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天龙 于 2020-4-30 20:20 编辑
别离武汉40余年了,早有夙愿,去探访汉正街,寻觅我记忆中的往昔。我生于斯长于斯,在这里整整20年。这里的一街一巷、一砖一瓦都牵动着我的回忆。我曾去过国内许多城市的老街,尽管它们有着千年历史且风格独特、意境深远,但那只是一种旅游人的欣赏而已,唯独对汉正街有着深深的眷恋之情。 2018年4月9日,天气晴朗,春风拂面。我由古田二路站乘坐轻轨,在硚口站下车,与刘仁安老师相会后,徒步朝汉正街走去。一路上我非常激动,仿佛马上就要回家与亲人见面似的,连走带跑。汉正街由集家嘴至硚口绵延数公里,凸凹不平的青石路印满了我的足迹,斑驳陆离的老房屋深藏着我的故事;无论我的脚步走向何方,心却始终牵挂在这里。 由于正在施工,马路仿佛是个巨大的建筑工地,一路上尘土飞扬、机器轰鸣,昔日的街道面目全非,模糊难辨。行走了一段路后,向路人打听,方才发现正走在长堤街上。穿过几条小巷,辗转来到汉正街,通往沿河大道的出口被工地堵死。犹豫间,发现近旁一幢房屋的墙面上挂着一面铭牌,蓝底白字写着:汉正街止。汉正街的尾在集家嘴,早在10多年前就消失了,如今它的头也遭遇同样的命运。再看看脚下,那具有标志性的涂抹着明清时代色彩的青石板路面,也被现代的平整的柏油马路所替代。 我家住在靠近集家嘴那端,父亲工作在硚口服装厂,由我家到父亲工厂,几乎要走完整条汉正街。从童年到少年到青年,我不知沿着长长的汉正街走过了多少趟?我熟悉父亲工厂的楼房、车间,甚至挂在门前的厂牌。我听惯了脚踏缝纫机的咣当声和裁剪布匹的咔嚓声,看惯了堆积如山的布料和款式各异的服饰,还有父亲那如山的忙碌的背影。如今,工厂没了,父亲走了,只剩下夕阳投射在旧址上我那孤独、落寞的身形......
刘老师,八旬老人,他在竭力回忆童年和少年的影子,那匆匆的脚步和专注的眼神,掩饰不了激动和期盼的心情。在一幢油漆斑驳的旧宅前,他向我讲述半个世纪前的过往,那神情全然不像传道解惑的师长,倒像求知欲望极强的青涩少年。然而,当他看到曾经就读的小学完全改变了模样,昔日熟悉的环境人去楼空时,立即显露出黯然神伤的失落。 其实,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一条老街的形成,需要若干代人的传承和发扬,它积淀着厚重的历史,承载着深沉的情感。曾几何时,人们似乎陷入了一种怪圈:GDP的增长需要以污染环境作为代价,城市的建设需要以推倒老街作为代价。须知,许多老街是凝固的历史、文化的符号、情感的依托。毁掉它,历史就会断层,文化就会消失。 继续朝前走,来到原来的第四医院,对于它的过去,我是再熟悉不过了。医院内有一座基督教堂,里面空空荡荡,除摆放着一排排长椅外,还有一架旧式钢琴。同学陈建华的父母就在这所医院里工作,由于中欧文化的差异,教堂始终空闲着。每逢寒暑假我们到这里温习功课,大家喜欢围坐在钢琴旁,拨弄几下琴键,聆听柔和、悦耳的琴声在空旷的大厅里绕粱回响。 如今,街面上店铺林立人来车往,吆喝之声不绝于耳。我伫立在红色的教堂前,一切是那么熟悉而又陌生,这是一幢典型的欧式建筑,墙面上、大门上雕刻着十字架,门楣上写着“武汉市基督教救世堂”。从外观看,这座教堂至少有百年以上历史,何许也算一座文物吧,不然,怎么会在寸土寸金的汉正街保留着这所破旧的房子呢?然而,它的两边像对衬似的开着两个店铺,其形态确实有辱于教堂的尊严,大煞风景。再往后看,须抬头仰视,一座普爱医院的大楼豁然耸立,相形之下,教堂显得矮小破旧。
我想起了曾经熟悉的汉正街,想起了与同学们朝夕相处的情形,耳畔响起了绕梁的琴声。我情不自禁地掏出手机,拨通了陈建华的电话号码,我要把我的感受宣泄出来…… 由西往东穿过汉水桥,我发现越往前走商业气息越浓,变化也就越大。一座汉正街的牌楼似乎是新旧汉正街的交界线,如果说牌楼以西尚能依稀找到昔日汉正街的影子,那么牌楼以东便是一条面目全新的摩登新街。这里高楼大厦鳞次栉比,商贾车辆往来如梭,我俩只能在人海车流中艰难穿行。儿时最熟悉的汪玉霞、谦祥益不复存在,大水巷、永宁巷芳踪难觅,我出生成长的永振巷早已消失......
我边走边在脑海里回忆着汉正街的旧影,每天从家里到学校,又从学校返回家里。一天又一天,一年复一年,熟悉的街巷伴随着我成长。我的童年时光、青春岁月,我的喜怒哀乐都镌刻在每一块青石板上,悠长的街巷装满了我无尽的情感。今天当我重返这条街时,尽管面目全非,但毕竟找到了回家的感觉,内心溢满了亲情...... 凭着昔日的记忆,我俩穿过新安街、人和街,来到三民路。这里唯一没有变化的便是孙中山先生的塑像,当年我们亲切地称其为铜人像。在这里,我捕捉到了最熟悉、最亲切的记忆,因为先生的塑像不仅是城市永恒的标记,也是我内心永恒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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