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悍雨啸风 于 2021-2-4 10:20 编辑
乌云飘浮着随风移动,在寒风的呼啸里,瞬间遮蔽了整个天空。阴沉沉的烟雨迷蒙,透着几分凄凉与黯然,散发着令人沧漠的忧郁。
坐在办公室里,晓兰今天有些心绪烦乱,怎么也无法让自己的心绪安定下来,总觉着自己好像在被一种莫名的感应触动,却又不知道这个感应是个什么,直搅得心里慌慌乱乱的。
晓兰索性站起来在办公室里走了一个圈,坐下来依然是这种挥不去感觉。 “晓兰,你怎么了?没事吧?”同事关心地问她。 “没事,也不知怎么回事,就是心里很乱。”
工位桌上,晓兰的手机震动起来。 “晓兰,你的电话。” 晓兰急忙走过去拿起来一看,是父亲打来的电话。心想:爸很少给我打电话,这次突然打电话肯定是有事。
“爸,怎么了?”晓兰赶忙接通问道。
“晓兰啊,你在忙吗?没打扰你吧?” “爸,不忙,您找我有事啊?” “晓兰,我只是想给你说说,你妈病重,现在医院进行抢救,你要是得空,就赶紧地来第二人民医院看看吧。” “什么?爸,您说什么?我妈得什么病了要进行抢救?”晓兰十分震惊。
“说是脑血管堵塞,叫中风,很严重。” “爸,我马上就来。”晓兰挂掉电话对同事说了一声“我母亲在医院抢救,你帮我请个假”,就像发疯一般地跑了出去。 在单位门前,晓兰招停了一辆出租车,一路带着大脑里无知觉的空白,往第二人民医院赶去。
晓兰急匆匆地来到医院,上到了二楼,在亮着红灯的手术室门前,她看到父亲正坐在走廊的排椅上抱着头,十分伤心。
“爸。”晓兰走到爸跟前坐下来,轻轻地摇摇父亲的胳膊。
父亲抬起头用泪眼看看晓兰,叹了口气。
“爸,我妈怎么会成了这样?”晓兰抽泣着问父亲。
“这事也是太突然了,你妈在家收拾沙发,弯腰去捡掉在地上的电视遥控器,结果,结果你妈就倒在地上了,我怎么叫你妈,你妈都不应声,吓坏我了,赶紧打电话叫你二叔开车把你妈送医院来了。医生检查后说,要立刻手术抢救,还是大手术,要不,你妈就会有生命危险。”
听了父亲这一说,晓兰就像万剑刺心,感觉到天地都在旋转,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涌了出来。 “爸,妈动了手术以后不会有事吧?”晓兰哭着问父亲。
“我听主治医生说,你妈得的是出血性脑中风,是脑部血液循环障碍导致的什么神经功能缺失,要做内膜切除。结果,也只能等到手术完才知道。”
“爸,我好担心我妈。”晓兰伏在父亲肩膀上哭起来。
“咳,你妈真命苦。”父亲沉重地叹着气,泪珠滴落下来。
在父女俩的伤痛中,手术室的门打开了。 “医生。”晓兰急忙站了起来。
手术医生走了出来,轻声地说道:“幸好患者送医抢救没耽误,手术很成功,再晚一点,就回天乏术了。患者已送至病房,过一会你们就可以去看望了。”
“谢谢医生,谢谢医生。”晓兰听后非常激动,连声向医生道谢。
“不过,你们要有心理准备,有可能患者会留下后遗症,也就是半身不遂,会形成语言障碍。当然,通过提高患者的生活质量,用科学的治疗是可以恢复的。具体多咨询一下患者的主治医师吧。”
来到病房,晓兰看到尚未清醒的母亲苍白脸色,一阵心酸从心底升起,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妈,妈,妈!”晓兰扑到母亲的病床前,万分悲痛地哭起来。
“轻声些,病房里需要安静。”正在整理药瓶的护士对晓兰说道。
晓兰点点头,不再哭叫,静静地望着母亲,任由泪水在脸上滚动着。
在这个并没有多少收入的家庭里,少儿时期的晓兰像个男孩子,既顽皮又任姓。有时太过耍脾气了,母亲看着她微微一笑,说上一句:“真拿你没办法。”而她只要听到母亲的这句话,就会立刻变得温顺乖巧起来。 从上小学开始,父母亲的心就全部放在了晓兰的身上,家里仅有的细粮都做给了晓兰吃,能扯回来的布都给晓兰做了衣服穿。父亲出了远门到砖窑场去为人家打泥胚,母亲则在家门口给修铁路的工人洗工作服,挣取来微薄的收入以保障晓兰成长和学习的需要。
孩子在父母的心里永远都是天使,永远占据父母心中最重要的位置,这是任何东西无法替代的大爱所在。天下的父母都会在孩子的身上不惜倾注全部能量去呵护,晓兰就是在这种呵护下长大的。
晓兰越想心越难受,泪水就越不停地往外流。
父亲一旁看得直揪心,他不想让女儿太伤心,走过来轻轻拍拍晓兰的肩膀,示意她到病房外去。
晓兰擦去眼泪,随父亲走了出来。
“晓兰啊,你妈得的这个症,总醒不了,让人焦心。要不,咱去主治医生那里再好好咨询一下,看你母亲这病是怎么个治疗方案,问问又怎么个护理法,想法把你妈叫醒了,你看行吗?”
“嗯。”晓兰点点头。
“妈,您是女儿心中最伟大的母亲,可女儿成人后就离开了您,没给过您一点关心和照顾。母亲的病,就是因为对女儿的操劳,为女儿的付出所致。妈,您一定要战胜病魔,一定要健康起来,要给女儿一个报答您的机会。妈,女儿不能缺少母爱,不能没有妈的笑容。”
自母亲术后,遵照医嘱,晓兰每天都守候在母亲身边,与一直在“沉睡”的母亲聊天。晓兰把极度的伤心藏在心里,努力地唤醒母亲的意识。
“妈,这几天,刘亮和您的宝贝外孙强强一直来看望您,希望您快点醒来,他们都喊叫着要吃您做的油葱捞面。特别是您的宝贝外孙,缠着要您带他回乡下的小河畔去捡彩色石头,不答应就耍娇。妈,我也是真拿他没办法了。妈,您就少睡会懒觉,起来带着咱们一家人到屋后的小山上去挖野菜吧,我好想吃妈包的野菜饺子。妈,妈……”晓兰看着母亲无血色的脸庞,泛起阵阵的心酸,和着泪水在滚动。
因为肢体瘫痪的母亲需要每两小时翻一次身,对母亲的身体进行按摩,需要晓兰进行细心照顾。一个多月下来,晓兰消瘦了许多。
父亲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嘴唇在蠕动着,想要说什么,最后又咽了下去。 “爸,,您放心吧,一切都交给你女儿,我会照顾好我妈的。”
听晓兰这么说,做父亲的还能说什么呢,只有对晓兰更加爱怜,疼惜。
在医院的有效治疗和晓兰的精心照料下,母亲的病情有了好转,脸上也渐渐有了表情。每当晓兰和母亲谈心说话时,母亲的眼角都会流出欣慰的泪水。
母亲的意识开始慢慢恢复。为减少医院的高费用,也为了让母亲能在熟悉温暖的环境里做进一步自我康复,医生建议让母亲出院回家里调养。
晓兰担心母亲回家疗养,父亲照顾起来会很辛苦,担心不但没照顾好母亲,反把父亲也累病了,便决定辞职回来专门照顾母亲。
父亲一听,坚决不干了:“你说什么?辞职回家照顾你妈?不行!绝对不行!那么好的工作,怎么说扔就扔了?再说了,你还有家,有孩子,有许多事让你去操持,怎么能撇开呢?就算刘亮一百个支持,一千个赞成也不行。别说我不愿意了,就是你妈她也不同意。”父亲表示了强烈反对。
晓兰看看父亲少有的强硬态度,又看看母亲爱怜的目光,小时候的任性又使了出来:“爸,您为什么反对?是我的妈,是给了我生命的妈,给了我现在一切的妈啊,我为什么不能辞职来照顾我的妈?这是我的义务,也是我的权利!”晓兰的嗓门有些高。
父亲抖动着嘴,眼泪不由自主地流落下来。
母亲眨巴着眼,也流出了泪水。
“爸,对不起,女儿说话太过分了,是女儿的不是。爸,您千万不要伤心,千万不要念怪女儿。妈。”晓兰扑到母亲身上哭起来。
“孩子啊,父亲没有怪罪你,父亲是不想连累你,你妈更不想连累你。”
“爸,我是您的女儿,是妈的女儿,我照顾我妈是应该的啊。”
“可是……”父亲欲言又止。
“爸,没有可是。为了我妈,为了我最亲最亲的妈,这个辞职我决定了!”晓兰的态度很坚定,没有回旋的余地。
“晓兰,你听我说,你不能这么做……”父亲还要反对。
“爸,您的心女儿明白。爸,咱先不谈论这个了,等我去办完辞职手续,咱就回老家,好好让妈恢复身体。”晓兰说着,把脸贴在母亲的脸上:“妈,我们就要回咱那宽敞明亮有山有水的老家去了。在那里,爸妈还有您那不听话的女儿,快快乐乐的一起生活,一定会让您早早地站起来,让您再喂上几只大公鸡,解解您那女婿的馋嘴。还有啊,院里的枣树,可是您外孙的独有资产啊,也得要您亲自给他打下来红润的大枣啊。”
听着晓兰兴奋的说话,父亲再也忍不住了:“不行!就是不行!”
“爸,为什么?为什么不行呢?”晓兰被父亲从没有过的严厉吓了一跳。
“因为,因为……”父亲口结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爸,能不能告诉女儿,因为什么?”晓兰看出父亲内心一定有难言之隐,便追问起父亲。
“因为,因为,”父亲看看母亲点动的眼珠,意思是让他说出实情。父亲咬咬牙:“因为你妈不是你的亲妈,我也不是你的亲爸。”
“什么?爸,您说什么?”晓兰吃了一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不是我们的亲生女儿,是我们,我们……”
晓兰看看父亲又看看母亲,脑海里一片空白,她用求救的目光望着父亲。 “晓兰,给你实话说了吧,你是二十八年前的一个下午,我和你妈……和我的老伴到地里收菜的时候,在沟边看到的。我俩就把你抱了回来,我们俩那时刚结婚不久也没孩子,到民政局里登了个记,备案后就,就,就……”
晓兰听完父亲的话后,十分震骇,她怎么也不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因为父亲母亲对自己实在是太好了,没有一点迹象表明自己是弃婴,是检回来的,她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不是他们亲生的。 “我不是你们亲生的?” 父亲艰难地点点头。 “我是你们从荒野里捡回来的?” 父亲又艰难地点点头。 “我真的是弃婴?” 父亲含泪转过脸。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晓兰悲苍地呼叫着。 父亲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为什么?请您告诉我,为什么?” “晓兰……”父亲低下了头。 “为什么我会是弃婴?我有什么罪过,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晓兰哭成了泪人。 不能说话的母亲,只能由着泪水一颗一颗地滴落着。 过了一会, 晓兰安静了下来,时间像被凝固了一般。
突然,晓兰像着了魔一样,冲出了病房。
望着晓兰跑出门的背影,父亲抑制不住两行热泪汩汩地流落下来。嘴里在念道着:“这样也好,这样也好,我们不能让这苦命的孩子陪着我们一起受苦。老伴啊,我是没法才这样的啊,不告诉她,她敢把一切都不要也要来伺候你,咱的心可承受不起啊。”父亲哭着说着,走过来给老伴擦擦眼泪,“告诉了她,她的工作,她的家就有了,你说是不是啊?”
其实,父亲从开始就已从主治医生的口中模糊模糊地意识到,老伴即便抢救得当,也可能会留下一个让人永远伺候的身躯。父亲并不想让晓兰放下工作,放下家庭,放下自己的一切来担当这副重任。这样,会让她的人生变成磨难。
父亲长长地叹了口气:“老伴啊,我收拾收拾,咱还能赶上下午三点的那班车,到家也黑不了,就是这一路的颠簸,要辛苦你了。”
母亲的眼睛转了几下,表示了同意。
住院费晓兰之前已经结过了,父亲问医生有没有车到汽车站。主治医生问了问父亲回家的班发车时间,点点头说:“没问题,我开车送您二位去车站。这还早,您二位先休息休息,喝点水,我会提前来接送您二位的。”
父亲笨手笨脚地将一些零零碎碎装进一个大布袋里,把口子扎紧,又走过来把老伴搀扶起来靠着自己的身子坐了一会,以往,这些事都是晓兰做的。
“我有点想外孙了。”父亲的话有些苍凉。
看老伴流出眼泪,父亲忙说:“一切都过去了,只要女儿好不就一切都好吗?咱们的愿望不就是要女儿过得好,活得开心吗?以后我不再说了,你也不要心里难受了,看看咱的女儿过的不是很好吗?”
正说着,外面传来一阵清脆的稚音:“姥姥,姥爷。”
“老伴,你的宝贝外孙强强来了。”父亲显得非常兴奋。
“爸!妈!”晓兰先跑进屋里,她紧紧地抱住了父亲母亲,哭着说道:“爸,妈,原谅您这任性的女儿。爸,妈,女儿以后再也不会任性,再也不会不顾爸妈的感受,让二老伤心了。爸妈,原谅我吧。”晓兰哭着说着,满心的愧疚。
“孩子。”父亲轻轻地叫了一声。
“爸妈用所有的情意把我收养了二十八年,让我幸福了二十八年,让我无忧无虑了二十八年,难道我不可以为爸妈尽上二十八年的一点点孝心吗?爸,我知道您心疼您的女儿,可我毕竟是您和母亲的女儿啊。爸,妈什么时候康复,我就伺候到什么时候,我自己的事以后再说。虽然我暂时失去了很多,但比起爸妈的养育之恩,那什么都不是。”
父亲抚摸着晓兰的头发,心里无比感动,即便是亲生的孩子,又有多少能比得上她?何况要抛却一切去伺候一位并不是她亲母亲、可能永久瘫痪的老年之人?
晓兰弯腰背起母亲:“爸,您拉着强强。妈,走,咱们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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