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惑的亲情

幽谷静雅

　   

【编者按】一篇令人感叹的情感小说。幸福的家庭家家相似，不幸的家庭各不相同。李强是一个命运坎坷的男孩，他的父亲李国栋是个老实巴交的货车司机，长年在外跑长途挣钱养家，而李强的母亲欧阳兰在家不甘寂寞喜欢交际跳舞，李国栋知道后两个人因此而经常争吵，在跳舞的过程中，欧阳兰结识了一个叫高天的舞伴，长得帅气，人又有钱，欧阳兰的心动摇了，于是抛下丈夫和儿子，与高天结了婚。李强只好跟着爷爷奶奶一起生活。经人介绍，李国栋和一个叫凤琴的离婚女走到了一起，凤琴没有自己的孩子，对李强视如己出，可幸福不长，李国栋出车祸身亡，一家人的生活重担都压在了凤琴一个人身上。她为了这个家没有再嫁，起早贪黑地卖菜，为了给儿子买上一件羽绒服她竟然去卖血。懂事的李强看到眼里记在心上，对继母充满了感激之情。大学毕业后，他放弃好的发展机会，又回到县城工作，只为能更好地照顾继母。他找了一个女朋友名叫高云，准备结婚时却发了愁。原来欧阳兰的第二任丈夫去世，欧阳孤单一人又开始想让儿子和自己一起生活。凤琴知道后，也劝儿子和自己的母亲一起生活。但当得知继母凤琴生病住院的消息后，李强心中很是担心，他把真相告诉了自己的亲生母亲欧阳兰，欧阳兰决定等凤琴病好了，他们一家人就在一起生活。小说结构非常巧妙，合情合理，紧紧抓住了读者的心。采用回忆的手法，以矛盾开场，扣人心弦，以问题解决结束，让人松了一口气，富有戏剧性的情节跌宕起伏，引人入胜，人物形象突出，真实可感，倾力推荐！【编辑：阿巧】


       一       
       李强要结婚了，女友是大学同学高云。结婚是人生的大事，八喜之首，最高兴的事，却让两人陷入深深的困惑之中，原因很简单，李强有两个妈。亲妈争，后妈留，他左右为难，究竟在哪里结婚，住在哪个妈妈家里，让小两口无所适从。距离十月一不到两个月了，换做别人，早就买戒指，拍婚纱.......忙得不亦乐乎，可是两个人至今还在亲情间徘徊。
　　李强十一岁那年，爸爸去世了。
　　李国栋是个货车司机，长年出车在外，二十五岁那年与欧阳兰结婚。
　　国栋高大英俊，性格内向，做事沉稳；欧阳兰活泼开朗，漂亮大方。他们是初中同学，欧阳兰很随和，无论男女同学都喜欢和她在一起，毕业后各奔东西失去了联系。也许是缘分吧，成人后媒人上门提亲，熟人见面一切自然顺利，两个性格迥异的人走到一起。结婚几年后，国栋所在的企业不景气，他办了停薪留职。为了挣钱养家，考取了驾照，和朋友合伙买了一辆货车，跑起了长途，做起贩运生意。丈夫不在家，生性好动的欧阳兰耐不住寂寞，爱上了交谊舞，经常把八岁的儿子李强留给公公婆婆自己出去跳舞，大半夜不回家。时间久了婆婆生气了，自从欧阳兰进门，老人就看不惯儿媳的性格，她不喜欢欧阳兰打扮的花枝招展，不喜欢欧阳兰爱笑爱唱的招摇，担心木讷的儿子有一天会拢不住媳妇。可是儿子喜欢，老人不能说什么，现在欧阳兰抛下孩子出去跳舞，老人不能忍耐，多次规劝欧阳兰收敛一些，欧阳兰不仅不听，还和婆婆吵起来，婆婆为了在外开车的儿子不分心，一次次地压在心底。
　　悠扬的音乐、令人眼花缭乱的舞步是使阳兰迷失了自己，仿佛回到少女时代，她变得疯狂，有几次竟然住在了外面，慢慢的一些风言风语传到老人的耳朵里，两个老人忍无可忍，儿子在外拼死拼活，媳妇在家风花雪月。终于有一次国栋出车回来，母亲把儿子叫到自己家里，完完全全告诉了儿子。
　　国栋半信半疑：“欧阳兰怎么会做对不起自己的事呢？”
　　他带着疑问回到家里。
　　欧阳兰正在厨房做饭，看着妻子忙碌的身影，国栋怎么也不相信母亲的话，他走了进去轻轻地揽住妻子的腰。
　　欧阳兰怔了一下，笑道：“怎么了？太肉麻，不怕孩子看见？”
　　国栋心中有股依依不舍的情愫升起：“欧阳，我不在的时候你想我吗？”
　　欧阳兰想起最近的行为，内疚。她岔开话题：“吃饭吧，一会再说。”
　　吃过晚饭，李强看电视，夫妻俩坐在一旁。下午婆婆把丈夫叫走，欧阳兰就有预感，母子俩一定说了什么，她没有说话，静静地等待丈夫开口。一向不爱说话的国栋看着妻子，不知道从何说起。
　　欧阳兰沉不住气了，“有什么话说吧。”
　　国栋沉吟一会，试探地问：“你最近经常去跳舞？”
　　欧阳兰一顿，坦然承认：“是的，都在公园跳舞，晚上闲着没事就去了。”
　　“是交谊舞吗？”国栋想起母亲的话，语气变得低沉了，“听说舞场很乱？”
　　欧阳兰心虚，“怎么乱了？就是锻炼身体。妈给你说了什么？偏见1”
　　国栋生气了，“偏见？你抛下儿子彻夜不归，这是锻炼身体吗？”
　　欧阳兰理屈，她掩饰内心的羞愧，反客为主：“你出车在外，一个月在家几天你清楚，我孤孤单单出去跳跳舞散散心有错吗？，从结婚妈就看不惯我，有什么话当面说啊，背后说什么坏话。”
　　看着激动地妻子，他的心隐隐作痛痛：“欧阳，我爱你，爱这个家，我长年出车，不就是为了我们以后生活的好一些吗？妈担心我开车分心，很少不告诉我你的情况，是你太过分，你变了，变得我不认识了。”
　　两人声音越来越高，李强吓坏了，他拉着欧阳兰的手说：“妈妈不要吵了，去跳舞吧，那个伯伯在等你呢。”
　　儿子的话让欧阳脸色大变，一记耳光打在儿子脸上：“小小年纪胡说八道，什么伯伯。”
　　李强挨了打，“哇”地一声大哭，边哭边辩解：“我没有胡说，你们打电话我都听见了。老师说，说假话不是好孩子，爸爸我没说假话。”
　　国栋抱住儿子，脸色铁青：“有什么话就说，为什么打孩子。”
　　欧阳打了儿子，心中后悔，她暗怪儿子添乱，慌忙辩解：“国栋，不要胡思乱想，那些人就是舞伴，真的没有什么。”
　　“不要解释了，你自己做了什么自己清楚，好自为之吧。”国栋不想在儿子面前吵，他领着儿子走了，留下欧阳呆呆地发愣。
　　欧阳兰爱笑爱动，国栋老实木讷，当初两个人结合只是凭借同学时的好感，生活在一起才发现，两个人的生活习惯差距那么大，欧阳兰喜欢听音乐，散步，看电视剧；而国栋则爱静。晚上有时间欧阳兰希望国栋陪她一起走走，刚结婚时国栋陪过她几次，后来就懒得动，任凭欧阳兰怎么央求，他坐在家里看新闻也不愿出去，欧阳兰感觉丈夫距离是自己那么远，性格不和使两人经常争吵，互不理睬。婚姻的枯燥，生活的压抑，她陷入痛苦之中，曾经活泼好动的她心死了。儿子李强渐渐大，为了儿子，他们不再吵架，生活平静了许多。自从国栋买了车，收入高了，生活条件好了，欧阳兰不再上班，专心在家照顾儿子，每天穿梭在柴米油盐中，她感觉生活更加无聊了。

      二
　　这年夏天，小县城的大街小巷流行跳舞，有人的地方就有音乐，就有舞动的身影，文化馆，县工会也开设了专业学习班。欧阳兰感觉死水一滩的生活注入了流动的活水，那颗死去的心复活了，她把儿子送到幼儿园，投身舞动地大军，很快成了舞厅的佼佼者。三十多岁，女人最美的年龄，漂亮的容貌，成熟的气质，娴熟的舞姿，她成了舞场的中心和焦点，很多男士喜欢做她的舞伴，能和她跳一曲是众多人的期盼。
　　高天是近几年兴起的建筑界包工头，他几乎垄断者县城的大部分工程建筑，几个月前，他妻子因病去世了，相濡以沫半生，使他陷入悲伤之中。一天，下属一个工地的工头为了让他散心，约他来到舞厅，认识了翩翩起舞的欧阳兰。渐渐地他脸上有了笑容，两个人熟悉了，欧阳兰被他的风度所吸引，也为他的有情有义而感动，为了让他走出忧郁的情绪，教会了他跳舞，一个活泼开朗，一个风度翩翩，两人成了专属舞伴，日久生情，渐渐地迈过了朋友的底线。欧阳兰后悔过，她对不起老实能干的国栋，但是每次接到高天的电话，就控制不住自己，舞动的脚步，摇摆的感情，让她的心处于深深的愧疚和自责之中。
　　公公婆婆看出端倪，旁敲侧击说过几次，她好想抽身回到这个家，舞曲的诱惑和高天的身影让她不能自拔。现在丈夫知道了，把她推进尴尬的漩涡里。
　　怎么办？
　　高天曾经暗示过自己，她明白高天的心思。虽然厌倦没有激情的婚姻，想过离婚，可是在这个家生活了十年，还有幼小的儿子，如果离开，儿子怎么办？
　　她陷入了矛盾中。
　　国栋没有责怪她，第二天就出发了，他的心在流泪，在滴血：十年的感情为什么经不起小小的分离？妻子的背叛让他伤心之至，如果她真的想离开，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是留还是放？他深深地爱着妻子，爱着家，爱着儿子。
　　国栋走了十几天了，欧阳兰没有再出去，她忍耐着，心被一股痛腐蚀着，她想哭，想喊，想离开这个令她窒息的世界。她安分了，婆婆不再说什么，眼神中明显流露出鄙视，小姑子对这个嫂子也失去了原有的友好。生活的秩序被打乱，欧阳兰觉得自己快要疯了。在她痛苦难耐的时候，高天的一个电话让她飘忽不定的心有了依靠。
　　“欧阳，来吧，我想你。”电话那边传来他磁性的男性中音。
　　欧阳兰的心狂跳起来，这种感觉和国栋从来没有过，十年来只为生活而生活，为什么认识几个月高天竟然让自己心跳？难道这就是爱情吗？她明白了自己痛苦的源泉。
　　晚上，为了避开婆婆，她把儿子反锁在家里。
　　李强似乎知道妈妈干什么，他噙着眼泪，祈求妈妈：“妈妈，早些回家，我怕，以后我听话不再胡说，你不能不要我啊！”
　　欧阳兰亲了儿子一下，声音哽咽了，“好孩子，妈妈一会就回来，不要怕。”


       三
　　夏夜的公园散步的人很多，他们两个人沿着小路走着，高天向她倾诉十几天来的相思和依恋，欧阳兰静静地听着，心中甜甜的。
　　高天揽住她的腰在她耳边轻柔地说：“走出困扰，我们生活在一起，幸福下半生。点头吧，别墅的女主人就是你1”
　　高天的话让欧阳兰的感情天平彻底倾斜了，中年的高天成熟稳重性格开朗，外在金钱的包裹，成功人士的风度，让她沉迷。
　　欧阳兰陶醉了，她把老实真诚的丈夫抛到脑后，为了以后的幸福，她决定了。
　　过了几天国栋出车回来，两人平静地离了婚，欧阳兰净身出户，只带走自己的衣服，留下了儿子的哭声和十年的亲情。
　　几个月以后，高天的妻子去世一周年，欧阳兰嫁给了大她十五岁的高天，走进高天的别墅，正式成了别墅的女主人，成了高天一双成年儿女的继母。
　　往日温暖的家没有了，李强去了奶奶家，和爷爷奶奶住在一起。家庭的变故使他一夜之间仿佛长大了。他想妈妈，恨妈妈，渴望见到妈妈，他知道，妈妈就住在一幢漂亮的房子里，有几次放学后，他来到那个院子的围墙外，透过栅栏看见妈妈在浇花，他想喊妈妈，可是不敢，妈妈的身边站着那个抢走妈妈的人。有一次，奶奶带他去市场卖菜，看见妈妈和那伯伯从一辆白色的轿车里出来，他不顾一切地抱住妈妈大哭，妈妈看看那伯伯的脸色，轻轻地擦去他眼角的泪水，从包里拿出一百元钱塞在他手里，小声说：“强强，听爷爷奶奶的话，妈妈想你。”在那个伯伯不耐烦的催促中妈妈上车走了。
　　李强看见妈妈眼中的泪水，妈妈哭了。他真想亲亲妈妈。
　　他把钱放在书包里，想妈妈的时候他就呆呆地看着。
　　爷爷奶奶和姑姑十分疼爱他，可是他们的爱代替不了妈妈，晚上他常常在梦中哭醒。
　　国栋变了，沉默寡言，爱上了喝酒，合伙的同伴担心出事就劝他撤出了资金，他无心出车，爽快地答应了。很长时间闲赋在家，有时带着李强出去走走，看着群山发呆，想象着林间欧阳兰的影子。
　　日子一天天过去，老母看着儿子孙子凌乱的生活，心疼不已，在邻居嫂子的热心撮合下，凤琴认识了国栋。
　　凤琴有过一次婚姻，结婚几年没有生育，婆家对她冷言冷语，丈夫也是不理不睬，恶语相伤，伤心至极的她无奈提出离婚。当妈妈告诉她国栋的情况，想到没妈的李强，她同意了，几次见面后，老实稳重的国栋给他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她走进国栋的家，走进父子俩的生活。国栋一直生活在欧阳兰的影子里，对凤琴的到来，他不热情也不冷淡，只要对儿子好，他别无所求。
　　凤琴是个勤劳善良的女人，从进门那天，就融入父子俩是生活，精心照顾着父子俩，她对待强强视如己出，用女性的柔情温暖着国栋受伤的心，强强笑了，不再排斥她，上学的时候也习惯了她的接送，国栋被她的真诚感动，也用真情接纳了她，家有了笑声，生活走向了正轨，欧阳兰的影子渐渐地淡出父子俩的视线。为了生活，国栋重操旧业，买了一辆轿车，开起了出租车，虽然收入不是很高，但是生活充实，一家人其乐融融。
　　欧阳兰去学校看望李强，李强告诉她：“妈妈，你不要来了，我有新妈妈了。”
　　在欧阳兰羞愧眷恋的目光里，他高兴地上了凤琴的自行车，头也不回地走了。
　　幸福的日子总是过得太快，三年后的一个春天，国栋在一次出车时因疲劳驾车，回家的路上和一辆货车相撞，没送到医院就离开了人间，刚上五年级的李强又一次经受了家庭的变故。看着的痛不欲生爷爷奶奶和妈妈，他茫然，不知道为什么爸爸抛下他走了，他跪在爸爸的灵柩前，看着爸爸的遗像发呆。
　　国栋离开了，留下孤儿寡母，老的老，小的小，凤琴崩溃了，沉重地打击让她不知所措。
　　有人劝她离开这个家：“你和他们没有血缘关系，没有义务尽责任。”
　　凤琴动摇了，回头看见李强无助的眼睛，公公婆婆苍老的身影，自己离开，这个家就真的完了。她回想着和国栋三年的生活，想起公公婆婆对自己的疼爱，想起强强对自己的依赖，这个家离不开自己，为了亲情，为了祖孙三人，她留了下来。
　　一个女人支撑一个家，生活的艰艰辛可想而知。幼小的李强，年老的公公婆婆，一个个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国栋没有留下积蓄。为了生活，凤琴骑上三轮车，走街串巷，贩卖点蔬菜，水果，靠微博的收入维持生活。
　　李强懂事了，他学会了做饭，每天放学后把饭做好，然后做着作业静静地等待妈妈回家。
　　欧阳兰得知国栋去世的消息，去学校看过几次李强，长大的李强恨她的背叛，他拒绝了她的施舍，冷冷地说：“你不要来了，我有妈妈，我们生活得很好！”
　　日子过得清贫而充满温暖，李强深深地感激后妈。几年后，强强的爷爷奶奶因思念儿子相继得病治去世。凤琴悲伤过后，继续穿梭大街小巷，很多时候，人们看见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走在风雨中，走在灯光里。李强读高中了，学习很好，凤琴鼓励强强一定读大学，安慰地下的爷爷奶奶和爸爸。看着妈妈头上渐渐地变多的白发，强强学习更认真了。
　　李强记得，高考前的那年冬天特别冷。
　　几天前下了一场大雪，天冷人少，李强下午赶上学校大休，他回到家里早早做好了饭，等着妈妈回家。天快黑了，平时这个时候妈妈早就回来了，他焦急了，关上院门去找妈妈。刚走出巷口，看见妈妈推着车子走来。她脸色苍白，精神萎靡，脚步有点摇摆，李强急忙迎上去，接过凤琴手里的车把：“妈，天这么冷你怎么才回来？”
　　凤琴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李强一把扶住她，她的手冰冷，他一惊：“妈，你病了？”
　　勉强笑了笑说：“没有，是冻得。今天街上人少，菜不好卖。快回家，看妈妈给你买了什么。”
　　走进屋里，她高兴地把一个大大的包装袋塞在李强手里：“孩子，试试合适吗？”
　　灯下，李强疑惑地拆开袋子，是一件崭新的羽绒服，他一愣：八百多元，妈妈要卖多少蔬菜才能挣到这个棉袄钱。就为几天前的一句话，那天李强的同学来了，穿着新买的羽绒服，他羡慕说了句：你的羽绒服不错，我如果有一件就好了。
　　妈妈买了回来，李强看看妈妈身上破旧的棉袄，已经不保暖的棉鞋：“妈，对不起。我只是说说。”
　　“傻孩子，快穿上让妈看看，我托了一个熟人，便宜一百多呢。”凤琴看着他，“你长大了，应该穿的好一点，看你的同学穿戴，妈妈没本事，对不起你。”
　　他边试衣服边问：“妈，你哪来的钱，太贵了！”
　　凤琴半躺在沙发上，显得很疲惫，可是精神特别好，“血，钱不够，是临摊的你刘阿姨提醒我卖点。没想到血这么值钱，我就抽了一点点，血站就给了我二百元。”
　　“什么？你去卖血了？为了给我买棉衣？”强强闻言大吃一惊。“妈，你怎么可以那么做，你身体不好，这样会垮了的！”
　　凤琴笑了：“医生说了，血会自己造，不用担心，我身体好着呢。你自己看，穿上新衣服多帅。”
　　强强心在颤动，从心底喊出一声：“妈妈，我爱你。”
　　李强考上外省的医科大学，带着这件棉衣到了学校，虽然那里用不着棉衣，可是它陪着李强走过了四个冬天，是它提醒他知道妈妈的艰辛，鞭策他好好学习。为了减轻妈妈的负担，省路费，四年的大学他只回了两次家，假期中，他打工，做家教，挣到的工资留下一部分，剩下的给妈妈寄回家，他希望孤独的妈妈感受的儿子的温暖。大学毕业时，因为成绩优秀，很多单位争相聘请他，他放弃留在城市的机会，回到了位于县城的市制药厂做了一名技术人员。当他回到家见到妈妈的第一句话是：“妈妈，儿子学成回来了，你可以休息了。”
　　凤琴老了，五十多岁的她头上已经有了很多白发，望着李强，十几年前那个爱流泪的小童已经长大成人，她欣慰了：“强强，去看看你爸爸和爷爷奶奶吧。”
　　李强告诉她国庆节结婚，凤琴很高兴，每天卖完菜早早回家，准备结婚事宜。房子很旧了，没钱翻新，她感觉对不住儿子和媳妇。灯下，她拿出这几年的全部积蓄，计算着，总觉少了点。
　　李强回来了，她听到电瓶车的声音，等他进了屋，她让儿子坐在身边说：“强强，你结婚了，妈妈高兴，总算对得起你爸爸了，可是妈对不起你。”
　　李强不解，“妈，你说什么，我不懂，这些年是你含辛茹苦把我养大，供我读书，怎么对不起我了？”
　　凤琴叹了口气说：“妈没本事，没有新房子给你结婚。这房子是你爸爸建的，有二十年了，咱们没钱买楼房，装修一下，就在旧房吧，高云是个懂事的孩子，我想她不会计较的。”
　　李强说：“妈。你不要考虑房子，我正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孩子，你听我说完，”凤琴接着说，“这是三万元钱，这几年居委给我办了低保，还有平时你给我的我不舍得花攒下的，你都拿去，装修剩下的给高云买件衣服，也算我的心意。”
　　李强抚摸着妈妈粗糙的手，感动地说：“妈妈，我们不用你的钱，这些钱你留着养老，我们的工资够用的。”他顿了一下，“妈，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不知道你同意不同意？”
　　凤琴不知道儿子想什么，点点头：“你说吧。”
　　“妈，几天前我就想和你商量，只是没办法张口。”李强一脸为难，踌躇了一会说，“那天我妈去单位找我们了，她想让我们去她那里结婚，以后就住在她那里。”
　　凤琴闻言愣了，辛辛苦苦十几年，高高兴兴盼着儿子长大结婚，盼望儿孙绕膝，怎么会这样？
　　欧阳兰开始思念儿子。嫁给高天她曾两次孕，她想要个自己的孩子，可是遭到高天一双儿女的强烈反对，高天不想让儿女的亲情疏远，只能劝欧阳兰打掉孩子，任凭欧阳兰哭闹也无济于事，欧阳兰终于意识到自己在高天心中的位置，她死心了，为了不引起高家父子的反感，我忍受着高天一双儿女的排挤，刁难，忍气吞声，还要在高天面前强装笑脸，幸好高天对她很好，让她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她挂念李强，几次去偷偷去学校看他，看见凤琴对李强如亲生般疼爱，她放心了，儿子平安就是妈妈最大的安慰。几年前，高天肝癌去世了，他的儿子不允许她继续住在别墅，她只好搬了出来。
　　高天去世前用她的名字给她在距离别墅很远的高档小区留出一套房子，并且给她留下足够养老的钱，她感激高天给她的一切。独自一人住在宽敞的大房子里，她感到从未有过的孤独，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她躺在空荡荡的床上，回忆着几十年的生活经历，想起国栋，想起儿子，想起深爱自己的高天，每当这时，她就会泪流满面，飘荡的亲情总会让她陷入痛苦的回味里。老了，一定让儿子回到自己身边。
　　她经常去药厂看儿子，李强不再拒绝她，见面也会和她聊上一会，虽然不热情，她也知足。她见过高云几次，漂亮柔美的高云让她十分满意，婆媳俩很投缘。看着风姿卓越的婆婆，高云感觉她就像姐姐那么亲切。虽然欧阳兰五十岁了，优越的生活，保养得体，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年轻的多，高云很喜欢她。
　　那一天她把高云约到家里，高云看着装修豪华的房子，眼里流露出羡慕，欧阳兰趁机说出自己的想法，希望她说服李强把家安在这里。高云一口答应了。欧阳兰松了口气，只要媳妇同意了，儿子没有反对的余地，自己就要结束孤独的生活和儿子生活在一起，她沉浸在未来温暖的生活里。
　　下班时高云把欧阳兰的意思告诉了李强。
　　李强不同意，一口回绝：“不行，我们走了妈妈怎么办？她辛辛苦苦把我养大，我突然离开，她怎么受得了？我们不能伤害她。”
　　高云说：“我理解你的心情，你不愿意伤害后妈，难道愿意伤害亲妈吗？反正我答应你亲妈了，你看着办吧”
　　李强恨亲妈，，恨她不该抛下丈夫儿子。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懂得了没有爱的生活是什么，理解了她，原谅了她。参加工作后欧阳兰去单位看了他几次，他也不再排斥，血溶于水，毕竟她生了自己。后来欧阳兰被高天的儿子赶出来，他愤怒了，几次想找他们理论都被欧阳兰阻止了，欧阳兰现在最渴望的就是平平静静的生活，守着儿孙安享晚年。
　　李强犹豫了，一边是自己曾经深爱的亲妈，一边是胜似亲妈的后妈，面对亲妈和女友给他出的难题，他看着高云，左右为难。
　　高云说：“你想过没有，你亲妈的房子是现成的，我们可以省下一部分装修钱买家具，可以去蜜月旅游，再说你家老房子太旧了，装修简直是浪费，妈妈挣钱不容易，就留着给她养老吧，这样也是两全其美。我们可以和妈妈商量一下，在欧阳妈妈那里结婚，以后我们经常去看她。你说好吗？”
　　李强沉吟了一会说：“我回家和妈妈商量一下再定吧。”
　　灯下，凤琴看着成熟的李强，听着她说出的话语，心里有种被掏空的滋味，十几年朝夕相处早已让他融入了自己的生命，母子之情难以割舍，可是欧阳兰是他的亲妈，自己没有理由阻止他回到亲妈身边，孩子长大了，有选择的权利。
　　她没有说话，默默地起身走进自己的房间，随手关紧了房门，
　　李强忽然感觉妈妈老了，腰弯了，头发白了，小时候喜欢拉着她柔软的手已经干枯，妈妈，对不起，我不该惹你伤心。
　　刹那间，他感觉自己就是凶手，在扼杀妈妈的幸福和快乐。
　　第二天他早早起来，想和妈妈道歉，妈妈没有在家，桌上放着她买来的早点，是他从小爱吃的包子，李强的眼睛湿润了。
　　接下来几天，李强赶上工作忙没有回家，药厂最近新开发的了一种产品，是他负责的，他不能离开。他担心妈妈，打了几个电话，每次凤琴都说她很好，让他安心工作，李强听见妈妈的声音很平静就放心了，专心投入到研究中。这天下班时姑姑打来电话：“回家一趟吧，你妈病了。”
　　他匆忙放下手头的工作，和高云一起回到家。妈妈没在家，姑姑坐在屋里，看见侄子带着高云回来，她阴沉的脸色缓和了一些，她让高云坐在身边，叹了口气：“你们那，不懂，不该伤你妈的心啊。”她拿出一个资料袋递给他们，“看看吧。”
　　李强疑惑的从袋子里拿出厚厚的一叠单据发票，有爷爷奶奶爸爸的住院单，自己大学期间妈妈寄钱的汇款单，还有很多血站的单据，强强预感到什么，他抬头静静地看着姑姑。
　　姑姑眼里涌上泪花，“强强，高云，你们知道你妈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吗？她就是靠这些单子支撑着生活的。你爸爸出车祸是自己的责任，保险公司没有赔偿，后来你奶奶爷爷有病住院，不仅花去了全部积蓄，还借了很多账，在那样的艰难的日子里，你妈没有丢下你，咬牙忍了过来，她卖蔬菜挣的那点钱，除了还账，都用在了你身上，自己没有舍得花一分，后来你考上大学，她更忙更累了，我想帮她还一部分账，你妈知道我家的日子也不宽裕，我给她钱她每次都说，我能行，不用替我操心了。有人看见她去血站卖血，那是你的生活费没有了，她就用这个办法凑，你的大学就是这样毕业的。现在好了，熬出头了，你上班了，挣钱了，想离开她，还有良心吗？当初你亲妈是怎么抛弃你的难道你忘了吗？”
　　高云默默地看着那些单据，“伟大的妈妈！”
　　李强含泪问：“我妈呢？”
　　“在医院，上午她晕倒了，刚巧我去买菜，是我送她去的医院，医生说她的病很重，在等化验结果，”姑姑眼睛红了，“她都病成那样，还在替你们操心，如果不是你们伤她的心，她不会倒下来，但愿你们还要机会孝顺她。”
　　“我们去趟欧阳妈妈那里。”见李强起身要去医院，高云一把拉住他，她收起那些单据，“姑姑，你先去医院，我们一会就到”
　　李强和高云来到欧阳兰的家，看着儿子第一次走进自己的家门，欧阳兰激动，拉着儿子的手介绍一个个房间，李强阻止了她：“妈，房子不重要，你先看些东西吧。”他从高云手里拿过资料袋递给欧阳兰。
　　欧阳兰疑惑地打开，一张张的单子，记载着凤琴这些年的生活历程，也是儿子成长记录，
　　李强在一旁讲着继母养大自己的艰难岁月，讲幼年时对自己的疼爱，讲伺候病重的爷爷奶奶，讲风雪天妈妈为了给自己买羽绒服钱不够而去卖血，讲妈妈为了供自己上学几年没舍得添一件衣服，一双鞋子，讲为了上大学的儿子吃饱饭自己忍饥挨饿每天穿梭在大街小巷就是为了多卖几斤菜.......最后他泣不成声，高云也忍不住泪如雨下。
　　欧阳兰的心在绞痛，她愧对儿子，愧对国栋，愧对公公婆婆，更对不起替自己养大儿子的凤琴。沉默许久，她似乎决定了，“走吧，我和你们一起去医院看你妈。”
　　他们走进病房的时候，姑姑正在和凤琴说话，看见欧阳兰进来，她们意外。
　　欧阳兰顾不得和她打招呼，直奔凤琴，她坐在病床边，拉起凤琴的手，含泪说：“凤姐，谢谢你替我养大了儿子，在你最需要他的时候我却站出来和你争，我太自私，你原谅我吧。”
　　这么多年来这是两个人第一次真正见面，还是在医院里。
　　凤琴苍白的脸色带着笑容说：“欧阳妹妹，不要说了，你那里条件好，就让强强去那里住吧，只要他们经常看看我，我就知足了。”
　　欧阳兰摇摇头，笑着说：“他是我的儿子，也是你的儿子。我想好了，等你出院后，就搬到我那里住。我们一起散步，一起逛街，一起看孙子，等孙子大了，我们带他去旅游，你说好不好？”
　　欧阳兰的话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欧阳兰看着屋里的人，诚恳地说：“你们说可以吗，给我一个补偿的机会吧。”
　　姑姑笑了。
　　李强高云笑了。
　　病床上的凤琴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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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道不销魂

感人至深的小说，有教育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