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塘中水仙 于 2020-5-25 21:30 编辑
【编者按】曾经的夜色,不论是幼时的游戏,还是知青生涯间,以夜色作掩护,干了太多的绿林勾当——包括偷西瓜的场景,活泼灵动,真实自然,甚至俏皮,有趣有味,可喜可乐。及至到了而立之年,熬夜读书,要么不做,要么拼命做好,取得骄人的可称作传奇的业绩,在于今天的自己,每每回忆起来都是一种骄傲和自豪的事情,甚至自信里,都是不负韶华的美好。生活的过往,尤其是夜色笼罩里,都是生命充实与丰盈的必须。文章入题自然,缓缓相扣,看似断章,却都是生命的串珠,才让今天的生活熠熠生辉。文字就像人一样风趣幽默,灵动光鲜,令人久读不厌,看出作者的情感积淀和文字的功夫。值得反复品读。(编辑:塘中水仙)
驱走了白日的喧嚣,我既庆幸又无奈地把夜色拥入了我的怀抱,我的周遭,我的小天地。
夜,一个无月的夜,没法儿不深沉。窗外布满了漆黑,几乎是纯粹的漆黑。我的眼睛在漆黑里茫然搜寻着什么,连自己也不知道能搜寻到什么……莫不是一度聊以自诩的好视力搜索到自诩为“传奇”的劳什子?非也非也,老船哪有那般能耐或绝佳运气?
饶是如此,冥冥中仍感到有什么轻盈的东西被调皮的风戏弄得零零散散,却又袅袅娜娜,不成线地向周遭飘荡。
飘荡,飘荡,忽而又扩散、冲撞开来,融入了广袤的天地,继而又旋风般返回陋室,伴随着隔壁传来的轻音乐,抚慰着我的耳廓我的心灵
小小的空间,似乎容纳不了我毫无章法的思绪。空白,是我给自己意识的定义。深夜,最适合的就是思考。渺小而老大的我,怪诞却又不尽失赤子之心的梦,伴杂着亦真亦幻的回忆,在此刻都被夜色浸润得越来越鲜明了。
对人生,我是从来不愿对它评头品足的,正如我从来不写那些抽象的人生哲理。此刻就让记忆之神替我追逐那几十年前平庸生活里的小小“传奇”吧。 那时候的天很蓝,我很小,我大白天固然喜欢四肢八叉仰卧在大堤边上茵茵绿草地上,眯缝着眼搜寻出没在蓝天白云之间的小小风筝(偶尔还有隆隆而过的飞机),但更喜欢藏匿在夜幕中,同一帮跟我一样喜欢疯疯癫癫的小子丫头玩捉迷藏。也许是那时候没有电视电脑网络这些个现代化神奇的玩意儿的关系吧,放学后、吃晚饭前后都是我们肆无忌惮追赶嬉戏的好时机。当时的我除了喜欢大众化的打泥巴仗、打雪仗、削飘飘、滚铁环、打陀螺、跳房子之外,对夜幕下的捉迷藏更是情有独钟。那时候的眼睛不知为何那般锐利,如今想来简直锐利得带几分传奇色彩了。任那天色怎么样,稍微有点蒙蒙亮也好,伸手不见五指也好,我都能在几分钟内第一个识别出藏匿在高高油菜花下面的玩伴。而我一经潜伏在黑魆魆的油菜地里,很少能让人发现我的影踪,有一回我“潜伏”得竟然在油菜花香中睡着了,伙伴们怎么也找不到我,眼看夜色越来越深,大家急得六神无主,放声高喊我的乳名:“凉面啊,凉面啊,你藏到哪里去了呀!”那腔调简直就是在替我还魂。在他们声嘶力竭的呼喊声中,我终于还过魂来,一个鲤鱼打挺弹起来,揉了揉眼睛:“这床上怎么一股清气呀!”
还有,我下放的那些年月里,也不乏黑色幽默的镜头老在我眼前回放。那时候俺们小城的夜晚虽说不能用万家灯火来形容,至少家家户户还有一两盏白炽灯 ,出门还有路灯为你照明。而初到乡下,就是一个无月无灯(那时节乡里基本上都没有电)之夜迎接我们。不少视力比我差的同学都是摸索着前进,几乎是跌跌撞撞才来到自己的新窝。那时节,知青们在夜晚出去一般都是三五成群,饶是如此,还有不少跌跟斗的、摔成个泥猴的。我庆幸自己长了一双火眼金睛,每次都是领队在前的角色,从来没有在黑夜摔倒过。久而久之,我们的夜猫子眼大都训练出来了。与此同时,对于那种单调的种田吃饭、吃饭种田、如牛负重却饥肠辘辘的生活越来越不能忍受了,由此我们借用夜色的掩护,干起了类似绿林的勾当——夜色中我们除了在田头捕捉益虫青蛙之外,还穿梭在各家各户的鸡窝鸭棚和队上的甘蔗林和西瓜地之间,为淡得出鸟的口舌和辘辘饥肠增补些堪称美味的东西。我们几乎是无一失手,每次都有所斩获。我们一不小心把自己整成了一个“传奇”,训练成了一支衔枚疾走无声无息手到擒来的“别动队”。
然而有一次在夜袭西瓜地的“别动”中阴沟里翻了船。也是合该那天有事,那天行动前我不知哪根肠子快活,扣了半个西瓜的皮在头顶,同伙伴们一道隐匿在茫茫夜色中。待到各就各位了,正准备开始朝那些个深绿淡绿条纹状脑瓜子开剪的时候,随着闷闷的一声,恍惚间我脑袋一阵剧痛,不禁大叫了一声。就是这一声石破天惊的惨叫,即刻引来了看瓜狗的剧烈狂吠,并向我发声处猛跑过来,随之,看瓜人一束雪亮的手电光向我们潜伏的地段袭来。我此刻自然顾不上脑袋顶的疼痛,逃命要紧,率大家伙儿迅速撤退,向半华里路远的漉湖大堤方向狂奔。所幸我们都有一双飞毛腿,再加上看瓜人也不是自己家的瓜被偷,追了一会儿,喘着粗气,叫住了他的狗。其时,我们早翻过了大堤,窜入了堤外密密匝匝的芦苇林。把自己放倒在芦苇丛中,好一阵喘息好一阵破口大骂之后,才搞清楚,我是被自己人误当西瓜给打了一拳,谁叫你自作聪明搞什么瓜皮帽做掩护色呢?
曾几何时,黑色的夜晚成了我读书的黄金时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少年无缘读书的我,只有初中肄业文化的我,到了而立之年却孜孜于子曰诗云的中文专业自考教材?那可真是麻袋底子上绣花,有点不知天高地厚!但是我这人不就不起这个心,起了这个心就得把自己豁出去,弄出个自以为是的“传奇”来。唯一有利的一点是我原本就爱看“耍书子”,对文学界的那些“司机”(斯基)等等多少有些膜拜的味道。白天要上班,我只能干起了老本行——夜猫子的角色。当然,时代发展了,不需要煤油灯、蜡烛之类的荧荧火火来照明了,有的是明亮如同白昼的电灯。然而,光明下的的读书不是我自学生涯的唯一,我总是在看了一章内容后,放下书本,关掉电灯,在黑暗中凝神回顾书上的主要内容,仿佛只有漆黑一片的环境才能助我把书里面的内容系细细反刍,慢慢融化进自己的知识系统。有时候,又像叶公好龙一般,在黑暗中的反刍没几下就朦朦胧胧被睡神扯了过去。不过,睡梦只是反刍的另一种方式。记得有好几个难以理解的文学现象都是在睡梦中给解答出来的。就这样,凭着成百上千个夜晚的灯下枯坐和黑夜反刍,外加一些个梦的感悟,我这初中生,得以过五关斩六将,先后斩获了中文专业大专、本科的学历证书,此外还在报刊发表过好些豆腐块块呢。弄得一干亲友同事都说你这家伙时不时“传奇,传奇”的,还真传了奇哟。
可我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传奇,光阴的利剑毫不留情地削减了我的头发,岁月的风雨总是慢慢浸润我的心灵。振开梦的翅膀,在我的世界里自由翱翔。我像鲁迅笔下的老子一样,如同一段呆木头,枯坐在如漆的黑夜里,任思绪恣意游走,任意东西,却无法像古仁人一样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对于茫茫人世间来说,我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生物细胞,然而我回首往事,还是不因为年华虚度而愧悔。虽然我的确虚度了大把大把的光阴,但一想到自己也曾拧紧过某些夜晚的发条,还是略有些嘚瑟地吐纳几丝自慰。 哦,漫漫夜色,我永不厌倦的挚友,你就这样时不时赐我以诸如此类的“传奇”吧。不管怎么说,我得为你坚守,直至生命的最后一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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