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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奶奶做寿
作者：藏北蓝
这几天，周奶奶家里门庭如市。办厨的、腰鼓队的、老戏班子的、歌舞团的各色人等都往她家跑。 原来，初九日是周奶奶九十大寿，周奶奶的儿女们早就放了话，要给老太太风风光光大办一场寿宴。要请老戏班子唱三天的寿戏、要请时髦的歌舞团搞文艺演出、初九正日子那天要请腰鼓队打鼓助威。 这不，刚刚送走了一个腰鼓队来洽谈业务的领队，社区的小蒋姑娘和刘满哥又进来了。 “周奶奶，听说您初九日办寿酒，我们代表社区干部来看看，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啵？”小蒋姑娘生就一张好笑脸，拉着周奶奶的手，扶着她进了客厅。 周奶奶听了小蒋姑娘的话，这心里就像是刚好觉得手冷就有人递来个小手炉那样熨帖。 地方上别的人家做寿，想请社区干部吃个饭，都要亲自上门相邀。干部们因为有纪律约束都不肯去，现在社区干部主动来家里殷勤询问，这个面子那硬是比天大哟。 周奶奶拍了拍小蒋姑娘的手背，眼睛望着刘满哥说：“劳为你们社区干部费心了，还记得我这个婆婆子的生日。你们放心咯，我几个崽女都讲要好好办一场，到时候，请你们一起来热闹热闹。” 刘满哥秀秀气气地开口了：“周奶奶，您办九十大寿是大事，我们社区干部关心群众那是应该的。我有个不成熟的建议，想和您聊聊，您看，我们坐下来谈好啵？” 周奶奶把两个社区干部让到沙发上坐下，又给两个人各倒了一杯茶。“刘干部，你有什么建议，说给我婆婆子听噻。” 话说这周奶奶虽然九十了，眼不花耳不聋，背不驼牙不松，满头白发宛如银丝菊绽放，真是鹤发童颜老寿星。她并不和三个子女们一起住，自己单独住一套房子，自己洗理煮饭，人来客往自由自在。 刘满哥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茶，娓娓而谈。老太太在旁边听着，一会儿微笑，一会儿皱眉摇头，一会儿又辩论几句，小蒋姑娘间或也插言，又把谈话的气氛调动起来。最后，老太太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是这样吧，我和我的儿女们商量一下，初五日，我们家里开筹备会，到时候请你们两位一起来吃个便饭。” 初五日，小蒋姑娘和刘满哥到的时候，周奶奶的一儿二女已经在陪着老太太闲谈了。 看见社区干部进来，老太太的大儿子振华连忙站起来：“蒋妹妹，刘满哥，快来坐。我家老太太的事情出动两位前来，真是太感激了。我们一家人正好在商量，请二位也一起参谋参谋。” 老太太的大女儿振原也赶紧起身泡了两杯热腾腾的茶过来。 老太太的小女儿振宇开了小橱柜，拿出些松子、开心果、花生糖之类的零食摆在茶几上。 一番忙乱，二位社区干部已经在老太太的身旁稳稳地坐好了。 振华看看大家，开口道：“初九日就是我娘九十大寿，我作为家里的长子，拿十万出来，给我娘添寿，祝娘老子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振原清了清嗓子，“哥哥拿十万，我做大女的，也拿个五万出来给娘老子添寿添禧。” 振宇看见哥哥姐姐争先恐后地表态，自也不甘示弱，“姐姐拿了五万，那我就也照姐姐的，也拿五万出来，我们姊妹一起齐心把娘老子的寿酒搞得热热闹闹。” 振华一看这局势，喜笑颜开地对着老太太说：“娘老子，你看咯，有二十万现钱，不要您操半点心，一定会帮您把寿宴操持得十全十美咧！ “红白喜事理事会那里我已经打好招呼了，初六他们会把杂务安排得一应俱全。酒席、腰鼓队、戏班子、歌舞团，现在钱已经到位，我几个电话就都安排好了。娘老子，您看看这样子搞法合您心意啵？” 沙发里围坐的五个人十只眼睛一齐望着周奶奶，只等她一锤定音。 老太太眯着眼听几个子女的发言，脸上浮着微笑，显见得对这样的安排很是满意。大儿子的话音一落，大家都望着她，她知道自己应该发言了。 “社区的领导在这里，我几个崽女也都在这里，为了我做九十的寿辰，你们都费心了。婆婆子高兴咧。 88年，我六十岁，那时候老头子还在，他说是六十岁是个花甲子，我为周家劳苦功高，应该办一场。他诸事劳碌，尽心尽力地花了两千多给我做了一场寿酒。 到了98年，我七十了，老头子也不在了，是振华，他说人到七十古来稀，一定要帮我办一场，他个人拿出一万元，收的人情都归了我。那一年呀，一场洪灾搅动全国，我把那些七千多人情钱都捐给了灾区，支持他们灾后建设，让他们早点过上好日子，跟我们一样无忧无虑。” 振华见老太太说得激动，连忙拉了拉她的手：“娘老子，莫扯远哒。就讲目前咯！” 老太太抹了一下眼睛，继续说：“振华啊，你也是将近七十的人了，也做了爷爷，这么多年你这个做大哥的，给姊姊妹妹做出了表率，娘少操好多心，也是要感谢你咧。” 振华摆摆手，“莫是咯样子讲，孝敬父母是为人子女的本分，我也要给后人带个头噻。” 老太太再抹了一下眼泪，“做了七十寿辰以后，想想这都是黄土埋到了脖子，人生也没有几年了，谁知道，转眼又到了2008年，我又要做八十的寿庆了。婆婆子我福气好啊，坐在家里看大屏幕的电视机，看哒奥运会，看五星红旗一天升起好多次，那硬是扬眉吐气噢！ 那一年，村上搞征收，社区干部公平合理依照政策，搞得好，我婆婆子把自己征收分的钱拿出来办了个寿酒，想起来就舒服啊。那一次，我又把收的人情钱捐给了那个闹地震的地方。他们造孽咧，我们好日子过着也要想着帮帮他们咧。” 小蒋姑娘把头向老太太那边靠了靠，“周奶奶，您真是个好心人，所以积德行善的人，心宽寿高，您啊，还活个一二十年那是随便子的事情。” 老太太被小蒋姑娘的话逗笑了，“哈哈，蒋妹子。我的重孙子都和你一般大了，我讲句倚老卖老的话，都把你们做自己的家人看待咧。 你们上次跟我做工作，要我响应中央号召，移风易俗，节俭办寿酒。我也想了好久咧。 要说起来，我办寿酒用自己的钱，请自己的客，不关公家的事，我要听你们的做么子咯？更何况，我收了人情钱都是做了善事，还利国利民咧。 小蒋姑娘上次讲，奢华是一种坏风气，大家都互相攀比，酒席场面一场高过一场，造成铺张浪费，损害乡风民俗。所以中央才号召大家移风易俗，培养良好的社会风气。” 小蒋姑娘拉着老太太的右手，“周奶奶，您向来是居民参与社区工作的积极分子，在街道上德高望重。在您的影响下，您家庭和睦，子女孙辈们都十分优秀。所以，您要是能够带头节俭办寿酒，那一定会起到模范的作用，成为咯三乡四邻的好榜样咧。老祖宗啊，您刚刚讲，我和您重孙子一般大，您就当作是支持您重孙女的工作咯！” “哈哈，蒋妹子，你就是会讲话，一张巧嘴哄我高兴。说实在话，我这次办酒席，根本就没打算收人情。我老太婆90了，未必还真的打算活个100岁？不可能了。收了这些人情，留给子女去还，添加他们的负担更是不好。” 老太太说到这里，看了看自己的三个子女：“崽啊，你们的心意我都领了，做娘的感谢你们。我们这一大家子几十口，各个勤奋上进，没有一个给社会添麻烦，给我争了一口气，我已经很欣慰了。至于办酒，我们还是接受社区干部的建议，一切从简吧。” 振华一听这口风，急了，“那我们凑的这些钱怎么办呢？未必一家人都不聚一聚就悄悄然然地过寿啊？” 老太太不等两个女儿接口搭腔，“是这样咯，到了初九日，我们一家人在湘水谣开三桌，自己人聚聚就好。你们的钱，每人拿一万出来。付完餐费，剩下的给我，我替你们捐给大凉山的小伢子买衣服过冬。” 刘满哥听到老太太这番表态，满面严肃地说：“周奶奶，还是您老人家觉悟高啊，移风易俗是中央的倡议，其实也是我们老百姓的呼声啊！大家都被人情钱卷得疲惫不堪，可是又没有哪个人有勇气来刹住这样的歪风邪气。如今您老人家开了这个头，我们的工作就好做多了。您放心，到初九日，我要代表我们社区干部好好感谢您。” 初九日眨眼之间就来了，当周奶奶一家人簇拥着来到湘水谣饭店，只见饭店大堂摆了一张大书桌，一个年轻人背对着大门，在桌子上写写画画。走近一看，这个年轻人居然是刘满哥！只见他运笔如飞，文不加点，不一会儿，一幅笔墨酣畅的《松鹤延年图》就大功告成。刘满哥拿起小楷笔，在画面的右上角题字： 振华一看“刘波涛”几个字，惊讶地问到：“啊耶，原来你就是新上任的社区书记啊？”
刘满哥握住振华的手：“叔叔，我这个书记本就是为社区居民服务的咧！大家都喊我刘满哥，我心里更高兴啊！我就到了六十岁，也还是大家的刘满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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