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孙子

寸雨 · 发表于 2019-12-27 18:35:08

本帖最后由寸雨于 2019-12-29 18:02 编辑

　　
　　社会好不好，百姓全知道。你随便打听打听，如今的惠民政策，有哪个不竖大拇哥？尤其是对咱老年人，那更是上鞋不用锥子真（针）好。比如：免费坐公交车；免费体检身体；免费参观景区等等。
　　可这日子再好，家家的那本经书，照样不好念哟。你看，晨练的人们刚刚散去，张奶奶与李奶奶就推着婴儿车过来了。
　　人常说：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你说巧不巧，张奶奶除了与李奶奶口音不同外，有许多相同的地方。你看：她俩同年同月同日出生；同是外地人，同住儿子家；同住一栋楼，同样的带孙子。
　　而且，她俩都听各自的母亲说，是羊群回来那会儿出生的。可这张奶奶老家在中原；李奶奶老家在北方；间隔好几千里地，这羊群能同时回来吗？呵呵……
　　所以，她俩就尊称对方为“姐”。
　　夏天的公园很美很美。绿树成荫，鲜花怒放。伴着强身健体的人们，鸟儿“喳喳”，蜂儿“嗡嗡”，蝶儿扑闪着翅膀翩翩起舞。尽显和平盛世，国泰民安。
　　李奶奶偏瘦，入夏以来常穿件红底白边的长裙；张奶奶微胖，喜欢穿蓝底粉花的套装。
　　“张姐，蒙蒙都会跑了，用不着学步车了。你家小石头正学走路，抽空给你送下去。”李奶奶对张奶奶说。
　　张奶奶伸出右手，摸了摸小石头有些潮湿的后背叹了口气，驴唇不对马嘴地答：“李姐，你看看俺这记性，太阳这么大，竟忘了给小石头带凉帽了。真是的。”
　　“昨儿你把帽子落在树枝上，赵大哥看你走了，就将帽子给了我。”李奶奶说着话，从包里取出一顶白色小凉帽递了过来。又从小推车把手上摘下遮阳帽，戴在孙子蒙蒙的头上。
　　“不好意思。俺整天丢三落四，总是麻烦你们。”张奶奶又叹了口气。
　　“张姐，看你眼圈发黑，气色也差，还唉声叹气的。怎，有心事？有话就和我唠唠，咱这年纪闷在心里可不好。”
　　“也没啥事儿。只是晚上胡思乱想，翻过来掉过去的折腾，睡不着哇。”
　　“想姐夫了？”六十出头的李奶奶还留有年轻时的俊模样，她挑起柳眉，露出一排白生生的玉牙，嘻嘻笑着说。
　　“老伴老伴，老来要伴。儿好女好不如老伴好。谁说的？耳朵都磨出茧了！好像你没想过似的。”张奶奶白了李奶奶一眼。
　　“是啊，我可不像你，天生好脾气。结婚几十年，对我家那口子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百般挑剔。就拿做家务吧，下班一进门，我的气就不打一处来。不帮你干吧，数落人家懒，没眼力见儿；帮你干吧，又叨叨人家笨手笨脚，站在旁边都嫌碍眼。这也不对那也不对，那就自己干吧。可累了更烦，你说能开心，能高兴么？自打分开后，才明白那口子有多知心，多重要。整天又魂牵梦绕、牵肠挂肚的。张姐，这人啊，有时候很傻，有时候又很奇怪，不失去你就不懂得珍惜对方！唉，熬着吧，等蒙蒙上幼儿园我就完成任务了。也能回家和他团聚了。这老了老了才活明白，要是把那口子气出个好歹来，到哪儿买后悔药去！”
　　“你有盼，俺是老鼠拉木掀——大头在后。早着呢，没盼啊。”
　　“说说就扯远了，问你要不要学步车？”
　　“回家问下俺儿媳妇，要就上去拿。”
　　“还是给你送吧！”李奶奶车把一转，进了小湖边的树荫。
　　“别……”张奶奶吞吞吐吐，不知如何来回答。上次李奶奶送的小衣服，儿媳妇就非常不高兴：“妈，不是我说您，啥破烂都往家里拿。也不怕传染上细菌！赶快扔了，快扔了。记住，以后可别捡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
　　“不是捡的。是楼上蒙蒙的衣服……俺知道，蒙蒙没穿几次就小了。真的，新新的……再说，我都用开水烫过了……”张奶奶瞧着儿媳的脸，小孩儿干错事似的，吞吞吐吐地解释着。
　　“还不是因为穷，你才要人家的旧衣服吗？”
　　“这，这……”张奶奶手足无措。
　　“都怪你那个儿子！没本事还不省点儿事，非逼我生二胎！”说到这儿，儿媳一根一根掰着手指头，“你看看这个家，生活费花钱，水电费花钱；牛奶花钱，幼儿园更得花钱！石头明年幼儿园就毕业，要想进所好学校，找个好老师好班级，听说得好几万！愁死人了！”说到这里，儿媳眼里全是泪水。
　　“俺，这，那，俺……”张奶奶不知如何来安慰。
　　这时候，儿媳提高了嗓门儿，一字一句地：“就算再穷，我孩子也不穿别人穿剩下的！”
　　张奶奶感觉，自从生下小石头后，儿媳的脾气比原先还大。她生怕儿媳闹心，慌忙把那些小衣服装进塑料袋，丢进了垃圾桶。这时候，张奶奶的儿子回来了。
　　“你回来干啥？还知道有个家？”看到老公，儿媳火冒三丈。
　　“怎了？”儿子一脸茫然。
　　母子连心。一旁玩耍的小石头看妈妈大声吼叫，吓得“哇哇”大哭。任凭奶奶怎样拍怎样哄怎样逗，还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白白，白白……”（抱抱）非得让妈妈抱。张奶奶实在没别的办法，只得将小石头硬塞进儿媳的怀里。
　　“哭！哭！你爸整天忙忙忙！家里根本就指望不上！我好不容易休一天，石头幼儿园又有什么破亲子活动。烦死了！滚一边去！”儿媳不管三七二十一，将哭闹的小石头往沙发上一丢，边哭边跑回了卧室。
　　这件事，对无辜而善良的张奶奶打击非常大。她很后悔，要不是因为那几件小衣服，儿媳也不会发火；儿子也不用请假，更不会让老板扣钱。唉，真是老了老了，不中用了……
　　李奶奶是好心，学步车也不是衣服，可儿媳妇她要么？想到儿媳妇发脾气的样子，张奶奶就心慌、犯怵、害怕。
　　每个人的童年，记忆都是最深刻的。张奶奶也一样。每当儿媳发脾气的时候，张奶奶的脑海里马上就会浮现出读小学时的斗地主大会。联想到妇女主任那振振有词、铿锵有力的发言声音；联想震耳欲聋的口号声音；联想站在台上低头认罪，胸前挂着牌子，瑟瑟发抖的父母双亲……
　　张奶奶心病燃起，心一酸，眼泪“扑簌簌”地滚下来。
　　出门在外，能遇上李奶奶这样的知己，这样的好人，张奶奶打心眼儿高兴。可是家丑不可外扬啊！有些话可以和李奶奶讲，有些话只能闷在心里。唉，还是自个儿的老头子好哇，啥话都能说，啥委屈都能倒，好话孬话都能和他发泄。可老家的地得老头子种，家得老头子看；女儿女婿又常年打工，留守的外孙女豆豆也得老头子管啊！
　　“张姐，你的手机响了。”给孙子喂水的李奶奶转过头，大声提醒张奶奶。
　　“唔。”张奶奶猛地回过神，慌忙抹了下脸颊上的泪水，紧走几步来到荫凉里。她从小车把手的布袋中掏出老年手机与装水的奶瓶，右手喂小石头水，左手接电话。
　　这时候，李奶奶的小孙子蒙蒙下了车，欢快地跑过来，拉起小石头的手，左右摇晃着，一个劲儿地说：“希奇奇，希奇奇……”（希奇奇——小弟弟）
　　小石头看到蒙蒙，顿时手舞足蹈，异常活泼，“哇啊哇啊”地，回应个不停。蒙蒙的希奇奇搅和在小石头的哇啊啊里，接电话的张奶奶啥也听不到。急得她对着电话直喊：“喂，老头子，你说啥呢？”
　　李奶奶从张奶奶手中接过奶瓶，蹲下来帮小石头喂水。示意张奶奶去一边接电话。
　　“老头子，吃饭没？”张奶奶问。
　　“还没呢。你好吧？”
　　“挺大的人了，连自个儿都不会照顾。成天提醒你，结石毛病很顽固，必须得吃早饭。而且越早越好！你看看你看看，现在都几点了，啊？”
　　“放心吧，俺的毛病俺明白。清早起来，就吃了豆豆的几块饼干。今天地里也没啥活儿，马上就做饭。呵呵……我看你呀，成天为这个操心那个操心，天生操心的命！依我说啊，照顾好你自个儿比啥都强！儿媳妇怎样？对你还好吧？还有还有，你那心口疼的毛病犯没犯？血压高不高？睡眠好不好？我给你寄去的药管不管用？”
　　老头子的声音，引得张奶奶热泪滚滚，泪水夺眶而出。她生怕电话那头听见哽咽声，就使劲咬着嘴唇不敢吱声，努力平息着自己的情绪。片刻她才抹去泪水，清了清嗓门儿：“都好都好。老头子，告诉你个好消息，小区门口有个孙大夫，俺看他技术不孬，态度也好着呢。经常为李大姐和俺，还有那些老年人免费量血压，测血糖。俺看孙大夫店里的药也很全，下次你就别寄了。反正得花钱，不如就近从孙大夫这儿买，省得总麻烦人家。”
　　“那也行。不过，千万别为了省钱买便宜的，负作用大。别忘了，咱虽是农民，可都有退休费啊，这身子啊，金贵着呢，呵呵……”
　　“嗯哪。老头子，照顾好自己。豆豆园里有饭，你一个人千万别凑和。俺这边你就放心吧，好着呢。挂了啊！”
　　十点半，孙子们该喂奶了。张奶奶与李奶奶推着婴儿车，与公园内那些替儿女看孩子的老头老太太打着招呼，边唠嗑边朝儿子家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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