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的碎片

诗酒年华

   看到定一战友转发的两则信息，才知晓马天文老师已过世多时。眼前随即闪现出几组真切如面的影像。沉稳俊朗的体态，聪明智慧的脸庞，幽默儒雅的举止，才华横溢的风采。这么一位洞晓世事的智者，怎么就英年早逝了呢？忽然想到自己都七十有余，老师还不该是八十多岁的老人吗？而我对老师的印象，怎么总能停留在四十多年以前呢？读着一幅幅祭奠挽联和一篇篇怀念文章，不禁也勾起我的许多记忆。尽管都是些碎屑小片，却历历在目异常的清晰。
   1957年我十岁，到东杜上完小时，班主任首次开班会，便给大家发了一本学生手册。粉红色的。封底页面上印有“马天文发行”的字样。一位东杜的同学对我炫耀说，你想不到吧，他可是我们村的人啊！我心里自然十分羡慕，能把名字变成铅字并成为发行人的人，能是等闲之辈吗？
   待慕名结识时，已经到了64年。我们四个“文学青年”，怀着忐忑的心情去县文化馆拜访老师。老师住的房间不大，靠窗一张办公桌，后面一个单人床，床边一个书柜，离门不远处放一个竹板躺椅。老师正坐在上面看书。见我们在门口欲进又止的样子，便赶紧起身招呼。四人中有位是西杜的，与老师面熟。他先跨进门去向老师介绍了我们。真没想到，老师是那么的平易近人，一点架子也没有。那次拜访着实受益匪浅。既明确了努力方向，又让浮躁的情绪平静下来。老师最后建议，要我们多向义夫老师请教。
   此后，我只要去县城，都会到老师那里盘桓一会儿。熟悉了也就不再拘谨。见老师有空闲时，便坐下聊会儿天；看着正在忙碌时，就站在一旁欣赏片刻告辞离开。无论从容还是匆忙，每次见面都觉得很有收获。更清楚老师是文化馆有名的多面手。文化馆有很多藏书。老师问我，你们大队有没有文化室？如果有，就可以来这里借书。我说，没有，还不能建一个？后来，便定期到文化馆借起书来。每次取新还旧换上几十本。
   65年秋季，我突然接到去孙吉参加文艺工作座谈会的通知。我清楚，是老师推荐的结果。当骑自行车跑了百余里路赶到开会地点时，首场会议已经结束。老师正在那里出墙报。看见我汗流浃背的狼狈相，赶紧招呼我去吃饭。已经过了饭点，大师傅临时弄了碗热菜泡馍。一吃过饭，精神头又上来了。见老师还在那里忙碌，便即兴写了一首小诗递过去。老师只笑笑没吭声。后来再去看时，那首小诗居然登了出来，是夹在一个旮旯里的。过后多年，每每想到此事，总也懊悔不已。墙报的稿子怕是早已确定好的，我却不知天高地厚去瞎凑热闹。年少气盛不懂事，让老师为难了。那次座谈会有个通讯录，除了当时县里几位耳熟能详的名人外，还有解放、王隋增和吴国栋等人。
   66年文革前夕，我在县委党校学习了一个月。大部分空余时间，都是与老师一起度过的。那时，我正学着写一篇叫《红人》的短篇小说。寄到《延河》杂志社后被退回，编辑部提有修改意见。我便向老师请教。老师没有居高临下发表意见，而是于闲聊中让我柳暗花明又一村。重新修改后便把稿子重新寄出。一个多月后，稿子又被退回。里面夹一页铅字便签：本刊接上级通知，暂时停刊参加文化大革命。这多年，我常常想，如果不是那场运动，我很可能会梦想成真的。但已经形成的历史，那能再有什么“如果”呢？
   老师白天很忙。当时的政治形势，尤其需要宣传开道。一位出类拔萃的行家里手，更是被驱使得忙上加忙。期间，他给我写过几幅毛体毛主席语录。我拿回去时，全让人争着拿跑了。68年应征入伍前，我去老师家里告别。顺便问他，借文化馆的书，准备这几天还回去，交给谁呢？他说，你能向谁还呢？馆里的书早被人抢光了。
   入伍后，我给老师写过一封信。他没有回信。我能理解。当时的混乱局面，也许压根就没收到，也许收到了没心情回复。后来两次探家时，专门看望过老师。一次去家里，一次去文化馆。文化馆已经换了新地方。老师的房间大了些，依旧放着那个竹板躺椅。交谈虽然还是那样家常亲切，却似乎又有点空泛的感觉。共同爱好的话题无法深入，兴致自然就少了许多。从此以后，便再没与老师见过面。那应该是73年吧。虽然没有再见面，但睹物思人。每当看见类似的竹板躺椅，老师的音容笑貌便会突然在眼前显现。
   说来还算有缘。时间不长，便在北京海军总医院里，结识了老师的长兄马泽坤教授。教授从五七干校回来不久。异地老乡会面，自然高兴无比。谈及老师时，教授感慨道，天文硬是仗着自己的过人才干与宽厚为人，才能在县里文化界站住脚的。否则，他的日子也不好过。我清楚其中的言外之意，家庭出身影响了他们家族的每个成员。
   我虽然远离故乡，但始终关注着家乡的情势。文艺界解冻复苏后，就特意订了几份山西文学刊物。从而陆续看到了老师的许多佳作。其中就有《黑牡丹》与《喇叭裤巧遇红背心》。也得知，老师先 后担任了县文化局局长与文联主席。是金子总会发光的，老师的创作春天终于来了。在为老师喝彩之际，我似乎也有些跃跃欲试。但终久没能动得起来。看来，只配做一名看客。
  时间老人于不经意间，就到了2004年。那年，我退居二线。闲来无事，便在电脑前学着打字。心中好像有个目标，渐渐地又形成个故事轮廓。就那么想着打着改着，几个月后竟然有了二十几万字。朋友帮着起了个名，叫《诗酒年华》。胡乱成书后，不过送朋友们作为闲暇谈资而已。也很想邮一本给老师，却觉得这般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怎好烦劳老师的眼神。就这么犹豫着过了大半年。后来还是在朋友的撺掇下，才托人带一本请老师斧正。没想到某一天，我正在闹市街头行走，竟然接到老师打来的电话。虽然听得不大清楚，但能领会到全是鼓励的话。我非常庆幸老师还记得我，同时也有种时不再来的郁闷。因为我不可能写出什么有价值的作品来，真要辜负老师的鼓励了。
   人生路上没有如果，却有难以忘怀的记忆。记忆也是一笔财富。老师永远活在我的心中。
     戊戌年腊八于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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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酒年华

这是年初写的一篇追忆文字，请园主与文友们斧正。

塘中水仙

诗酒年华 发表于 2019-11-18 15:33
这是年初写的一篇追忆文字，请园主与文友们斧正。

客气了！大家一起学习！！！

一默先生

人生路上没有如果，却有难以忘怀的记忆。记忆也是一笔财富。老师永远活在我的心中。----诗酒大哥非常重情重义

阿颖

写的挺好，有丰富经历的人生素材，一定能有众多佳作问世的，期待

塘中水仙

我不可能写出什么有价值的作品来，真要辜负老师的鼓励了——其实尽心尽力做就好了！至少丰富自己的业余生活，让生命更有意义！！！

诗酒年华

塘中水仙 发表于 2019-11-18 16:10
客气了！大家一起学习！！！

那时，刚到海南。那位战友就发消息，让我写篇追忆文字。一时竟不知如何去写。

诗酒年华

一默先生 发表于 2019-11-18 16:23
人生路上没有如果，却有难以忘怀的记忆。记忆也是一笔财富。老师永远活在我的心中。----诗酒大哥非常重情重 ...

一位很敬重的老师。只是很久没联系了。

诗酒年华

阿颖 发表于 2019-11-18 19:14
写的挺好，有丰富经历的人生素材，一定能有众多佳作问世的，期待

谢谢关注，以后多联系。互相学习。

诗酒年华

塘中水仙 发表于 2019-11-18 20:13
我不可能写出什么有价值的作品来，真要辜负老师的鼓励了——其实尽心尽力做就好了！至少丰富自己的业余生活 ...

真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