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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临沟听雨 于 2020-1-9 21:52 编辑
【编者按】再次阅读这篇小说，我还是被深深的吸引了。青春真的是首歌，即使它曾歌唱的是灰暗的生活、不光彩的过去，但那灰暗的色彩中依然有一抹青春的亮色！那就是“我”的同桌王晓丽，当年她从自己包里掏出几斤饭票，塞到“我”手中的时候，相信所有人会牢牢记住这位善良的女同桌。若干年后，当“我”再次读到她曾写给我的信，鼓励我参加成人高考，那个美丽、善良的女孩再次以其高大的形象出现在读者的眼前。值得珍惜的校园生活中，能遇到这样的同桌真庆幸，相信她就是那片黑暗的天空中照耀过“我”的星星！而反面角色李星，这个人物塑造得也十分成功，校园里、社会上确实有李星这样的“渣子＂，他是直接引诱”我“走上黑暗道路的间接杀手。”我“的心理描写也十分细腻，囊中羞涩的贫穷生活、对初恋的渴望与珍惜、偷盗的甜头、失足后的悔恨自责，一系列描写成功地再现了那段难忘的青春岁月。祝老师能创作出更多优秀的作品！【编辑：莫道不销魂】
一
“今晚八点，川美缘酒楼高中九二级三班同学聚会，望及时参加。”手机突然收到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我看着这个短信很纳闷，会不会是谁又发错了？回到古城不足半年时间，很少和高中同学联系。高中那一段不光彩的历史，是我不想揭开的伤疤。而这个突如其来的信息，让那段不堪回首的岁月清晰的走来。
那一年，我以优异的成绩考入县城重点高中，我的父母都是老老实实的农民。她们为了能让我顺利完成学业，卖掉家里一部分粮食和一头老黄牛，还为我做了黑漆的木箱。母亲找人为我做了两身的确良中山装，父母即使家里日子再艰难，也不能让我这个男孩子在外边寒酸。她们带着“望子成龙”的期望，把我送到公共汽车上。“爸，妈，你们回去吧，我已经不是孩子了。”我在督促爸妈回去，汽车行驶出好远，从车窗上我还看到双亲依然站在那里，像风中的两个雕塑一样矗立不动，我的鼻尖一阵酸楚，顷刻间眼角湿润了。告诫自己，一定要努力学习，考上大学，不辜负她们的希望。
一直在山沟沟里的农村生活，从来没有进过城的我，在下车的那一刻才傻了。车站上人流涌动，年轻女人们花花绿绿，高跟皮鞋踩在水泥地板上发出铿锵之声。男人都身穿西装，留着和女人一样的偏分头，抹的黝黑光亮，走起路将头一甩，故作潇洒。车站门口，高楼林立，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车来车往中，我头晕眼花，这身中山装和崭新的老布鞋原来是那样的寒酸，不伦不类。城市和农村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我很快就找到高中学校，旗杆上鲜艳的五星红旗在风中徐徐飘扬。我顺着青砖铺的走廊向前行走，两边是冬青和松柏树，花池里各种花儿散发出缕缕清香。学门口上面有个高音喇叭，在广播一段开学致辞后，又放起当年流行的那曲《铁窗泪》，为什么学校要放这类流行歌曲，真有点纳闷，明明是学校却和监狱一样。巍峨的教学大楼就矗立在学校中心，外表是茶色玻璃，那一刻就如同乞丐走进宫殿一样，一切都感觉新奇。
我被分到高一三班，忽然到了一个陌生环境，且我不善言辞，不会与同学交流沟通，感到深深孤单。但是我很用功，知道父母供我上学不容易，更知道自己并不聪明。“笨鸟先飞”这是初中老师经常给我们讲的道理，我牢记在心。我的同桌叫王晓丽，也许这个名字很常见，或者是她距离我比较近的缘故吧，老师点名的时候，我只记住了她。她总是喜欢穿一身黄色的军装，留着两只小辫，个子不太高。长得胖乎乎的，圆圆的脸笑起来总会露出两个酒窝。将近一个星期，我几乎和她没有说话，尽管我们班级里，男生和女生已经打成一片，大家下课一起高谈阔论讨论人生。而我这个七尺男儿，仍然和初中一样害羞。有时候我会偷偷用余光瞅她，瞅着她那双会说话的黝黑大眼睛，白嫩嫩的脸，一直盯着她那刚刚凸起的乳房发呆。她突然发觉到了，用一双锐利的眼睛射向我，仿佛能穿透了我心脏。我慌忙低下头，避开她的目光。脸发烫发热，如同一个娇羞的小姑娘，我能感觉到我脸红彤彤的，恨不得钻进地缝里。是不是心灵有些肮脏？
命运和性格的改变，是从认识李星开始的。李星是班级里离我家最近的一个同学，他一直喊我“乡党”，他在班级里任生活干事，学习成绩比我突出。他虽然算不上白面书生，但是脸型很标致，有一身如同运动员的腱子肉。他巧舌如簧，能言善辩而且略含幽默，下午活动时间，总能看到他在篮球场上矫健的身姿。我们两个性格刚好相反。我是个闷头闷脑的人，但是因为我的学习成绩一直优异，同学们并没有因为寒酸而小瞧我。虽然表面上冷淡，但是心里依然有一种火热，我渴望友情，更渴望异性的友情。在李星主动要求我，在外面小餐馆一起去吃踅面的时候，我没有拒绝。真没有想到，李星还带着自己同桌姚兰。兰子有一双大眼睛，显得很文静，浑身上下透露出青春期的魅力。她看见我到了，伸出细嫩的手，“你好，江民同学。”我紧张地伸出自己的双手，握了一下，若是李星一个人还好，女同学在场，我就越发惴惴不安。但是李星很健谈，聊亚当夏娃，聊我们学校的历史，聊自己以后的未来梦想。他几乎无所不知，尴尬的气氛很快变得活跃，令我佩服的五体投地。
从此，只要兰子不在他身边，我总喜欢和李星一起进进出出，我有什么心里话，总喜欢找他倾诉。他是我的同学，我更把他当做大哥。我想如果我真是女同学会爱上他，从此在李星的感染下，我的性格变的稍微外向活泼起来。
二
岁月荏苒，时光如梭。一晃眼我们就到高三了，班级还是过去的班级，老师还是过去的老师，同桌还是过去的同桌。我们这一届是学校教育试点改革，所以一切原封不动的向高一级进军。我家的经济越来越紧张，父亲因病住院，借了一屁股外债，家里已经无法保证我的生活费了。早晨下午吃饭的时候，我再不敢要菜了，只拿两个馒头，端着开水，站在教室走廊外边的一角，我想同学们发现会耻笑的。不知道什么时候，班级里竟然传开了，他们嘲笑讽刺我“有艰苦朴素的作风”，而我的苦衷只有自己知道。
我已经难以跟上时代发展的步伐了，夜幕降临的时候，班级经常能看到成双入对的。树荫下，昏暗的路灯下，学校的每一个偏辟的角落，能看到男女同学相依在一起，在我们班级这已经是一个公开的秘密了。尤其是李星，他在班级里总是充满激情和活力，和兰子依旧保持暖味的关系。和班级里女同学打的火热，他的穿衣打扮越来越时髦，一身牛仔衣服超赶着时代潮流，他经常带着兰子去影院下馆子。我去过他家，他家经济也不宽裕，父母都是农民，他哪来的那么多钱呢。我有点怀疑，听说他一个哥哥在部队当军官，也许他哥给他捎钱吧。
实际上我一直暗恋着我的同桌，我一直这样告诫自己，下学期一定向她表白。但是一晃两年就过去了，也许我同桌已经发现我的心意，经济的拮据，让我总是压抑住自己火热的心。
那天午饭下课铃声刚响，同学们和往常一样，拿着饭碗饭盒争先恐后的向大楼后边的食堂涌去。我同桌王晓丽并没有急于离开，从自己包里掏出几斤饭票，塞到我手中。“以后给你打点菜，别这样自残自己，会垮了身体。”说完，她就转身离开了。看着她消失的身影，一股幸福的暖流在我心中缓缓流淌，无缘无故的馈赠，难道她真对我有意。自那以后我更加关注她了，情人眼里出西施，我发现她不仅美丽，而且有一颗善良的心，这不就是自己的意中人吗！
李星偷偷告诉我，他和兰子接吻了，他说女孩身上有一种特别的味道，令他飘飘欲仙。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我的心跳在加剧，我的内心倏然间有一种渴望，但是又快速压制下去，觉得一种肮脏的想法。原来我们都已经成为成年人了，不再是小孩子了。李星的思想把我引向一个极端，让我不得不为自己的孤独寻找一些安慰，我该怎么办？我请不起女孩吃一顿饭，买不起两张电影票，我也因此始终还是与王晓丽保持一定的距离。有时候人总是在矛盾中，可能人家以同桌名义，对我只是同情。我想等有钱了，会还她饭票的。
李星在班级里，依然很活跃，学校里的集体活动他都积极参加，浑身充满激情活力。一个星期天，他非要和我一起去他家。到他家后，我看到的还是那破旧的土坯房，父亲穿着补丁的粗布衣服，和他身上时髦衣服截然相反，他家的寒酸和我家差不多。我不知道这家伙怎么有那么多闲钱，花的如流水一般。
生活总是日复一日的发生着变化，花开花谢，四季轮回。李星的感染下，我慢慢改变着自己的性格。那天，李星又把我约出来，我们一起坐在县城的广场石凳上，这回他没有带兰子，他盯着我神秘叨叨的说：“我已经观察你好久了，你这家伙上课总是偷偷瞟着人家晓丽，眼光不错。不过我看你要小心点，晓丽已经名花有主了，小心人家男友揍你。”
“什么，真的吗？”
“哈哈，我早就看出，真不经诈，你喜欢晓丽。”被李星说中了心事，我的脸发烧了。“这很正常，你脸红什么，和小姑娘一样，对了，我问你给人家表白没有？”
“怎么表白，我不知道该怎么去说，总觉得怪怪的。”
“你真上学成书呆子了，不好意思说写封情书试探一下，看看她态度。另外你要学会软磨硬泡，更要舍得，和我一样，看电影，吃饭，还要会哄，不能太老实了。那天我在大街上捡到一颗塑料花，我说我是专门给她买的，你不知道兰子高兴的眉开眼笑。”李星就如同一个情场高手在悉心教我追女生。
在很多时候我挺敬佩李星的能干，我憎恨父母为什么生出我这样的窝囊废，李星突然紧紧盯着我的脸说：“你想不想挣钱，看到你这一段日子非常困难。”
“当然想呀，怎么挣？”我以为李星在外面找了点零活，所以不假思索就爽快答应了。
“我看到我们学校楼梯下面，有两辆崭新的自行车，我们弄出来卖了不就是钱吗。”
“那不是偷吗，我不干。”我清晰记得上小学的时候，一个阴雨天，我家后院土墙倒塌了，邻居家后院有颗梨树，那些挂满枝头黄灿灿的梨子引诱得我,快速从倒塌的土墙上跑过去了，摘了几个梨子。后来被邻居发现了，告状到我父亲那里，因为那踩过的脚印一眼就看出来了。那天晚上父亲狠狠搧了我两个耳光，火辣辣的疼。他告诉我做人的道理，从此在我成长路上再也没有拿过别人的东西。
“你真憨，现在的社会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你看看我身上哪一件不是名牌。你以为谈爱情就是一句话吗，那是需要资本的，现在社会有钱就是爹。你看看你都穷苦潦倒成什么地步了，还驴死了架子不倒，你总不能天天用晓丽饭票，还七尺男儿呢，我都为你脸红。”
李星怎么一下子说到我的痛处，这家伙怎么什么都知道。“那我就试一试吧！”我还是应承下来。
李星学习一直很好，他头脑聪明，在学习上很有天赋，而我却要死学硬背才能考出好成绩。班级里即使真丢东西，老师不会怀疑成绩优异的我们两个干的。李星过人精明处，是和学校门卫大叔关系处理得特别好，每次进出校门都亲热的打招呼。那天天色刚刚黑，李星把我叫出来，送给我一把螺丝刀，我们分头行动，他在东边楼梯下，我在西边楼道下。李星告诉我车锁打开后，骑着车，从学校正门骑出去，不能骑得太快，哪里最危险哪里才是最安全地方，出门后我们东关六巷十七号见。
我已经被赶鸭子上架了，看着教室门前，学校操场上师生来来往往，距离上晚自习有半个多小时。也就是说半个小时我们必须作案成功，然后从李星指定地点返回学校。我不知道李星为什么要选择这个时间阶段，实际上我更不知道，李星早就把车辆的主人了解透彻，那两个同学这会还在宿舍，不可能到达现场。我看到楼梯口那辆崭新的自行车，我的心在怦怦直跳，双腿在微微颤抖，我呼吸已经急促。犹豫了一会，我还是走近了那辆自行车，拿出螺丝刀塞进车锁的缝隙中用力去撬。怎么螺丝刀好像都有点弯曲了，我半天打不开车锁，我头上已经冒出一丝冷汗，我真担心身后会有人把我抓住。但是已经走上贼道，我不可能退出江湖，我没有打算放弃，终于“啪”的一声脆响，车锁开了。我赶忙推出自行车骑着，大摇大摆从正门出去，门卫大叔看了，并没有过问。当我骑到六巷十七号时，李星早就在那里恭候我多时了，我不知道李星什么时候竟然在外边租住了房子。这家伙，真的太狡猾了。
三
北风呼呼的响，街道上的梧桐树叶不由自己的载歌载舞。天色灰蒙蒙的，还没有大亮，街道上行人稀少，只有清洁工老大爷大妈已经汗流满面在忙碌了。客车就停在空旷的十字街口，车下司机和乘务员对着行人稀少的街道，不断吆喝：“古城，古城，有去古城赶紧上车，马上发车。”来往行人只要背包，司机和乘务员恨不得把人强行拉到车上。我和李星骑着自行车，走到客车前，我们一手抓住客车后边的云梯，肩膀上扛着自行车，把车子放到客车货架上。我并不知道这是走向一个极端，而以为李星给我指点了一条光明大道。
汽车行驶两个多小时以后，到达古城市。我们来到古城的旧车市场，说是市场，实际上销售车子的只有几个人，摆着稀稀落落几辆自行车。我们的自行车刚放到那里，周围就来了许多人，在讨价还价中，我们的自行车销售很顺利。拿着三百元的大团结那一刻真的好幸福，在饭馆我们要了盘牛肉，要了两瓶健力宝，我们沉浸在喜悦之中，钱来得这么容易。
我们坐上回来的客车，客车上人声鼎沸。我看到一个长发小伙拿着酒杯，酒杯摇动后，杯子底部显示3或者8，在不断变化。静止后手捂住酒杯让人们猜，压钱在三或者八上，压十元给十元。我看见周围有两三个人，一会功夫就赢了二百多，我给李星个眼神，李星也明白我心意，在八上面压了一百元。这个家伙也太胆大，五十元就可以了.结果我真的傻了，我和李星两个人的眼睛明明看到是8，最后成3了。我就不信这个邪了，接着我又压了一百，结果又输掉了。汽车要启动了，那个长发小伙下车了，身边围着的几个人也哧溜的跟着下去了。车上的乘客都用一种怜惜的目光看着我们，“你们上当了，那几个人全是诱子。”我们辛苦一场，结果碰到黑吃黑，剩下的钱寥寥无几，将就够车费。回去的时候，心情沉重、失落，“别灰心，笑一笑，大不了我们再搞一次。”李星很大气，不断宽慰我。
一次徒劳，没有能够阻止我们的前行，在李星的鼓动下我重新坚定了信心。回来后，我们就从宿舍搬出来，住进六行十七号的出租屋。李星完全变成一个师傅，传授我一些技巧和一些心理知识，以及遇到突发情况怎么果断去处理。在他的熏陶下，我变得成熟老练起来，有了第二次，第三次，作案的时候我脸不红心不跳，几秒中之内我可以用螺丝刀打开车锁。在销售方面，我们不生搬过去老一套，明目张胆去古城销赃。间接联系熟悉人，流动地点，交钱看货。从此我的生活变得宽裕起来，买了一双新皮鞋，买了一条当时流行的老板裤子。我理气直壮地向自己的女神发起总攻，我拿出两张电影票，约她一起看电影。令我没有想到是，王晓丽真的没有拒绝我，也许这就是一层窗户纸，轻轻一捅就破了。不过她并不是十分高兴，“最近我总发现你神色不对头，也没有以前用功了，你怎么有钱看电影，听说你家里经济并不宽裕。”她从上到下一边打量着我的行头有点惊奇的说。
“我找了份家教的工作，一晚上一个多小时，星期天半天时间，一个月有不到二百元收入，除过生活费，我还能剩余点。”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变得会哄骗女同学了。
“原来是这样，我的江民同学变的成熟起来了，懂事了，哈哈！”她调侃笑道。她笑得是那样阳光灿烂。我第一次轻轻地拉起她的手，漫步在大街上，我看到街道上行人羡慕的目光。我现在才发现我的同桌是那样纯真纯洁，如同出淤泥的荷花，一尘不染。
电影中午连续放映，我们刚跟上第三场，片名是《红高粱》。影片广告早已经在大街上，文庙前，广场张贴到处都是，“什么鬼才张艺谋与青春影星巩俐联合上演······”我们顺着拥挤的人流,走进检票口，迈进影院。我才发现影院年轻人很多,成双成对,年轻人好像都不是为了看电影而来。那时候我们都是学生,也都很含蓄,我只是拉着她的手。当影片中放到那令人心跳的镜头时候,我闭着眼睛不敢瞅,睁开眼睛那一刻,我看到她的头已经靠在我肩膀上,她柔顺的头发搓着我的脸庞。她身上特有的气息令我如痴如醉,但是我们都不会跨越雷池半步,初恋是最为美好纯洁的。
我和李星的"事业"依然在继续发展,我们两个的学习成绩在不断滑坡。李星的班干部也被撤掉了,我们心思已经不在学习上,李星说他将来准备当兵考军校,部队录取分数线低,所以在学校只是混个毕业证。而我在学校一天就是浑浑噩噩过日子,我没有想到我将来前程会是什么样子,我有闲时间,就守在屋子里“练功。”
那个星期天,我和李星,晓丽和兰子我们一起去了晓丽家里,她母亲对我们热情招待。然后我们骑着自行车一起去田野里,去欣赏油菜花,去追随飞舞的蝴蝶,田野中传来我们郎朗的笑声。我们在一棵大树下,刻下我们的名字,相约二十年后在此处相会。我们一起在河边，扔小石头，看谁扔的远。夜幕降临的时候,我和晓丽一起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相依相偎,她关切着问我"江民，我发现你这一段学习不认真了,你可不要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没有呀。”
“你可不能犯错，为了叔叔阿姨，为了我你也应该努力好好读书”
“晓丽同学你看我像犯错的人吗，我都感觉我老实有点木纳了。”
“是，你就是有些木纳，一两年同桌都不说一句话，哈···哈···”黑暗的夜色中传来我们喜悦的笑语。
过了一段时间我的经济再一次拮据了，这一次我主动联系李星。李星说，他瞅准了，有一个单位后院有个小库房，我们从后院的墙头翻越进去就是库房了，晚上我们一起去行动。
“你有没有看清，里面是些什么东西，会不会是些废破烂，要不然要我们白忙活一场。”
“我发现你还是胆怯，没有一点男子汉的英雄气概，即使废铜烂铁变了也不是钱吗。”在李星的教唆下，在金钱的诱惑下，我鼓足勇气继续干。
一轮弯月悄悄爬上天边，城市的路灯关掉了，街道上寂寥空静看不到行人。我们两个随着自己的模糊的影子向前走去，虽然我们脚步很轻，但是依然能够听到“沙沙”的响声，很快我们就来到了，那砖块垒砌的墙壁前。李星蹲下来搭个人梯，我踩在他肩膀上，他慢慢站起来，我已经感觉他使出浑身力气。我身体也有百四五斤，这对于一个学生来说很不简单，我的双手已经挖住墙头，双臂一用力，就攀登上了墙头。然后我拿出自己的双手，将李星拉上来，我们两个配合非常默契。库房的锁子，很快被我们打开，里面都是汽车废弃的钢板，轮辋。我们顺着手电的光线，看到墙角有几个铝笼。铝一斤可以买四五元，铁一斤只是几毛钱，什么也不想了，来了当然要拿值钱的东西了。
和刚才一样，我爬上墙头，李星给我把铝笼传到我手中，我顺手扔到外边，“慢点，不要弄出声响，别人听见了，我们两个都死定了。”我坐在墙头上，丝毫感觉不到惧怕，相反却有一种轻松和快乐。八个铝笼怎么往回弄，树大招风，最后我们决定直接送到收购站。我们在路旁折了根树苗当棍子，将铝笼穿进去抬起来，这样省力了许多，顺着昏暗的街道，我们走到街头一个私人收购站。我们敲开了大门，老板只穿着裤头，他刚刚睁开睡意朦胧的双眼，打量着我们掠过一丝惊喜，同时看到我们手里拿着棍子，也闪过一丝轻微的害怕。过好称，点好钱，一共四百元呀，真不少，那时候可是一个事业单位职工几个月的工资呀，钱来的真他妈容易。
这次事件过后不久，李星不愿意和我再合伙了，而且我听说他把兰子抛弃了，去寻找他初中的女同学。这个李星也太明目张胆了，你要找你过去的女同学你偷偷找就是，没有人能干涉，可是这样不是伤兰子的心吗。兰子在我面前哭诉了好几回，可是我也无能为力呀，李星已经彻底在逃避我，和我闹分裂，真不够哥们义气，现在感觉痛的不只是兰子，我也在痛。不过还好，令我欣慰的是王晓丽依然不离不弃，星期天她会给我洗衣服，有时候给我买了早点油条，我给她钱，她从来不要，我们如胶似膝的粘合在一起。
四
时光在弹指之间一晃而过，不觉得天气渐渐变得寒冷，学校的梧桐已经是光秃秃的枝桠，点点滴滴的雪花飞舞着飘零的舞蹈落下。我已经感觉自己走向一条不归路，所以我再也没有主动和李星再去联系。前几天王晓丽已经和我商量好了，毕业后我们报同一所学校，这是多么美好的爱情童话，她的温柔纯真感化了我，让我觉得该是收手的时候了。
班主任今天一进课堂脸色明显不对头，带着严肃的口气质问：“班级里有个同学手表丢失，如果是我们班级谁拿了，赶紧交到我这里，我让学校不予追究。”这件事情虽然不是我做的，但是我总感觉脸红心跳，我不敢看同学们的眼睛。
下午的时候，我们教室里已经轩然大波，同学们都在用一种怀疑的目光看着我。是呀，李星刚刚被学校校警传唤出去了，他们悄声议论，是看到我和李星经常走到一起，我已经感觉到不好了。我能逃脱责任吗，我抱着一种绕幸的心理，只要李星不说我会平安无事。
令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在紧要关头，李星很快把我卖了。校警将我带到传唤室，我第一次尝到冰冷的手铐，刺心骨的冰冷，我看到了垂头丧气的李星，指着我对校警说：“就是他支使我配钥匙，偷同学手表。”我都不知道的事情，竟然被他泼了一盆子脏水，那时候我瞪着愤怒的眼睛，要不是干警在身边，我真会和他干一仗。戴在双手上的手铐不敢乱动，越动越紧，我沉默了，我不再解释，干警将我们分开审讯，我将所有罪行一一招供。既然要死我们两个同时死，我抱着破釜沉舟的心态，我的精神也彻底崩溃了，在盖上红红的手印时候，我想到了我的前程彻底毁掉了。
学校将我们铐在学校的大树上，供学生们参观展览，那时候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吃饭的时候，我看见同学们打饭完后，围着我们，身边有同学悄声私语，“这个同学面相这么老实，怎么也是贼。”我的耳朵是很灵敏的。我看到了那一头，也围了许多同学，李星低着自己昂贵的头，以前所有的光环，在此时此刻已经一败涂地。
突然在人群里，我看到两双带着泪痕的眼睛，是兰子和王晓丽。晚自习铃声已经响了，我看见她们两个带着蒸馍夹菜和两碗稀饭。王晓丽缓缓向我走来，我已经一天多没有进食了，肚子饿的呱呱叫，她拿着馒头送到我嘴边，我吃得狼吞虎咽，稀饭我也喝了，喝的直呛。她没有说一句话，吃完饭，一个耳光打在我脸上，火燎火燎的，痛在我的心里。她端着碗转身向教室走去，看着她消失在风雪中的身影，我醒悟了，我的爱情我自己毁掉了。
李星的父亲来学校了，我母亲和舅舅也来到学校，在她们老泪纵横的哀求下，学校将我们的事情仁义处理，不准备把我们移交到派出所，要不然我们的罪行最少判三年。学校将我们开除了学籍，那一刻，我背起铺盖，带着父亲给我做的黑木箱。我的脚步沉重，我听到了同学们郎朗读书声，听到了老师仰扬顿挫的讲课声，能够安静坐在教室读书，那是多么幸福的呀。我看到身边头发花白的母亲，我心情沮丧到极点，能怪谁呢，一切都是自己毁掉自己。我的眼泪如涌泉般流出来，恋恋不舍得像战败的士兵，一步三回头离开学校。
回到家里以后，我受不了村民的闲言碎语，我背起背包，没有选择的去南下。我没有技术，只好如同《平凡的世界》里的孙少平一样，我去了小城建筑队，当小工，推沙，抱砖，打混凝土，我拼命的干活每天工作十二个小时汗流满面，在劳碌中让自己忘记那段不光彩的历史。夜晚总是腰酸腿痛，我躺在工地简易棚的床板上，我会想起我的同学，想起王晓丽，还有在家的父母亲，我告诫自己我不能回去。我的皮肤已经被毒辣的阳光折磨的黝黑发亮，我已经不再是当年那害羞的学生了，习惯了和工友调侃说粗话，用一双脏兮兮的双手，拿起一根香烟，玩世不恭的吞云吐雾。我虽然挣扎在这个底层社会，但是我从来不会去拿别人东西。老板看中我的诚实，不让我干力气活了，让我夜间照看工地。我和过去已经彻底一刀两断，有时候我真想给王晓丽写一封书信，但是最终我还是放弃，人家现在是大学生天子骄子，你是什么呢？不现实。
多少年了，我在异乡小城有了自己的家，接着几年又有了自己的两个孩子。但是在事业上我一无所成，这都是我这种沉闷的性格，不善交际，也决定了自己的命运，或者就是上帝对我以前犯的错误的一种惩罚吧。
五
二十年后，我的妻子在一次车祸中丧生，让我再一次痛不欲生。那一刻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岁月的残酷，改变了我的容颜，我的两鬓已经有了白发。眨眼间原来我已经到了中年期，我的两个孩子个子都比我高了，哎！岁月催人老呀，我失去的真的太多太多了。
想到回家，不等学校放假，我就带着孩子们一起踏上回故乡的路。当我坐在公共汽车上，接近故土的时候，我看到故乡的变化真的好大。过去坑坑洼洼的泥土路，早就变成平整的水泥路面，田野里桃花，杏花，苹果花，油菜花等百花争艳，构成一幅美丽的乡村画卷。美丽的春天，将隐藏一年的正能量全部挥发的淋漓尽致。二十多年就这样一晃而过，生命就仿佛和我开了一个玩笑，转了一圈又回来了。
村庄过去的土坯房已经不复存在，代替而来的都是新的瓷砖院墙的房子。当我回到家里，我看到白发苍苍的母亲，我双膝跪在母亲面前，任凭泪水流湿衣襟。父亲在我走后不久已经离世，兄弟媳妇和侄子都认不出我了，全家都以为我已经不在这个人世间了。母亲忽然拍着脑袋说：“民，我忘记了一件事情了。”说着母亲领着我到后院屋子，我看到那个黑木箱子还在。母亲真的心细如发，保存着这个木箱，也保存着她对我深沉的爱。箱子里面有我过去的衣服，木箱里有几封书信，其中有一封是李星的，其它都是王晓丽的。书信的纸页已经泛黄，但是字迹依然清晰可辨，我拆开一封书信，那秀丽熟悉的字体显示出来了。
江民：
对不起，我那天一时气愤打了你一个耳光，过后也异常后悔。我当时只是想不通，你为什么要瞒着我，可能是我对你关心不够，我也感觉到你身上有点异常的蛛丝马迹，但是我不会怀疑到你是在偷盗。那一段时间我异常恨你，恨你欺骗我的感情。可过后想想，年轻呀，谁也不能保证不犯个错。毛主席说过，知错能改就是好同志，可是你这个错误犯的太大了。我给你写信，是希望你在家里千万不要荒废学业，我都打问了，学校并没有把你们的事情，弄到你的档案中，你可以去参加成人高考。江民你在哪，期待你的回音！
读着这封尘封二十年的书信，我的双手在微微颤抖，一切都已经成为过去，我无法挽救回来的是自己的青春。
在家逗留了一个多月，我拜访了亲戚和村子里的发小，把孩子安排在镇子里读书。我就在距离家乡不远的古城找了份能够养家糊口的工作，我不在乎钱的多少，人的一生平平淡淡，一家人能够相安无恙相守在一起，就是一种幸福。我发现我骨子里依然善良心依旧。半年多了，只碰到我的一个高中老同学，相互间留个电话。我就找个借口匆匆离开。我害怕同学会无意中提起不堪回首的往事，今天手机突然收到这个短信，我踌躇犹豫起来。算了，还是不去了，二十多年了，别人事业风光，而我落魄还乡。
晚上七点的时候，我的电话再一次响起，“江民，我是李星，我们是同学加战友，哈哈，快过来，就等你，这么多年同学聚会就差你一人。”“江民你架子还挺高，怎么还要三顾茅庐吗？”同学们连珠带炮的“挖苦”，我彻底投降了，叫了辆出租车快速向酒楼驶去。
我下了出租车，酒楼就在眼前，我却再也迈不开步子了。给李星发短信，说家里有急事有机会再聚。
哎！我叹了一口气，经历不同生活方式不同，我很可能融入不到他们圈子里，更不喜欢人多繁华地方去，只想一个人走自己的路。
我静静守候在不远处大树下，一直到午夜三点多，才看到同学们依依不舍告别，十几辆小轿车载着同学各自离去。昏暗路灯下，就剩下大树和我的影子。我重新回到自己的小屋，拿起笔记本，我想我已经荒废了青春，但是中年期我再不应该虚度，应该发挥自己的优势，在文字上深挖。前一段我已经在江山文学网发表了几篇散文，下一步我准备写出长篇的校园文学，把青春校园那一段懵懂的记忆珍藏在文字中。等来年我们同学再聚会的时候，我会带着自己的作品，这是我送给他们最美好最贵重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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