。
　　刘康随着话语，“拍”的一声把一个苍蝇拍死在前面一个女同学的背上，苍蝇的血把白色的校服染了一个刺眼的污点。女同学疼得“呀”地叫一声，爬在桌子上呜呜哭起来，刘康却有点得意。
　　秦楠忍无可忍了，她怒呵道：“刘康同学，请你出去！”
　　顿时全班静了下来，刘康坐着不动。秦楠又呵了一句，刘康离开座位，满不在乎地向教室外走去。
　　刘康走到门口时，下课铃响了。
　　秦楠把刘康叫到办公室，让他写一份检查在下午的自习课上向全班同学道歉。刘康却理直气壮的说自己没错，课堂上就应积极发言。至于那个女同学，她的背上确实有一个苍蝇，他替她赶走苍蝇有什么错？
　　“把你家长的手机号给我。”秦楠本想吓吓刘康，从教十年来她最不赞成学生在学校犯了错，老师动不动就把家长叫到学校来。学校本就是教书育人的地方，但学校与学校的竞争，学校对老师的考核，无意中是个别老师把“问题学生”当成仇人，学生出现了成绩上不去，老师会把家长叫到学校来，学生犯了大大小小的错，老师会把家长叫到学校来。她也遇到过好多问题学生，从没有当着学生的面把家长叫来，也从没有当着家长的面批评数落学生，但她和家长的沟通次数绝不少于一个爱叫家长的老师。
　　“给，我把我爸的电话已经给你拨通了。”刘康把手机递到秦楠，她觉得此时的手机并不是手机，而是一个烫手的山竽。
　　秦楠一下子变得很被动了，她索性接过电话，想着怎么说说什么。
　　电话接通后，秦楠客气地说，希望家长抽空来一次学校，就孩子的情况和家长沟通一下。出乎意料的是刘康的父亲说他很忙，学生在学校有什么不对，该批评该教育是老师的事。你就按学校制度办，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秦楠没想到遇到这样一位家长，她的火一下子好像被泼一勺油，她仿佛听到了这火在体内燃烧的滋滋声。她在电话里回复刘康的父亲，那我就让他停课，在家好好反思一段时间。刘康的父亲扔了一句“随便”挂断了电话。秦楠觉得做老师的尊严受到了挑战，她对刘康说：“下节课你不要上了，去教室把书包拿出来，先回家好好反思。”刘康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去了教室。秦楠很快地冷静下来，想着一会儿刘康该怎样向她道歉，或者她该怎样通过这件事，收收刘康的性子，她本意没想让家长来，也没想让刘康停课。然而，随着下一节课的上课铃响，刘康背着书包走出教室，径直向校门走去。秦楠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她感觉眼睛特别不舒服，是怒火，还是泪水，有一种针刺样的酸疼。她拧开水龙头，用水冲冲眼睛，又抬头向刘康的背影望去，本应可以长成参天大树，却歪着脖子使劲长。蓦然，脚下感到水湿的沁凉，秦楠回过神来，水龙头开着，没有揭开下水塞的面池，水早已溢满，从四边溢出来，涌泻得脚下像河水泛滥了。

　　四
　　没有刘康的课堂安静了许多，没人觉得少了什么。
　　秦楠的思绪随着下课铃声回到教室，到放学时间了，同学们陆续走出教室。一周过去了，后面的那个座位还是空的。刘康没有找过秦楠，刘康的家长也没有找过秦楠。好多天没有看到刘康的身影，秦楠心里此时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急切想看到刘康出现在这个教室。她不知不觉走到教室后面的这个座位来，下意识地坐到这个的座位上，一种难以言状的孤独突然包围了她，感觉像一个人行走在荒郊野外，出奇地害怕。她想象不出，刘康一个人坐在这后面的心情，是否有一种被抛弃的感觉，还有同学异样的目光，各科老师异样的目光。想到这里，她浑身颤栗了一下。不要说她连续多年的“十佳教师”荣誉称号，就老师这一神圣的称呼，她有责任去关心每一个学生，在一个老师的眼里，应该没有好坏学生，她甚至想，只要刘康突然能出现在这里，她绝不会提起前面的事。她很清楚，如果说从一个孩子看父母，那么从一个学生就能看老师，优秀的老师毕竟培育出优秀的学生。
　　秦楠漫无边际地遐想着，她下意识地把手伸进抽屉里，没有课本没有作业本。她想像着，刘康也只是放学回家了，抽屉还有他的书和本子，手又往里伸了伸，这次彻底失望了。在最里面她摸出了一个揉在一起皱巴巴的纸团，放在桌面上，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展开：
　　我对着镜子，使劲地笑，还真的笑了。这种笑似乎是一种嘲笑，又似乎是一种苦笑。总之，这笑让我在短暂的时间拥有了快乐。母亲曾经对告诉我，在伤心时，对着镜子强迫自己笑，然后就会真的笑起来。
　　但是，我又会很快想起伤心的事，结果是比之前更加悲痛，而且还多了一丝落寂与无奈。当我对着镜子笑时，我惊奇地发现，它与另一张笑脸几乎能完美的重合——母亲的笑脸。
　　硬币立起来从理论上讲是不可能的，而母亲的笑容又回来从理论上讲是可能的，只要母亲身上插的管子都没了，只要母亲脸上的吸氧器取掉，她的笑容一定会回来的。我一次次地扔硬币，一次次地梦着母亲的笑容，每天清晨的阳光蒸发了露水，也晒干了我的泪痕。在母亲失去笑容的这半年，我每日都在伤心中黯然度过，我觉得一下子跌进了冰窟，没有人再关心我，没有人再关注我，就连骂我的声音都听不到了。有时候，我多么希望有人来关注我，安慰我，可我从不会向任何人说起自己的伤心事，教室没人时，我便常常会爬在桌子上哭泣。为了掩盖我内心的脆弱，我会表现出另类的行为，引起别人的注意，感受一下被关注的温暖……
　　……
　　看着看着，刘康的样子浮现在秦楠的脑海：瘦小的身子，不会笑的脸上长着几个青春痘。那一双大眼睛特别好看，清澈明亮，但眉棱眼角深刻着一丝和这个年龄不相仿的忧虑。
　　秦楠被这双眼睛刺痛了，心境混乱成一团理不出头绪的麻，现在她是深感自己犯了错，太过关注成绩和表现，谁又会用心去看一个学生的眼睛。痛惜和怜悯在她的心中扩大，又立刻变成了强大的爱，使她深深地觉得没有尽到老师的责任，心中是无限的愧疚。三十二岁的她，从教十年，一直在心灵深处暗喜自己无愧于师德师心，然而，此时她对自己的这自信动摇了。
　　秦楠离开教室后面那个座位回到办公室，给老公打了个电话，告知这个周末有家访任务不回家。挂了电话后，她急匆匆地向校门外走去，她的心早已飞在脚步的前边，老师的职业神圣让她不得不关心起这个“让人讨厌”的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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