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旧作：从脚说开去（原创首发）

塘中水仙

值得珍惜的陪伴
     塘中水仙

      2019年11月4日，为了参加一个征文，在寻找相应的资料时，看见了这篇文字，题目叫做《从脚说开去》，300字一张的红方格稿纸共满满的五张，却还没有结尾，也没有日期，更没有简介之类的附属，记不清何时写的，创作背景又是什么。看那稿纸也有些发黄了，也没有拿出去发表过，多少有些遗憾。而之前曾经在租房的岁月里搬过六次家，却一直陪伴我到今天终于安定下来，因此有点感动，也有点侥幸。看文字的内容还是觉得有点意思的，所以拿来分享给大家。
     “全文”如下：
      “小时候，有那么一两次，在母亲给奶奶洗脚铰脚的时候，我曾看见过奶奶的脚，但似乎是见惯不惯，总以为老年女人的脚就应该是那样子的。所以不曾发出过什么疑惑。
      奶奶的脚很小，个子又高，走起路来一颤一颤的。她活着的话，应该是整整一百岁了吧。这样推算，这篇稿子应该是在两千零三年时写下的，要有十六七年的时间了。因为奶奶1976年去世时，她是七十三岁。所以她那小的时候还正实行着裹脚。一个大脚趾头尖尖地在前，其余的四趾就一溜地斜着断开去，踩在自己的脚掌下，并且那断了的四趾都蜷缩着，一看就是一副极其委屈的样子，仿佛被团圆着的“童养媳”。
      后来我也见过母亲的脚，母亲解放那年还不满二十岁，她们那起女人应该是最后一批裹脚的人。后来因为要参加农业生产劳动，就自己偷偷地将裹脚布扔掉了，但是，却怎么也恢复不到原来天足的样子了，称为‘小放脚’，或者叫‘解放脚’。母亲便说‘丑，真丑，自己都不想看’，更不敢示人，就是自己的孩子都不想让他们看，尤其是男孩子。母亲说：‘真裹小了也好看，真不裹也自然。唯有这裹了又放的，不伦不类，才真叫丑。不过，倒是比先前好受了一些。’
      原来，当时的人都是以脚的大小来衡量一个女人的美与不美的。谁家娶了长得好看的女人，只是脚裹得晚，或裹得不是那么紧，就成丑的了。就会有人遗憾其美中不足：人长得没说的，就是脚太丑了！那么大！
      脚越小的越被看成是美的，三寸金莲走路打颤是为标准。别人看着好，受罪的却是自己，所谓‘死要面子，活受罪’。但这往往是出于无奈，大环境所致，总不是自己的错。我以为倒是女人们后来穿的那种尖尖的高跟鞋的，简直就是变相的自己裹了自己的脚。把所谓的‘好看’这种虚的东西留给别人，留给世间，而把真真切切的活受罪留给了自己。在这一点上，像所有的母亲们对自己的孩子那样，具有天生的奉献精神。
      我大约六七岁的时候，有几次，坐在自家的小板凳或小马扎上，洗脚的时候，忽然就觉得了小脚的好玩，就将自己的除大脚趾之外的其余四趾，用手握住成了裹了脚的形状，左打量右打量之后还是再放开。然而不曾想，让母亲看见了，她说：‘要是搁到过去，你这个年龄就该裹脚的时候了，现在这个社会多好！’
      我问母亲：‘裹脚疼吗？’母亲把眼一下睁大：‘怎么不疼？你想啊，好好的趾头硬硬地给弄断了，能不疼？’我问：‘那为什么还要裹？’母亲说：‘不裹不行啊，长大了找主都没人要。人家先问是大脚还是小脚？’母亲似乎就想起了小时候裹脚时的疼痛，几十年过去了，仿佛就在上周，她瞪着眼，咧着嘴，满脸的悲哀和痛苦，一边又说：‘那时候，你姥娘不在家，去了东北，你老姥娘——我奶奶给我扯了那么长的裹脚布给我使劲儿缠上。夜里我疼得受不了，睡不着觉，就偷偷地解开了，我奶奶看见了，就心慌得不得了：哎吆歪，小祖宗，这还了得？赶快给我缠好了！她给我用麻线缝住。从那，她看得我可紧了，我疼得哭的时候，她就哄我……’
      我打断母亲的话：‘哄，有什么用？要是我的话，就是不裹，看她怎么办！好好的趾头，弄断它干什么？’
      母亲说：‘你是没生在那时候，要是生在那时候，你是一点门儿都没有！’
      我说：‘生在那时候我也不裹！我自己的脚我自己当家！就是不裹！’打小把自由当成生命的我，从心底是不愿接受这种受虐般的待承和束缚，还埋怨母亲是那么逆来顺受。
      后来我长大了，我读书了，才知道，即使在封建社会里也会有个别侥幸的女人——尤其是那种读了书的女人，在特别开明的父母的护佑下，就是不裹脚，真是幸运幸福。但是，多数普通家庭中的普通女人生在那样的环境里，谁又能够逃脱得了呢？不过母亲对我说，不管我生在什么时候，只要我不想裹，她就不会让我裹，更不会来逼迫我。这倒让我有些欣慰了。母亲说：‘真找不到主，就老家里！可是也没见过有哪个女人是老家里的？不论是看不见的，不识数的，还是不会走路的。倒是有好样的小伙儿说不上媳妇来的！
      后来我离开了母亲，嫁了人，才知道，自己曾经关于裹脚的思维是多么简单！也才知道自己的少不更事。才知道，嫁进并生活在一个传统的家庭里，即使是在今天，一个女人在很多时候都是当不了自己的家的，做不了自己的主的！你是人媳，你是人妻，你为人母。终于知道自己非但不是什么‘奋臂一呼应者云集的英雄’，相反不过是一粒微尘，是一只小小的蚂蚁，又偏不自量力，有着撼大树的狂妄。于是到处碰壁，在头破血流中也才知道，自己又什么都不是，且什么都不能改变，唯一能改变的就是我自己，就是削自己的自然之足去适应别人制造出来的后天之履。常常，不管自己有多么痛苦，都不能够把缠裹自己的一块块各种各样的臭裹脚布扔掉，除非自己努力做一个出家无家的人，远远离开滚滚红尘，除非自己不想再在这世间苟活下去！
      于是，自由欢快的天性天天在收敛，所有的锋芒和棱角，也都在泥沙与水流的冲击下失却了往日的锐利”……
      文字到这里，戛然而止，连标点符号还没有出来，但是我想文字的高潮部分也就差不多已经呈现在这里了。我此刻想再给它续个结尾，怎奈时过境迁，思绪不会从内里一脉相承，一以贯之。但是，再去看这篇文字原来的题目《从脚说开去》，那么不妨与题目遥相呼应一下，让它从哪里来就再回到哪里去：从说脚开始，就再回到脚上，也似乎顺理成章：
     “然而，如今，走在街上，在经意与不经意之中，发现：之前女子们所惯常穿的高跟鞋几乎不剩一二，相反以精致轻松、舒适轻便的各种运动鞋子为主了。人们不再用讨好愉悦他人——尤其是愉悦男人而硬性压抑自己天性的方式来立世，而是对自己更加负责，实用性和舒服性成了最重要的目的。外在的看得见的脚是否舒服，则来源于心灵的是否自由欢畅……”
   　但愿这样的结尾，没有狗尾续貂的嫌疑吧！

（字数：25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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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回大唐

文章叙述缜密、细致。文笔精美凝练

梦回大唐

小时候就能写出如此精美佳作，足见作者雄厚的笔墨功底。

梦回大唐

欣赏佳作
问好水仙

塘中水仙

梦回大唐 发表于 2020-5-27 20:11
文章叙述缜密、细致。文笔精美凝练

问候晚上好！感谢总版光顾留言！！！

塘中水仙

梦回大唐 发表于 2020-5-27 20:13
小时候就能写出如此精美佳作，足见作者雄厚的笔墨功底。

谢谢您的提醒鼓励！！！

塘中水仙

梦回大唐 发表于 2020-5-27 20:13
欣赏佳作
问好水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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