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天龙 于 2020-2-27 17:13 编辑
【编者按】粥是我们平常百姓家里最常见的食物,人们的早餐总喜欢喝一碗粥,感觉胃里暖暖的,特别舒服。开篇作者引用资料详细介绍粥的作用, 它对身体最有益。 接着详细回忆自己的成长经历,按时间顺序说明过去那段艰辛的岁月, 国家由贫变富,人民的日子也越来越好。最令读者难忘的是粥曾救了作者的命,最困难的时期母亲用粥养活了儿子自己却营养不良。对粥的喜爱还表现在与妹妹抢粥吃,充满辛酸的乐趣。母亲总会想尽一切办法为孩子煮粥,尤其难忘的是母亲做的腊八粥,日子虽苦但人们懂得珍惜粮食。如今生活好了,却浪费起来,令作者心痛不已。生活气息极浓的散文,结尾有警示人的作用,推荐共赏!【编辑:莫道不销魂】
粥是一种用粮食煮成的稠状物,有大米粥、小米粥、玉米粥之分,也可以按往粥里加入的食材不同分为青菜粥、扁豆粥、南瓜粥、萝卜粥、山芋粥等等。扬州老家盛产大米,粥又叫做“白粥”。白粥上面浮着一层细腻、黏稠如膏状的物质,俗称“米油”,具有很强的滋补作用。中医认为,米味甘性平,具有补中益气、健脾和胃的功效。清代学者王孟英在《随息居饮食谱》盛赞“米油可代参汤”。另据《本草纲目拾遗》记载,米油“黑瘦者食之,百日即肥白,以其滋阴之功,胜于熟地,每日能撇出一碗,淡服最佳”。对于体弱多病者,常喝白粥可以起到补益肾精、益寿延年的效果。 我出生时“三年自然灾害”的阴霾还没有散去,每天人均还不到半斤米。听母亲说,那时煮的粥,米粒儿就像虾米一样散落在菜叶上。母亲奶水严重不足,为了养活我,她每顿都为从粥锅里捞出米粒而犯愁,后来只好抓一把米放在一只小小的搪瓷缸里,加入适量的水,置于灶膛里与大锅粥一起煮。锅里的粥煮好了,搪瓷缸里的粥也熟了。我头枕母亲的胳膊,躺在她的腿上,眼睛随着母亲手中的汤匙来回转动,直到吃饱喝足了才心满意足地睡去。由于长年营养不良,最后母亲得了浮肿病。父亲拆掉堂屋的天花板,卸下厢房的大立拄,一步一挪,颤巍巍地挑到附近的小镇上换回来五斤六两米给母亲充饥,全家这才走过了那段最困难的岁月。 到我记事时,虽然最艰难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但见到一碗白粥,我还会眼睛一亮。那时我每天都喝大麦粥。大麦粥与其说粥,不如说是面糊汤。在锅里加少量的米,等锅里的水沸腾了,将预先准备好的用大麦面和水调制成的糊状物慢慢地倒入锅里,一边倒,一边用汤勺搅动粥汤,再盖上锅盖慢慢地煮熟。大麦粥不顶饿,上学路上刚走出村子,在田埂上撒一泡尿,便又觉得饥肠辘辘了。有一年冬天母亲回娘家,在公路上捡到一麻袋玉米棒子,如获至宝,气喘吁吁背回家,高兴得唱起了小曲儿。她徒手搓下玉米粒儿,再用小石磨磨成了面,装进一只旧府绸缝制的袋子里。第二年春天,每天早上母亲做的大麦粥里就多了三只玉米面疙瘩。我吃两只,妹妹一只。看到我们兄妹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母亲很是欣慰。 我上小学三年级的那一年已到“文革”后期,老家到处“割资本主义尾巴”,农民还没有生产的自主权。母亲在自家的“八边地”上偷偷地种上了胡萝卜,靠近村庄的一侧是我家的竹园子,生产队的小队长愣是没有看出来。这年冬天母亲得了胆囊炎,被舅舅接回去了。舅舅是公社干部,他家的经济条件比我家好,吃得也比我家好,病中的母亲很需要营养。舅舅家离镇上还近,这便于妈妈去就诊。如果母亲在家,去镇卫生院注射一针青霉素,来回得走两个多小时的土路,体弱的她如何走得动?一个月后,妈妈痊愈回来,她问我们这段时间在家吃得怎么样。我连忙控诉起来:“爸爸就会煮萝卜粥,一锅粥还要吃两顿,中午吃晚上还要吃!”母亲摸了摸妹妹的头:“是这样吗?”妹妹先是抿着嘴,认真地点点头,然后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哇”地一声哭了起来。母亲噙着泪轻拍妹妹的后背,像是承认错误地说:“乖乖女,别哭,妈这就给你们做好吃的。”她顾不得收拾狼籍的家,立即挽起袖子,刷锅、淘米、切菜,不一会儿,她就给我们每人盛上一碗热腾腾的菜饭,还用筷子从瓦罐里挑出一坨猪油放在上面。我和妹妹就着融化了的猪油,吃得很香,不到一支烟的功夫便狼吞虎咽完了。 我上初二的那年夏天身体开始发育,每天都不知饱的滋味,妹妹比我小三岁,也正是能吃的时候。田里的新稻子还没有拔穗,这可愁坏了母亲。她只好到镇上的信用社卖了外婆给她陪嫁的戒指,买回了一大担的南瓜,每天就做南瓜粥给我们吃。老家有一种瓷碗,因其内侧印有两道蓝色的圈纹,俗称“三横碗”,一碗能盛半升水,我一顿竟能喝五碗粥!我常常不等粥凉便“呼哧,呼哧”地喝了起来,全然不顾热得汗流浃背,有时喝着喝着还立起身,走到天井的角落,撒完尿回来继续喝,惹得母亲在一旁笑骂道:“看你这样儿,前世定是饿死鬼。你就不能慢点儿喝?”她哪里知道我慢一点,锅里的粥就被妹妹喝光了?那时每次喝粥,我和妹妹简直就像参与一场激烈的比赛。 到了“反击右倾翻案风”的那一年,村上偷偷地将土地承包了,村民的生产积极性空前释放,家家家户户不但有了余粮,而且还收获了经济作物。到腊月初八这一天,母亲一大早就像变戏法似的从柜子里拿出一个个小口袋,里面装有花生仁、黄豆粒、扁豆蛋,还有鸡头米、白莲子什么的。只见母亲先把这些食材一一倒在一只小簸箕里,仔细检查是否有被虫咬的或霉变的,每检查完一种食材就一掀簸箕将它们倒进盛有温水的木盆里。日上竹竿梢头,母亲就将这些泡开了的食材洗净,与淘好的米一起倒进铁锅里,放入切碎的青菜,加适量的盐,先用大火烧,薪材一般选用豆萁,灶膛里的火很亮,等锅里的水沸腾了再用稻草慢慢地煮。要防粥稠粘锅,掌握火候是关键。灶膛里的火只确保粥保持沸腾状态,又不致水分蒸发太多,这样才不使与水共沸的营养物质蒸发掉。从锅里不时传出听似人的叹息声,那是粘稠的粥沸腾产生的气泡破裂的声响。煮粥大约需要两个小时,起锅后灶间飘逸出诱人的香味。大家端起碗,用筷子在热粥上先向左一刮,再向右扒拉,然后对着粥堆吹吹气,降降温,再拨入嘴里轻嚼慢咽起来。这是我记忆最深的一个腊八节。 改革开放以后生活越来越好,我对喝粥倒没有什么感觉了。后来到城里上学,更把喝粥当作再平常不过的一件事。再后来大学毕业我进了机关,物质财富越来越多,招待越来越奢侈。有的人花公家的钱不心疼,越吃越精,越吃越奇,更有甚者鼓吹“吃什么补什么”,什么猴脑益智、鹿血壮阳、虎骨补钙,连野生动物都跟着遭殃,他们已经完全忘记了曾经以粥充饥的时光。 如今无论我在富丽堂皇的饭店参加朋友孩子婚宴,还是在机关食堂接受下级单位招待,每次看到一桌剩菜心头便隐隐作痛,都会想起自己饥饿的童年。这个社会究竟怎么了?我们真的富了吗?待客之道应该尽心,但绝不能铺张浪费。从能量守恒的角度看,动物吸取饲料里的能量,其转化率还不到其中的百分之十,其余百分之九十都以热或功的形式散发掉了。岂不知倒入泔水缸里猪肉、鱼肉、鸡翅,它们都凝结了社会劳动,消耗了自然资源。 我每次在外面吃完一顿丰富的午餐,晚上回家就只想喝粥。妻善做营养粥,在粥锅加入莲子、百合、银耳、核桃仁等,味道很香,但我还是忘不了童年喝的那些充饥的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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