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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尸两命
文/老榆木
杏儿披头散发,衣冠不整,脸上手上满是抓痕向外渗着xue粒,身上一片青一片紫多处淤伤,像一朵被恶意摧残的月季花。
她万万没想到,刚来到曹哥的办公室还不到半个小时,便被曹哥的老猪婆堵在屋里又骂又打。别看老猪婆长得矮小墎胖,力气却大得出奇,右手一把薅住杏儿的头发,左手一口气搧了她十几个耳光:妈个〤,你个po鞋,敢tou我的男人,我让你偷,我让你再偷。一顿拳打脚踢,把杏儿打得眼冒金星,天旋地转。
老猪婆打累了,瞪着眼直喘粗气。突然,她看到杏儿凸起的肚子,眼迷成了一条缝,左看看,右看看,嘴里啧啧有声:哟,还怀上了?老曹,你行啊,你是人,还是条配种公狗?老猪婆摸着杏儿的肚皮,皮笑肉不笑地说:哟,嘿嘿,还是个小子吧?摸了一阵,突然转过身来问曹:你喜欢不喜欢你这个儿子?嗯?曹,问你呢,喜欢不喜欢?
曹红着脸,低着头,嘴唇嚅动着:这,这个。
不用你回答,我知道。老猪婆猛地转过身来,朝杏儿的肚子上踹了一脚说,小狐狸精,曹不喜欢,我更不喜欢,去死吧!
杏儿疼呼一声弯下腰去,脸色苍白,浑身抽搐,汗珠滚滚而下。曹大怒,骂道:你个老猪婆,你还是人不是人?
老猪婆脸色瞬间数变,由白变黄,由黄变黑,手脚哆嗦,指着曹说:你,你刚才说啥?我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好不好?曹的脸更红,将头扭到一边去。老猪婆脸色灰败,啪,搧了曹一个嘴巴:龟孙,你敢骂我,你嫌弃老娘了是不是?你被这个狐狸精迷住了是不是?你在乡下这个小狐狸精都干了些啥以为老娘不知道?老娘不想捅破这张窗户纸是为咱一儿一女两个孩子着想,你不要误解是老娘我软弱可欺。告诉你曹,把我逼急了什么事都能做出来,你以为是你有本事,你包村有方扶贫有功?错,大错特错,把你从乡下调回来升你为农办党委书记,是我的主意,我求我爸找县委尚书记了,好歹我爸还是个县政协的主席。我这次大闹农办大院,仅是个小小的警告,如果你不悬崖勒马,回心转意,继续和这个小狐狸精不清不混,好,我爸能把你提拔成农办党委书记,也能把你贬官为民信不信?
曹打了个冷颤,脸色骤变,心想:这老猪婆的话不是唬人的,是真能做到,不错,咱能沾正县级老丈人的光,也必然会受老丈人的伤,是沾光,还是背伤,关键点全在老猪婆。这老猪婆如果再来个二次、三次大闹农办大院,我老曹必然颜面扫地,名誉一落千丈,从此再无出头之日。罢,罢,罢,杏儿,和你发展到今天这一步也许你我都错了。亲爱的,现在,现在我只能牺牲你了。
想到这里,曹心里一横说:孩他妈,你说咋办?
咋办?老曹,你把这个狐狸精赶走,断了对她的念想,咱们一心一意做夫妻,我可以不计前嫌,你稳稳当当坐你的农办党委书记交椅,否则,哼,不用我说,你心里清楚。
沉默。曹一时难以取舍,是继续追求真爱享受幸福,还是丢掉头上的乌纱帽被贬官为民?曹在心里展开了激烈的思想斗争,一方是“取”,另一方是“舍”,双方拳来脚往,刀光剑影,取与舍这对宿敌在曹的大脑里反复地撕杀拚斗。渐渐地,取不敌舍,开始溃败,舍占了上风,露出了胜利的曙光。经过一翻决斗,最后,舍战胜了取。
好吧,我听你的。曹长叹了一声,无可奈何地说。
老猪婆脸上绽出了胜利的笑容,杏儿眼前一黑,身子一晃,赶忙抓住桌子的一个角。
老猪婆一脸奸笑,说:空口无凭,立据为证。
你,还要怎样?曹惊异地问。
老猪po拿过纸和笔说,曹,你写,立个字据交给我爸。曹嗫嚅着说,这个,没必要吧?老猪婆眼一瞪说,你说话也算数?仰天发出一声大笑:算数还能背着我在乡下搞破鞋?算了吧曹,傻子不用伶俐教,只需伶俐哄一遭,老娘不会上你的当了。你写还是不写?曹看看老猪婆,又看看泪人也似的杏儿,心里十分矛盾。老猪婆嘿嘿冷笑着说:曹,你那点小心眼老娘看不出来?好,你不会写是吧?那好,我口述,你执笔,来呀!
曹一哆嗦,不由自主地拿起笔来,心里暗呼道:杏儿,杏儿,对不住啊,你千万别怪我,这不是我一个人的错,锣锤不敲锣没音,一个巴掌拍不响。唉,我且把字据立了,先过了老猪po这一关,以后咱再见机行事,对不起,只能暂时委曲你了。
老猪po叉着腰眼又一瞪说:你个龟孙,到是写啊。
曹又一哆嗦,说:你说吧,咋写?老猪婆再次冷笑一声说:你这样写,我向老婆保证,从今以后,和小狐狸精一刀两断,再无来往,如果失言,天打五雷轰,不,死无葬身之地。
曹抬起头来说,不是小狐狸精,是杏儿。老猪po脸色一寒说:我说是小狐狸精就是小狐狸精,听我的还是听你的?
曹皱了皱眉没敢反驳。
老猪po一把夺过曹立的字据哈哈笑了,在杏儿面前一抖一晃说:小狐狸精,看到了吧,你有什么资格和我争?呸,不要脸,滚,快滚,滚得越远越好,不要让我再看到你,下次再见你和我家曹在一起,我要了你的命。
曹像虚脱了一般,一屁股蹲在椅子上。
好,好,曹你有种,是我错了,是我瞎了眼!杏儿凄惨地笑了,笑得很难看;继而又哭了,哭得很伤心。
她用手捂住满是泪痕的脸,跌跌撞撞地从曹的办公室狂奔出来。走出县农委大院出来后,回头望着曹办公室的窗户,摸着自己的大肚子呆呆地出神。此时的她已经没有了眼泪,眼泪已经流干,只剩下一片破碎的心还在跳动。像喝下一瓶高度老白干,头晕头疼,大脑迷迷糊糊的,杏儿迈着沉重的脚步,踉踉跄跄地朝城外走去,眼里尽是迷茫。她伤心欲绝,心冷如灰,仅仅几个小时的时间,杏儿梨花般的俏脸上布满了憔悴之色。
她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发生到今天这样?他可是曾经发过毒誓的,说他爱她,说他回到县城后就马上和老婆离婚,然后和她结婚,今生今世,不离不弃,长相厮守,白头偕老。他离开她时,深情地搂着她狂wen,几乎wen得她喘不过气来,近乎生离死别。他抚mo着她明显凸起的肚子,把耳朵放在上面听了又听,说,杏儿,小家伙在喊我呢,喊我爸爸呢。她娇羞地红着脸,葱白的五指轻轻揉着他的头发,呢喃着说,曹哥,我希望你没说假话,我希望儿子姓曹而不姓乔。他吻了吻她的肚皮,坚定地说,不会的,老曹的儿子,怎么会姓乔?放心吧杏儿,半个月,最多半个月一切OK,农委家属院那套一百四十五平米的房子就是咱的,你,我,还有咱们的儿子。她点点头,她相信他,相信他不会骗她。杏儿暗地里了解过,曹哥的老婆比她差远了,不是一般的远,而是十万八千里,和她杏儿没有一点竞争优势,又老又丑又矮小,胖得像个地墩炮,更像个碾滚滚横竖一般高。他说过,他并不爱他老婆,老猪婆一点颜值没有,除了有女人的生理特征外,没有一点长处,特别是脾气大得吓人,曹和他老婆在一起时形同嚼蜡,没一点情趣,没有一点激情,每次也仅仅就是尽一点丈夫义务而已。
迷迷糊糊地,杏儿不觉来到荒郊野外。这是一片靠近大山的斜坡,斜坡上有一棵七叉八股长得不成形状的老柿树。杏儿强睁了一下泪眼婆娑的眼睛,混浊的眼睛突然一亮,说道,好,就这里了。
她打小从农村长大,身体强健,上树不成问题,况且这棵老柿树不是太高,杏儿没费多少力气便爬了上去。然后,杏儿从包包里拽出一条小指头粗的一条绵绳来在树枝上拴好,凝望了一阵才下得树来,又搬来几块小点的扁石头缧在一起,踩上去,把绳扣在自己的脖子上试了试说,行,正好。
她的眼泪再次流了下来,望了望县城方向,喃喃地自语道:曹哥,这是我最后一声喊你哥了,从此咱俩形同陌路,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奈何桥,男人的誓言就是一堆狗屎,什么今生今世,什么不离不弃,什么长相厮守,什么白头偕老,全是一片鬼话。谁不知道,我嫁到老乔家五年了没生过娃,不是我不会生,是咱家那个sigui有不良习好,xidu引发生理毛病,吸得都成死精了,根本就不能让咱怀孕?谁不知道,你作为镇党委专职副shuji在咱村包村,在咱村扶贫,住在咱家,吃在咱家?谁不知道,从半年前开始咱俩就好上了,我是干柴,你是烈火,咱俩好的比真夫妻还夫妻?我真的没有想到,你对我的誓言纯粹就是一颗臭鸡蛋,在你老婆这块硬石头上一碰就粉身碎骨荡然无存了,你的账算得很精,你是怕耽搁了你的大好前程。我真的没有想到,现在才明白,在你眼里只有荣华富贵,根本经不起金钱和权力的诱惑,我们的关系算什么?婚外情,我算彻底明白了,我这里只是你避风的一个小小港湾,只是你临时休息的驿站,只是你消遣日子打发寂寞和无聊的娱乐场,只是你追求新鲜发xieyu望的工具。
她把绳索扣在自己的脖子上,脚下的石头嘎嘎地响,她知道,只要脚下轻轻地一用力,她就会从人间迅速蒸发升华到另一个世界。她仿佛已经看到,黑白无常咧着嘴在她眼前笑,笑得是那么坏。她有点生气了,怒喝道:滚,笑啥?有什么好笑的,没见过人上吊吗?
曹的影子再次浮现在她的眼前,笑容可掬,她哭着问道:你来了?我知道你会来的,你不会丢下我不管。曹哥,你是否明白?我对你是真心的,不管你爱不爱我,但我爱你,爱你,爱你!我感激你,我是个女人却从没有享受过真爱,我的日子比吃了黄连还苦。你哄我也好,骗我也罢,好歹你让我做了一回真正的女人,我怀孕了,有了自己的孩子,即使到了天堂,我也不再感到孤独。
想到肚里的孩子,杏儿心如刀绞,眼泪滂沱而下:我死不足惜,只是我们的儿子,还没出生就到了另一个世界,悲哀啊!儿子,儿子,对不起你啊,怀上你,不知是我的错,还是你的错,你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放着好好的人家不去,偏偏转生到我这里来,一定是你前世有罪,这是阎王老爷在惩罚你,让你感受一下没出世就夭折的痛苦,儿啊,你分明已经看到了美丽的人间却无法到达,是不是很痛苦呢?妈很想把你生下来,但不行啊,你一定会遭人嫌眼,遭人唾弃,受人白眼,人们会说你来路不正,是个野种,za种,我给你那个姓乔的爸爸戴了绿帽子,他能容纳你吗?会认你这个儿子吗?我了解乔的性格,绝对不会,他会骂你,打你,变着法儿折磨我和你,到那时,你一定生不如死,那样妈就成了罪人。所以,妈只有一条路,带你走,去一个人们找不到的地方,就咱娘儿俩,自由自在地过咱们的小生活。
她的大脑一片僵硬,思维几近混乱,对眼前的一切景物索然无味,小草是什么东西?野花多寒碜,蝈蝈叫得令人恶心,还有枝头那只正在抖翅啄毛的小鸟,煸啥情?臭美。还有那个快要落山的太阳,xue红xue红的,xue喷得漫山遍野,天边布满xue腥,好恐bu啊。
她又摸了摸鼓突突的肚子,眼泪像掉了线的珍珠:儿啊,到时候了,咱娘儿俩该上路了。说完,闭紧了眼睛,咬了咬牙,脚下一用力,绵绳便勒紧了她的脖子......
几天后,曹到杏儿的坟头烧了三柱香,哭着说:杏儿,我对不起你和儿子啊,我有罪,你能饶恕我吗?天上阴云密布,阴风四起,坟头的虚土被风吹得不断地往下掉,地堰边没人高的荒草发出悉悉索索的响声。曹一阵惊悚,后背一阵阵发凉。
一个月后,曹再次到杏儿所在村下乡。临走时,曹突然改变了主意,专门嘱咐司机说你休息,我自己开车去吧。
杏儿的坟墓就在乡道的地堰上,道路的另一侧是十多米的深沟。
当车子快要接近杏儿的坟墓路段时,曹的心里莫名其妙地升腾起一阵恐惧感,握方向盘的手微微发抖。他强睁了一下眼,努力挥赶着混乱的思绪,肆图把精力集中过来,但他发现是徒劳的,精力根本无法集中,越不想去想杏儿,却越想得厉害,杏儿的音容笑貌死死地占据了曹大脑全部的空间,并出现了各种各样的幻觉,他好像看到了si去的爹娘,看到了许多早日过世的朋友。
恍惚中,忽见杏儿笑嘻嘻地站在自己的车前说:曹哥,你来了?
曹大骇,惊叫了一声,心里一慌,急忙向深沟一侧猛打了一把方向并采取紧急制动措施,然而忙中出错,踩刹车错操作成加油门,只见车子嘶吼了一声,猛地朝深沟里冲去……
当人们将曹救起来时,晚了,曹的头撞得稀巴烂,肚子上开了一个大洞,肠子都流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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