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飞中文网

搜索
查看: 38436|回复: 10

[散文] 如烟往事之记忆中的“操盘手”

  [复制链接]
来自- 中国
来自- 中国
  • TA的每日心情
    开心
    2018-12-31 18:51
  • 签到天数: 1 天

    连续签到: 1 天

    [LV.1]初来乍到

    324

    主题

    2951

    帖子

    5万

    积分

    论坛元老

    Rank: 8Rank: 8

    积分
    53780
    发表于 2020-3-14 22:01:0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来自- 中国
    本帖最后由 天龙 于 2020-3-15 23:58 编辑


          【编者按】苦难是人生的财富,十六的少年还未成年,就过早地承担起家庭的重担。开头几段自己当“操盘手”劳动的场面描写十分细腻,寒冷、夜晚、饥饿、繁重,这么多困难肆虐着几个小“操盘手”。将水泥、河沙和鹅卵石按比例混合,再浇上适量的水和均匀,运到需要敷设的地方,这就是操盘的全部内容。工作不复杂可相当的辛苦,为了让奶奶和弟弟能够吃饱饭,为了母亲脸上的笑容,“我”咬牙拼命坚持干着。最终换来了可喜的报酬,母亲非要让“我”吃牛肉面,懂事的“我”将面留给全家人分享。平静的叙述中略带伤感,回忆清楚、详细,让我们了解了过去岁月的艰辛与不易。【编辑:莫道不销魂】


           小寒已过,天黑得比起秋天时要早了许多。西北风使劲儿刮着,带着严冬的寒意,一遍遍地掠过我们的工地,将那些沙尘卷起来,空气中有一股水泥和尘土相混杂的味道......
      几盏大功率的碘钨灯发着耀眼的光,将那个深达数米的长方形大坑照得明晃晃的。工地周围的几棵大树上夜宿的鸟儿被惊动了,发出一阵嘈杂的声响,仿佛在诉说自己的不满。过了好久这些小精灵们才安静下来,夜晚本来就是它们歇息的时候。
      深坑里铁铲与铁板相摩擦的声音清晰可辨,一群人分工合作,紧张地忙着今晚的工作。两个年轻人分站在一块大铁板的两边,手里的铁铲飞快地上下翻舞着,交替地翻动着眼前的那堆物料,进行着名为“操盘”的工作。
      与收入有关,与生活有关,却与炒股无关。此“操盘”与后来出现在炒股中的操盘,完全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回事,但是它却是建筑工地上不可或缺的。那个时代还没有搅拌机,大凡需要浇铸混凝土的地方都离不开“操盘”。
      将水泥、河沙和鹅卵石按比例混合,再浇上适量的水和均匀,运到需要敷设的地方,这就是操盘的全部内容。不是高科技,也没有什么太多难度,靠的就是一把子力气。在将水泥与河沙混合时还很轻松,加上石子也不是太难翻动,难的是后面,随着水的不断加入,混凝土越来越重,最艰难的是铁铲插入混凝土的那个时刻,非得靠着暴发力才能将铁铲插进去,然后再使劲地翻过来。
      既然叫着“操盘”,从事这项工作的人就是“操盘手”了。这项工作的计量单位也是以盘来衡量的,一盘的物料是个定数,两袋水泥、四筐河沙、八筐鹅卵石,再加上适量的水。就这样一气翻操下来,两条胳膊又酸又痛,就是冬天也会浑身冒汗。
      这是四十多年前在一个南方小城,一家地级报社防空洞工程修建时所发生的事情。两个操盘手中瘦高个的那个少年就是我,那年我刚过了十六岁的生日。
      不知别的工地是怎么干的,反正在我打工的那个工地,“操盘手”是由抬工担任的。抬工,顾名思义就是专门抬东西的。在建筑工地上,主要抬的就是石头。抬工很苦,特别是对于一个还在长身体的我来说更是如此。沉重的担子压在肩上,每一根肋骨都感受到了那种沉重。几天下来肩膀也变得一高一低。几个好心的石匠对我和一个马姓的年轻抬工说:“娃儿,我不晓得你们的妈老汉是咋个想的,非要让你们来挣这个‘造孽钱’。就是我们农村人都要满了十八岁才去做重活路的。要是整伤了力,可是一辈子的事啊!”
      那时不知道什么叫“伤力”,我和小马只是笑了笑。其实,那个时候我是可以选择当小工的,小工就没有那么辛苦。抬工这个差事是我自己选的。因为当抬工除了每天可以多挣四角钱外,还有口粮上的补贴。这些对于我来说是一种巨大的诱惑。每天多出的四角钱已经超出了全家的菜金,添加在生活费里,可以让母亲的脸上露出笑容,也可以让年迈的奶奶和年幼的弟弟增加点营养。有着这么多美好的理由,我自然会选择当抬工的。其实,不光是我,另外几个抬工的岁数都不大。
      将石匠所需的毛料石抬到他们面前,再将打好的石头抬到指定的地方放好,这就是我们经常要做的事。另外工地所需要的水泥、河沙等物资的装卸,也是抬工的责任范围。
      那个防空洞修得很大,据说以后要在里面建一个印刷车间,以备战时也能印出报纸来。这在备战备荒的年代,可是一项政治任务。防空洞采取的是先开挖,再用石头砌起来,最后再回填的工艺。砌防空洞顶部的石头叫卷石。那是按一定的幅度依次打出来的。每一块石头的角度都不尽相同,且都对应一个特定的位置。为了避免我们抬错,就给每一块石头都编上了号。当石头砌到两米多高,开始起拱之时,就需要抬着卷石上拱架了。拱架是用木头做的,不宽,也就只能容下一只脚,尽管经过打制的卷石要比毛料石头轻,但地方窄小施展不开,只能两人一组抬着上拱架。行走在高高的拱架上,肩负着的是生活的沉重,每一步都走得战战惊惊,那种滋味没有亲身的经历是难以想像出来的。
      但比起操盘来这些都是小儿科了,防空洞的地面是要进行硬化处理的。只有按安装机器的要求把地面处理好了,才能在里面建印刷车间。没有任何机械替代,所有的物料都得靠人工来运输和混合。抬工与“操盘手”的重要性可见一斑。
      夜深了,防空洞中需要敷设混凝土的地方一米米地向前延伸着。晚上吃下的两碗稀饭早就耗尽,而为了填补空虚的胃而喝下的凉白开,只会使汗水流得更欢。不大工夫就累得不行了,不光感到乏,还有些眩晕。每一盘的间隙只有十几分钟左右,身上的汗水还没有干,又一轮操盘就开始了。到了半夜时分,两个抬物料的兄弟首先坚持不住了,杠子一扔就瘫坐在离工地还有一段路程的那堆石子前。施工员见石子一直来不了,赶紧走过去查看,这才发现是两个抬工累得受不住了。就在这时报社的职工食堂给工地送来了热气腾腾的面条,施工员赶紧招呼那些辅助工们将面捞在了碗里,先给我们四个抬工端了过来。一大碗面条下肚,活力又重新回到了身上。施工员对大家说:“我知道大家都很累,但这现场浇筑的工作不能停,必须要一气呵成。所以这一段地面我们要在今天晚上铺完。大家再坚持一下,辛苦一下吧!”
      那些辅助工们都看着我们,他们的加班费也和我们的工作有着密切的关系。我们四名抬工又打起精神,继续着刚才的操盘。一直到天明时分,才将所有的工作全部完成。
      那个月我们进行了两次夜间的操盘,到月底居然领回了五十多元的工资,比在制药厂当正式工的大姐还要多二十元。有了这笔不菲的收入,家里的生活好了许多,母亲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
      记得这之后的一个晚上,母亲让小弟在家复习功课,把我一人带到了街上,走进一家牛肉面馆,非要我吃那三两一碗的牛肉面不可,我说:“这不年不节的,下馆子干啥?再说,家里有奶奶,还有小弟,你让我一人吃好的,我可吃不下。”
      不顾母亲的阻拦,也不管那面已经煮了,我头也不回地朝家里走去。那天夜里,母亲用从馆子里带回的那碗牛肉面,又加了些水和菜叶煮成了好几碗,给全家人都加了餐。看着奶奶和小弟都有了吃的,我也吃下了分给我的那一份,特别好吃,那喷香的味道至今都刺激着我的味蕾……
      今夜又起风了,把我的思绪刮回到了那个冬日,回到了我当“操盘手”加班的那个夜晚......

    本帖子中包含更多资源

    您需要 登录 才可以下载或查看,没有帐号?中文注册

    x
    回复 来自- 中国

    使用道具 举报 来自- 中国

    来自- 山东烟台
    来自- 山东烟台

    该用户从未签到

    24

    主题

    326

    帖子

    2388

    积分

    金牌会员

    Rank: 6Rank: 6

    积分
    2388
    发表于 2020-3-15 14:47:13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山东烟台
    朴素的语言,记录了苦难的岁月,愿生活美好,永远不做操盘手。
    回复 支持 反对 来自- 山东烟台

    使用道具 举报 来自- 山东烟台

    来自- 中国
    来自- 中国

    该用户从未签到

    256

    主题

    6372

    帖子

    14万

    积分

    版主

    Rank: 6Rank: 6

    积分
    142984

    11月逸飞之星12月逸飞之星

    发表于 2020-3-15 14:50:24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中国
    过去的岁月人们的生活太艰辛了,您小小年纪就要承担着养家的重任,苦难是财富。如今那顿牛肉面也是非常美味的回忆。
    今天荷塘正式搬家了,很开心拥有一个温馨的新家!
    回复 支持 反对 来自- 中国

    使用道具 举报 来自- 中国

    来自- 中国
    来自- 中国

    该用户从未签到

    256

    主题

    6372

    帖子

    14万

    积分

    版主

    Rank: 6Rank: 6

    积分
    142984

    11月逸飞之星12月逸飞之星

    发表于 2020-3-15 15:03:00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中国
    【编者按】苦难是人生的财富,十六的少年还未成年,过早地承担起家庭的重担。开头几段自己当“操盘手”劳动的场面描写十分细腻,寒冷、夜晚、饥饿、繁重,这么多困难肆虐着几个小“操盘手”。将水泥、河沙和鹅卵石按比例混合,再浇上适量的水和均匀,运到需要敷设的地方,这就是操盘的全部内容。工作不复杂可相当辛苦,为了让奶奶和弟弟吃饱,为了母亲脸上的笑容,“我”咬牙拼命坚持干着。最终换来了可喜的报酬,母亲非要让“我”吃牛肉面,懂事的“我”将面留给全家人分享。平静的叙述中略带伤感,回忆清楚、详细,让我们了解了过去岁月的艰辛与不易。【编辑:莫道不销魂】
    回复 支持 反对 来自- 中国

    使用道具 举报 来自- 中国

    来自- 中国
    来自- 中国
  • TA的每日心情
    开心
    2018-12-31 18:51
  • 签到天数: 1 天

    连续签到: 1 天

    [LV.1]初来乍到

    324

    主题

    2951

    帖子

    5万

    积分

    论坛元老

    Rank: 8Rank: 8

    积分
    53780
     楼主| 发表于 2020-3-15 15:20:37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中国
    莫道不销魂 发表于 2020-3-15 15:03
    【编者按】苦难是人生的财富,十六的少年还未成年,过早地承担起家庭的重担。开头几段自己当“操盘手”劳动 ...

    数十年前的事情,在现今回忆起来就如同是在昨天。感谢老师的辛勤编辑和精彩编按。
    回复 支持 反对 来自- 中国

    使用道具 举报 来自- 中国

    来自- 中国
    来自- 中国
  • TA的每日心情
    开心
    2018-12-31 18:51
  • 签到天数: 1 天

    连续签到: 1 天

    [LV.1]初来乍到

    324

    主题

    2951

    帖子

    5万

    积分

    论坛元老

    Rank: 8Rank: 8

    积分
    53780
     楼主| 发表于 2020-3-15 15:21:47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中国
    暗香疏影 发表于 2020-3-15 14:47
    朴素的语言,记录了苦难的岁月,愿生活美好,永远不做操盘手。

    谢谢雅赏,更感谢老师的留墨点评。
    回复 支持 反对 来自- 中国

    使用道具 举报 来自- 中国

    来自- 中国
    来自- 中国
  • TA的每日心情
    开心
    2018-12-31 18:51
  • 签到天数: 1 天

    连续签到: 1 天

    [LV.1]初来乍到

    324

    主题

    2951

    帖子

    5万

    积分

    论坛元老

    Rank: 8Rank: 8

    积分
    53780
     楼主| 发表于 2020-3-15 15:22:58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中国
    莫道不销魂 发表于 2020-3-15 14:50
    过去的岁月人们的生活太艰辛了,您小小年纪就要承担着养家的重任,苦难是财富。如今那顿牛肉面也是非常美味 ...

    苦难是财富,没有那时当抬工和操盘手的经历,就没有今天的回忆。谢谢赏读。

    点评

    有幸和老师相识,能读到您的文章,教会了我们珍惜现在的幸福生活,了解过去苦难的岁月。我觉得是十分荣幸的事!  详情 回复 发表于 2020-3-15 20:32
    回复 支持 反对 来自- 中国

    使用道具 举报 来自- 中国

    来自- 中国
    来自- 中国

    该用户从未签到

    256

    主题

    6372

    帖子

    14万

    积分

    版主

    Rank: 6Rank: 6

    积分
    142984

    11月逸飞之星12月逸飞之星

    发表于 2020-3-15 20:32:47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中国
    秋语 发表于 2020-3-15 15:22
    苦难是财富,没有那时当抬工和操盘手的经历,就没有今天的回忆。谢谢赏读。 ...

    有幸和老师相识,能读到您的文章,教会了我们珍惜现在的幸福生活,了解过去苦难的岁月。我觉得是十分荣幸的事!
    今天荷塘正式搬家了,很开心拥有一个温馨的新家!
    回复 支持 反对 来自- 中国

    使用道具 举报 来自- 中国

    来自- 山西朔州
    来自- 山西朔州

    该用户从未签到

    68

    主题

    5517

    帖子

    8万

    积分

    总版

    Rank: 8Rank: 8

    积分
    80946
    发表于 2020-3-15 23:50:45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山西朔州
    作者用朴实无华的语言,记述了那个艰难岁月自己当抬工和操盘手的故事,小小的年龄能承担如此繁重的工作,令人感动,让人敬佩!
    回复 支持 反对 来自- 山西朔州

    使用道具 举报 来自- 山西朔州

    来自- 中国
    来自- 中国
  • TA的每日心情
    开心
    2018-12-31 18:51
  • 签到天数: 1 天

    连续签到: 1 天

    [LV.1]初来乍到

    324

    主题

    2951

    帖子

    5万

    积分

    论坛元老

    Rank: 8Rank: 8

    积分
    53780
     楼主| 发表于 2020-3-16 09:30:59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中国
    天龙 发表于 2020-3-15 23:50
    作者用朴实无华的语言,记述了那个艰难岁月自己当抬工和操盘手的故事,小小的年龄能承担如此繁重的工作,令 ...

    谢谢天龙社长的雅赏和留墨点评。
    回复 支持 反对 来自- 中国

    使用道具 举报 来自- 中国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中文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荷塘月色

    荷塘月色

    订阅| 关注 (31)

    以打造“超一流的品牌社团”为社团的发展目标,以“为作者服务、为文字服务、为读者服务”为社团的发展理念
    0今日 3564主题

    论坛聚焦


    点击这里给我发消息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