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奠姥姥

魏则鼎

  【编者按】一篇好的文章，并不是由华丽的词藻堆砌而成的，而是作者融入在文章里的真情与心血。魏则鼎老师的散文《祭奠姥姥》正是这样的一篇美文。姥姥是一个有着旧思想的老人，但这反映出姥姥淳朴的世界观，善良且吃苦。姥姥爱着自己的外孙，但也顾忌着儿子的难处。大舅、三舅似乎不尽人情，在那个时代也是一种无可奈何。文章的亮点在于作者巧妙地把人的亲情放在一个特殊的历史时期，来叙写人世间的冷暖。让读者感觉到人间亲情的大爱与社会背景的冲突，从而更好地体会姥姥的爱，浓浓的情。刘勰在《文心雕龙》中有云：“故立文之道……三曰情文，五性是也。”正是种情感动着作者，打动着读者，令人潸然泪下，达到了一种“读《出师表》不哭者不忠，读《陈情表》不哭者不孝”艺术高度。真情感人的美文，倾情推荐共赏！【编辑：上大人孔乙己】


   在我动笔的前几天，正是清明节，忙于生计的我并没想着给姥娘烧纸，也因为是在外地路途遥远恐怕姥娘拾不着纸钱。姥娘却走进了我的梦中，幽幽梦境，一片迷蒙，姥娘伫立在氤氲中，看不清她昔日慈祥的面容；猛然惊醒，正是午夜的风景，但见窗外云晦云暗，弯月斜挂……屈指算来，姥娘已经离世四个年头了，我不禁再次潸然泪下……
　　得到姥娘离世的消息时，是2010年的十月份，那时我刚刚从福建石狮转往广东惠州，是一次事业挫败后的无奈奔波，也是我人生的再一次低谷。听到妹妹在电话里告诉我这个噩耗时，我趴在桌子上嚎啕大哭；无论是从经济方面还是工作方面我都赶不上回去给姥娘奔丧送行，我的心被无情的悲痛撕扯着，黯然销魂者，而别而已矣！默念姥娘，在您起身奔往天堂之际，请原谅外孙不能与您送行，在永别之时谢谢您昔日对外孙百般的疼爱！以后的日子，我只期盼姥娘魂魄来入梦，外孙只能在梦中才能再去端详您那慈祥温暖的面容......
　　姥娘的身世我了解得并没有奶奶多，因为小时候与姥娘见面的次数并不多，由于我家与姥娘家一个在城东一个在城西隔城相望约有三十多里，又没有先进的交通工具，仅用父亲的一辆大轮自行车拖着全家去，非常的艰难。唯有年关才跟着父母去一次，有时我还不去。在极少的见面中，姥娘也来不及给我讲她的过去，我也没主动问过。只记得有次与姥娘见面时，我坐在自行车的前杠上，姥娘双臂一个按住车把一手车座环住我，兴奋溢于外表，激动地问这问那；还记得姥娘给我讲过“假阴朝”的事，封建统治者为了麻痹人民，在集会上而做的宣传。说人死后，有上“油锅”的，烧锅的人都不敢往锅里看，而是面对着墙；有“碓捣磨冶”的小狗还在磨下呱嗒呱嗒地舔血。从姥娘裹得小脚和满脸的风霜来看，她历经的岁月磨难并不比奶奶少，同样尝尽了人间的冷暖和事态的炎凉。
　　1991年，我的梦想是考入一所县重点中学，县一中或者是县二中。最终还是因为成绩太差，让梦想变得支离破碎。连读乡中学的退路都没有了。这时，县城镇一中正第二批招生，就是为了招收重点中学落榜的学生。无奈之余，我跨进了城镇中学的大门。学校里没有宿舍，父亲根本没有能力在县城给租房子。父亲只有让我寄居在离城七八里的城西姥娘家，姥娘很爽快的答应每天给我做饭。那凶狠的大舅也答应了这个请求，后来才知道他是为了利用我放学后的劳动力给他漏粉条帮忙。
　　姥娘并不认识表，所以只要醒了就起床给我做早餐，有次竟然是半夜就起床做好了饭，我还在酣然睡梦中，浑然不知。当我起床时，锅台上早已冷好两碗地瓜粥。这也成了大舅家说姥娘半夜都起来为我做饭的证据。其实姥娘的日子也很难过，一切都要看着大舅、大妗子的脸色谨慎度日，因为姥娘已经年事已高，失去了劳动力，三舅远在山西定居根本不回来，她的几分田地还要靠大舅家来给收种。大舅除了漏粉条营生外，还有时接一些剥蒜皮的活。剥蒜皮是姥娘力能所及的事，同时也能弥补大舅给她种地那份情，剥着蒜皮姥娘还能心安一些吧！姥娘一会不停地剥着蒜皮，姥娘的大拇指没有了指甲盖，而且只有一只眼睛，所以也非常的艰难。
　　我上午放学后，直接去了姥娘的后院，此时大舅家正如火如荼的漏着粉条。姥娘来到后院告诉我：“你得给你大舅帮忙去，不去不好看。”我胆胆怯怯地来到大舅家，大舅是个凶狠的人，黑脸色黑嘴唇，连老表和妗子都让他骂得狗血喷头。看见他我就心惊胆寒。大舅正手拿木棒站在蒸汽腾腾的锅边往外拨着粉条，老表蹲在锅上驾着漏瓢，细长的粉条缓缓地下进冒着蒸汽的锅里。表姐和表嫂在和着缸子。
　　“大舅，我来拨吧？”我想接过大舅手里的木棒说。
　　“你会吗？”大舅黑色的脸色露出了一丝嗤笑说。
　　“学啊！”
　　“学，就晚了！”大舅冷笑道。
　　我像木偶一样站了片刻，老表和表嫂们都在嗤嗤地笑。这时，大舅终于说：“去，去去，和缸子去吧！”
　　和缸子是漏粉条中最繁重的一项程序，身薄力小的我真有些吃不消。我正费力的猫腰和表姐一起揣着缸子。大舅突然骂道：“你他奶屄一起起劲啊！”他那脸上的皱褶像画卷馍一样拧成了疙瘩，异常地恐怖。一会儿工夫，我就全身虚汗淋漓，袄袖子上也沾满了粘糊糊的粉面。我让表姐帮我把袖子挽一挽。
　　“我让你把袄给脱了，你让你妹妹给挽袖子，怎么长呢你！你完了！”大舅继续骂着。我想解释，是我表姐，不是妹妹，但没有。我感觉可笑，大舅竟然不知我和表姐谁大，也许我的个子提前发育的原因。
　　为了不受这份委屈，我告诉姥娘上午放学不再回家吃饭。姥娘说：“不回来，就可以不帮他漏粉条了。我可以给你装一些馒头什么的捎着在学校的吃。”
　　接下来的日子，上午我再也没回来等姥娘给我做饭，早饭后姥娘便用网兜给我提着馒头。在中秋节前后，姥娘还往网兜里放一个月饼；有时候放一些饼干、水果等各种亲属给她送的东西，正是这些让我感动了很久，这些简单的东西倾注了姥娘对我无限的爱。但享受姥娘这种爱的日子不到一个月罢就戛然而止了。
　　一天晚上，听说三舅要从山西回来，很久没见过三舅了，我有些兴奋。老表见我很高兴，说：“这事高兴的是我们，你又有什么可高兴的呢？”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三舅回来并没直接给我说什么，一切也没有什么异常，三舅也去了我家。我好像过于担心了。可是这个星期天，我回家母亲向我通牒：“别住在你姥娘家了，她有血压高。”我才明白三舅与大舅一样阴毒。大舅居然把三舅当了枪头赶我离开他家。那理由当然很合理：姥娘年纪大了还有血压高，半夜起来做饭。
　　我把被子绑在自行车后座上，准备离开姥娘，姥娘还在雾里，她惊慌失色问：“你这是走啊？”我含泪点了点头。我没给姥娘多说什么，她耳朵聋得厉害，我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姥娘……
　　从那时到2010年，漫长的19年间，我去看望姥娘的次数就屈指可数了，19年来除了上学，就是南下北上，东奔西跑，踏遍了大江南北，长城内外，居无定所，命运漂泊不定根本想不到姥娘。那是在2008年的上半年，正是计生办让我家妻离子散的时期，我到母亲家，却见到了九十多岁的姥娘竟然还给我母亲看家，还帮母亲绑着蒜薹。我抓住姥娘那青筋暴露的手，我的心一阵阵酸涩地难受，我不知道这个短暂的亲情还能持续多久……
　　大约在2009的年关，也是姥娘离世的前一年我看望了姥娘，姥娘已经是接近百岁的老人了，她瘦骨嶙峋，坐在凳子上，脑袋时清时浑，已经不认识我了，我的心再次感到阵阵伤痛。喝完酒，我再次看望姥娘，我知道姥娘在尘世的时间不会太多了，我突然感到人生的苦短，借着酒劲我趴在姥娘的膝盖上禁不住泪水长流，哪曾想到这是和姥娘的最后一面了......
　　姥娘离世一晃四年过去了，四年来我一直在外地，也没有去姥娘的坟上去烧张纸钱焚柱香。突然我发现身边的亲人一个个地没有了，就像水被蒸发了永远永远地从我的身边消失了，消失了，同时也感到我生命的好大一部分走了，随着他们被带走了。岁月的足迹，尘世的喧嚣，弹指间一缕青烟散去，只留下余香在空气中弥漫着......
　　姥娘，但愿您常常走进我的梦中，只有在梦中才能和你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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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龙

       一篇深切悼念姥姥、令人动容落泪的祭文。作者怀着无比沉痛的心情，娓娓道述了奶奶生前那些点点滴滴的故事，字字句句蘸满了对姥姥的深情怀念，姥姥慈祥温和的形象栩栩如生，跃然屏前，让人肃然起敬！

魏则鼎

天龙 发表于 2020-5-4 12:23
一篇深切悼念姥姥、令人动容落泪的祭文。作者怀着无比沉痛的心情，娓娓道述了奶奶生前那些点点滴滴 ...

谢谢 社长高度的评价

莫道不销魂

天下姥姥对孙子的疼爱是最令人感动的，作者对姥姥的怀念也十分沉痛，亲情是永远融化不了的。

魏则鼎

莫道不销魂 发表于 2020-5-4 22:32
天下姥姥对孙子的疼爱是最令人感动的，作者对姥姥的怀念也十分沉痛，亲情是永远融化不了的。 ...

谢谢老师点评

上大人孔乙己

文章是作者和读者的一种互动，作者在文章之中写了什么？叙述中什么？读者在读一篇凝聚了作者心血的文章之时，应该想想作者要传达一种什么思想？想想我们应该学习什么？改变着什么？巴金说：“我不是用文学技巧，只是用作者的精神世界打动读者，鼓舞他前进。” 我们品读魏则鼎老师的文章，不光是去感激老人，嫌弃大舅，而是要学习老人的那种大爱精神，要珍惜如今社会的繁荣，要感谢为我们社会建设在各行各业上作出贡献的人们，把自己努力变成像姥姥一样，虽然平凡，但大爱在心的人。

魏则鼎

上大人孔乙己 发表于 2020-5-5 11:39
文章是作者和读者的一种互动，作者在文章之中写了什么？叙述中什么？读者在读一篇凝聚了作者心血的文章之时 ...

真的谢谢老师的肯定，被老师感动了再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