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天龙 于 2020-5-15 14:30 编辑
【编者按】一篇很有趣味的文章,几个知青为了将生产队的副业生产搞上去,想买一对苏白种猪来喂。得到队长的支持后,大山通过关系终于买到了一对小洋猪。这对宝贝回来后我们的生活丰富了许多,整天忙着给小洋猪弄吃的,它们和当地的黑猪不同,吃生草料。我们忙碌了一段时间后,小猪生长迅速但问题来了,它们到了繁殖后代的阶段却不发情,母猪无法怀孕。大家想让公猪与当地黑猪配种,可是固执的大山一定要坚持己见,不允许搞乱苏白猪的血统。两只洋猪只吃不生也不是办法,后来我才得知那母猪最终还是怀孕了。可是当年的好友英年早逝令我伤痛不已,与大山再见也有许多感慨。往事并不如烟,历历在目,让人看到了当年的生活画面,推荐共赏!【编辑:莫道不销魂】
“快看,大山他们回来了!” 石头仔惊喜地将锄头杵在地上,指着对面的山坡说。 对面的山道上,踯躅着两个很小的人影,隐约可以看出其中一个挑着担子。应该是太熟悉了的缘故,从那身型上就能够分辨出是大山和队长满大汉。 他们两人去地区农科所已经有三天了,按照预定的时间,今天的确是返回的日子。 “他们怎么从那边回来的呀?”我见他们不是从库堤那边走过来的,有些不解,就自语般地说了句。 “你呀,就是串队太少,不知道这里面的情况!”石头仔的脸上有着一种得意的神情,似乎在嘲笑我的孤陋寡闻,“他们肯定是在石盘沱下的车,从那儿走山路回来的,六十多里路,半上午走,这会儿应该到了。” “哦,是这样的呀!” 想来石头仔说的是对的。如果按平常从地区回来的路线走,一天时间是赶不回来的。带着两条小猪崽在外面,又要住一晚上旅店,多有不便,走一条能当天回来的路就是很自然的了。 眼看就能见到他们买回来的宝贝了,我和石头仔再也无心干活,把锄头往肩上一荷,就朝我们的知青小屋快步走去。 远远地就看到大山和满队长已经站在了知青小屋前面那个不大的空坝里,在他们旁边,一副箩筐正放在地上,能听到小猪崽“哼哼叽叽”的叫声。我们赶紧跑到跟前,看那对与社员养的黑猪完全不同的苏白小猪。 猪崽每只都有二十来斤了,分装在两个箩筐中。一定是明白到了新的地方,都好奇地用后腿站立起来,扒着箩筐的边沿打量着外面。 大山和队长满大汉都撩起外衣的一个角,给自己扇着风,他们的脸上全都是红通通的,也不知是走热了还是翻山越岭走累了。见我和石头仔都回来了,大山就安排了起来:谁谁赶紧将猪抱到圈里,要像抱小狗那样抱,不能倒提着后腿;谁谁拿了镰刀和背兜去坡上打些青绿的葫豆苗回来,准备给猪仔们开来生产队后的第一顿饭…… 我笑着回答:“得令!”就将一只小猪抱了起来。小东西肉嘟嘟的,抱在怀里也不老实,一个劲儿挣扎着,想要到地上来。 刚把小东西放进圈里,它就撒起了尿来。跟在我后面的队长则抱着另一只小猪,弯腰放进了圈里。和上一条小猪是一个模样,在圈里转了两圈后,也撒开了尿。 按大山的安排,应该由石头仔去打猪草,但见石头仔一副不情愿离开的模样,大山又说:“算了算了!一看你不晓得怎么打猪草,等会儿我自己去好了。” 我说道:“等会儿我和你一起去吧。” 大山点了点头。 买一对苏白种猪来喂,将生产队的副业生产搞上去,在我们三个知青中已经讨论了好多回了。当地的黑猪虽然有耐粗饲的特点,但长得却很慢,喂上两年也就长个一百四五十斤,上两百斤的都很少。无法与从国外引进的苏白猪相比。 当我们将这个想法告诉生产队长后,他也高兴得很,当即决定由生产队出资,养上一对苏白种猪,一旦时机成熟,就在全队社员中推广。这样不光能解决社员家中吃油、吃肉的问题,还能增加集体收入。但是,这种苏白猪从国外引进还不久,地区都还处在试养阶段,要买到小种猪,谈何容易。好在大山神通广大,通过他父亲的关系,找到了农科所的所长,他们一听是几个知青想在农村干出番事业来,破例答应给我们队一对苏白小种猪。 在与队长商量养种猪时就决定了,这对种猪由我们知青点来养,队里按规定给我们记工分。 为了迎接猪宝宝地到来,我们做了精心地准备,将一直没有派上用场的猪圈用生石灰水进行了彻底消毒,冲洗打扫得干干净净的。为了让小猪崽有个良好生活环境,还给它们在圈里分了区,吃喝拉撒进行了分开,并在一个角落铺上了柔软的稻草,好让它们有一个睡觉的地方。 可这会儿,两个小把戏一进圈就开始了撒泼,不大工夫就把圈里的干草拱得到处都是。 队长说:“这一路也没有喂它们,肯定是饿了。还是先让它们吃点东西吧。‘讲卫生’的事,今后慢慢地教。” “就是,我看它们也是饿了,大山,我们就赶紧给它们办吃吧,别把两只‘小白’给饿坏了。”我也咐和着说。 大山应了一声,拿起背兜和鎌刀就和我一起往屋后的山上走。临出门又对石头仔说:“你不要乱喂它们吃的哈,这小猪崽娇气得很,要是拉起了肚子就麻烦了。” 见石头仔一个劲儿点头,这才拉了我一下,放心地走了。 我们二人上了屋的那个石坡,来到种着红苕和苞谷的坡地边上,大山的手朝着前面一指,对我说:“这片地队长已经划给我们作为苏白猪的饲料用地了。我们今后就来这里给它们办吃的。” “哦,你是说可以用那些红苕藤来喂它们吗?” “红苕藤当然也可以,但这两只小猪还太小,先让它们吃那些葫豆苗吧。这也是农科院的专家说的。” “那回去还要煮熟哈?”在说这话时,我的眼前就浮现出了农家妇女煮猪食的情景。心里想,看来,我们今后也得要过这种日子了。 “不不不,你说错了,这种苏白猪,是吃生料的。只要是鲜嫩多汁的藤蔓、蔬菜和饲草都能用于喂它们。” “这也是农科所的专家说的?” “当然。” “哦,这样的呀,那我们喂这两头小猪倒也省事了。” “事是省不了的,只是不用煮。但却要给它们弄青贮饲料,发酵饲料等,要不然冬天就难办了。还有,这饲料一定要干净,脏了可不行。” “那是肯定的。脏的话我们就先在水库边上淘洗一下。” 我们一边摆谈着,一边从种在地边上的葫豆上,寻了些嫩的岔藤,割下来放在背兜里。 我突然想起社员们在喂小猪仔时,那是要给它们熬稀粥的,就问了句:“大山,它们只吃这个就行了呀?不喂精料?” “精料当然要喂。刚才我和队长从保管员那里路过时,队长已经通知他来保管室了。要给我们称三十斤苞俗,我们好拿去磨成粉,掺在这些青饲料中喂它们。那不,他已经来了。”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到外号叫二农的老保管员正站在晒坝边看着我们。 从保管员那儿将苞谷领回来后,就赶着到了我们以前的房东杨叔的家,用他家放在宽大的屋檐下的石磨,将其中的十来斤磨成了粉,这才赶了回来。 大山拿出了一个簸箕,将葫豆苗放在上面,全切成一公分左右长短,拌上些金黄色的苞谷粉,全装在一个洗净的脸盆中,端到了小猪的面前。两个小东西早就闻到了食物的味道,全都圈里叫了起来,随着食物的倒入,这才凑近了那个大石头食槽,大吃特吃起来。不知是想抢到更多食物还是怎的,有一只小猪还跳进食槽里,横着身子在那儿抢,被大山拍着头驱赶了出来。 看过社员家的猪吃食,全是在锅里煮熟了的那种稠粥模样。像这样喂生食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大山说,今后喂这两只小猪的料,一律要由他来配,因为他在农科所学过,哪个年龄段喂哪种食物是有严格规定的。不允许乱喂。 “这就是洋猪与土猪在喂养上的不同,”他那一双黑亮的眼睛一直盯着他,一看就是不放心。 我赶紧表示:“你放心好了。在这件事情,我绝对听你的。” “一样,一样,”石头仔说,“我们都听你的。” “那就好。”大山终于露出了笑脸。 随着两头小种猪的到来,我们一下子就忙碌许多。按照大山从农科所学来的方法,小种猪一天要喂四到五次,要等它们长到四十来斤后,才减少到一天喂三次。然后再减到一天两次。尽管不用煮食,喂的都是生的,但每天都得要备料,不能吃不新鲜的东西。 大山是个极其认真的人,为了养好小猪,专门建起了养猪日记,每天喂了什么,什么时候喂的,喂了多少等都记得清清楚楚的,为此还专门从社员家里借了一杆称。 小猪的到来,让我们的知青小屋充满了家的气氛。喂得稍晚了点,两头小把戏就像是要去参加歌咏比赛似地,扯着嗓子叫。每天收工回来前,我们照例都要到生产队划给我们的饲料地里,寻那些青绿的植物,遇上那些对猪生长有帮助的药用植物,我们也不会放过,一并采集回来。遇上生产队间苗的时候,也会将间下来的苞谷苗、高粱苗给这两头小猪留下来。 不断有人来到我们的小屋,看我们用新方法养的洋猪。不时还有人问起这种猪的特点等,大山也给他们做认真地讲解。 空闲下来,我们三人经常都会守在猪圈边上,看小猪们睡觉的憨态,憧憬着今后肥猪满圈,继而满山坡时的样子。对在广阔天地里的作为有了更深的理解。 日子就这样打发着。也许苏白猪天生就是吃生食的货,用各种新鲜青饲料加上精粮喂养的苏白种猪长势良好,身子长得圆滚滚的,不长时间就长到百多斤,成了大猪了。 可是,问题也来了,按照它们发育的情况,应该到了青春期,该发情了。但这两头猪都没有动静。不时有社员前来打听这一对洋猪的生长情况,想在第一时间里得它们所生的猪崽。 苏白雌猪不发情,公猪又没有机会接触到其他的异性,那性也是处在懵懂不知的状态,尽管大山说这是正常的,我们的心里还是很急。 这天一个社员来看了我们养的猪后,说了一些不同意见,说我们把两头小猪喂得太肥了,这样下去,母猪就光长肉了,很难发情。 说这话的是队上的一位老农,他的家里就养着两头地的能繁母猪。 我盯着两只已经到了青春期的种猪看了好久,感觉应该是我们喂养上出了问题,但又不敢肯定,这毕竟是洋猪,与当地的土猪是没法比的。就以商量的口吻告诉了大山,想与他探讨下这个问题。看不是调整一下饲料的配方,给两头猪都减下膘。但大山却没有听进去,还是按照自己的方法喂养。 这一天,队长找到了我们,说是这母猪长这么大了,也不发情,队上养有母猪社员都在要求,让苏白公猪与当地的母猪配种,他也答应了社员们,还表示费用从优,且那些钱全都用在这两头种猪的身上,也让队上早点见到效益。 谁知队长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大山一口给回绝了:“不行,这绝对不行!这苏白猪的血统一点儿都不能乱。我还想在队上建一个纯苏白猪的育种场呢!” “你有这个想法不错,队上也支持你们。但这种公猪总不能光养着不派个用场吧,我们就让它配上一窝。只一窝,也算是改良当地的品种嘛。你看行不?”队长的话语里带着很浓的央求味道,甚至有点低声下气的了。 “不行,我说不行就不行!”大山板着个脸,一点也不通融。 我见他们谈僵了,就劝说了一句:“大山,你要保持苏白猪的血统这没有错,等那小母猪发了情再让它们婚配就行了。可公猪完全可以用来改良当地猪种呀……” “你这是打胡乱说,我还要说多少次你才懂?”大山瞪着我,一字一顿地说:“这种猪来得不易,我们必须要为保证它们优良的血统负责!” “你就是怕以后这头母猪下的崽不是苏白血统了嘛。但两头猪都是苏白,这血统怎么会乱得了……” “不行,我说不行就不行!” “我算服了你了!大山,这事的确是你错了!”一直没有说话的石头仔也说道:“苏白公猪与当地母猪杂交,生下的的确不是纯的苏白猪,但它可以改良当地的猪种呀,就是以后再和苏白母猪生小猪崽,那也是纯的呀……” “苏白猪就是苏白猪,它只有和苏白母猪配才能保持血统……反正,只要我在这儿,这事就不行!” 平日里看着很豁达的大山一下变得有些不近人情,那模样就像是一只好斗的公鸡。 站在一旁的队长一脸的无奈,只得频频地摇头。 这一天的下午,队长安排大山和几个青壮劳力去队里最边沿处的一个地方干活,而让我和石头仔在家门口的一块田里扯杂草。出工不久,他就却悄悄来到我们这里,对我说:“社员家那头母猪要再不配,就要过发情期了。我专门把那个犟拐拐安排到远的地方出工……你们去把那头公猪放出来……” 我这才明白了队长将大山支到远处去干活的用意,赶紧上了田,到了知青小屋,把门打开,将苏白公猪放了出来。 果然是头啥也不懂的货,见到这黑色的猪,居然吓着了。好在这情景没有持续好久,头脑终于开了窍,和当地的猪妹妹谈起了恋爱。可就在要婚配的关键时刻,大山不知从哪儿得知了这消息,一路跑着赶了回来,硬是棒打鸳鸯,生生地将人家热恋中的两猪给分开了。我见满队长气得脸色铁青,却拿大山一点办法也没有。 我也气香不行,对着大山说:“我见过犟的,可没有见过你这么犟的!你简直就是油盐不进的四季豆!明明自己不懂,却装出一付什么天上知道一半,地上全知道的样子!我建议你再回地区一趟,到农科所好好补一下课,问一下那里的专家,看苏白公猪和当地土猪配了后,再和苏白母猪配,会不会搞乱苏白猪的血统……” 大山也不答话,把苏白公猪赶回到圈里,然后像块门板一样在那儿守着,还不时拍拍那头在圈里不安地四下走动着的种公猪。一副好不容易才把它从水深火热中拯救出来的模样。 那个把自家养的母猪牵来配种的社员哭笑不得,牵着猪就走,看来,这一次他想要繁殖一窝混血猪的愿望落空了。 那天晚上,我和大山进行了一次开诚布公的交谈,石头仔也参与到了其中。在这件事情上,我和石头仔的看法是一致的,但我们还是没能说服大山。大山讲的那些,也无法让我们信服,我们之间爆发出了下乡后不多的争执,各自的心里都憋着一股火。 但一想到这两头种猪毕竟是通过大山才买回来的,而且他也是喂养上的负责人,我和石头仔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事实上,直到我参军离开知青点,那头母猪都还是没有怀上猪崽。公猪也依然在圈里吃着“闲料”。如果不是后来队长以我参军走了,大山和石头仔要出工又要养猪太忙了为由,将两头猪的饲养权收回到队里,还不知那两头猪要闲到什么时候。 就在我当兵半年之后,收到了大山写给我的信,那信里终于有了苏白小母猪怀孕即将要生崽的消息。他对生产队将苏白公猪与当地母猪杂交的做法,还是执反对的态度,但是,已经无法像当初那样去阻止了。 多年以后,当我和大山在家乡的那个城市相见时,都很是感慨。我们回顾着过去,回顾着过去的那些事情,却唯独没有再提养猪的事,好像我们二人都选择性了“忘记”此事。经过这么些年,他一定明白了自己当初行为的可笑,我也就不用再提起了。 不提此事,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石头仔在参加工作后不久,就因沉疴复发,被确诊为晚期肠癌,虽经救治,但却无力回天,在他二十二岁生日不久就与世长辞。这样的悲痛萦绕在心头,也实在没有心情再提那些令人不快的争执,就让它全埋在心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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