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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黄庆遇柳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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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5-30 11:56:1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来自- 山东潍坊
      在湖区乡下一条从乡中中学通往柳村的土路上,柳桃正踽踽独行。她是个纤细瘦高的女孩子,虽然刚满14周岁却已经是初中三年级的学生了。背着一个对她而言似乎太大了一些的书包。稍微发黄的短发看起来并没梳理,自然的盘在使她那张极像明星赵薇的漂亮脸庞上。两道清朗的眉毛,一对如梦如雾的眼睛,小巧的鼻梁瘦得可怜,薄薄的嘴唇紧闭着,带著几分早熟的忧郁。
  她不急不慢地走着,显然并不在赶时间。但她那对眼睛却朦胧得可爱,若有所思的,柔和的从路边每一样东西上悄悄的掠过。她在凝思着什么,心不在焉的缓缓的迈着步子。显然,她正沉浸在一个她自己的世界里,一个不为外人所知的世界。她只想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甚至永远不想回那个让她恨透了的家,虽然不想回,但又无处可去,还是推开了自家那扇朱红大门。
  “哎哟,我的宝贝女儿放学了。”柳妈从堂屋里出来迎接道。柳妈是一个非常惹人注目的女子,身材略显微胖,显得有些不大匀称,但她有美丽的橄榄色的面容却显得衰弱而憔悴,一双乌黑的意大利人的眼睛,一头花白的头发。
  “谁是您们的女儿,您以为从史家把我要来就是你的女儿了。”柳桃说着钻进了自己的东屋,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留给柳妈的是一扇贴有褪色且脱落一半的对联的木门。柳妈的面庞立即呈现出一阵痉挛。
  柳老汉也从地里回来了,他见老伴正坐在小凳子上暗暗垂泪。知道又是因为女儿的原因,他站立在女儿门前,用充满磁性的柔和声音说道:“小桃,你不能老是这样,整天饥一顿饱一顿的,说不吃饭就不吃了。这个年龄正长身体,怎么能行呢!”
  柳桃突然把门拉开了,肆无忌惮地嚷道:“你说,你四个孩子为什么偏偏把我给史家。您现在把我要出来了,您知道我在史家是怎样受的冷落吗?”
  “对不起女儿,不是想多给你多要个弟弟吗?你知道这些年你在史家,我的心是怎样煎熬过来的吗?”柳老汉痛苦的说,“现在咱家过的也不错了,你哥哥也开了游戏厅;你大姐也开了服装店。就你和你弟弟上学了……”
  “我不想听你们啰嗦,我永远恨你们恨这个家。”柳桃说着又关上了门。
  柳老汉痛苦地摇了摇头,离开了。
  柳老汉大号叫柳亮刚五十出头,魁梧的身材有一米八高,当年帅气的四方脸上已经两鬓斑白,眼角也爬满了皱纹。老汉的祖父和父亲因是地主,被八路一根绳捆上军法处置了。仅剩下老汉和母亲东躲西藏要饭为生。“文革”期间,母亲由于经不起批斗,服毒自杀了。老汉十二岁便成了孤儿。老汉受尽了人间的凌辱和歧视,历经十几年的拼打奋斗,加上国家政策的变革,老汉翻过身来了,结婚生子,混了一大家子人家。老汉的观念是多要孩子,有了人就有了一切。妻子史氏第一胎为他生了一个女儿取名柳杏;根据政策还可以再要一胎,史氏第二胎为他生了一个男孩取名柳龙;本来儿女双全龙凤呈祥这是很好的事,柳亮却还想再要一个儿子。所以托人办了假节育手术,偷要了第三胎,真是差强人意史氏生的第三胎并不是小子,而是一个闺女,生下来了总不能掐死啊!取名为柳桃。家境的贫困,却无法养活那么多孩子,因此把柳桃给了她姨史红梅家养着。又偷着要了第四胎才如意又得了一个小子,取名柳祥。
  转眼十四年过去了,日子也好起来,大女儿和大儿子都有了自己的事业,唯有小儿子柳祥还上着小学。老汉也没有别的心事了,唯有一件事让他吃不下饭睡不着觉,那就是还有一个亲骨肉在史家寄存着呢!十个手指头咬那个不疼啊!老汉决定给史家要回来女儿柳桃。开始史红梅不给,老汉拿出两千块钱才把柳桃领了过来。谁知柳桃是个如此叛逆的孩子,简直软硬不吃,真是让柳亮伤透了脑筋。柳桃,亲爱的孩子,柳亮心里叨念着,我爱你,你知道吗?你们四个都是爸爸身上掉下的肉啊!
  柳桃把自己关在了屋里,她抱着被子蜷坐在角落里……
  二十五瓦的灯光在黑暗里摇曳,暗夜里,它给予了屋子唯一的微弱的力量。
  她定定地望着那摇曳的灯光,黑色的瞳孔里映出了那一点的光亮,模糊的,闪烁不定的,些许温存溢出了眼眶,在流过面颊的同时变得冰凉,随即滴落在手臂上,彻底冰凉……
  灯光给了屋子唯一的光亮,却没有带来一丝温度,她蜷的更紧了,像荒野中一只受伤的小猫,孤独无助……
  她曾是一个多梦的女孩子,憧憬着美好的未来,自己喜欢音乐和舞蹈,渴望某天自己会成为一个歌唱家或舞蹈精英,但现在她很迷茫,过去、将来……自从姨家回到这个令他陌生的家,环境变了;同时她也觉得自己变了,仿佛身旁的一切对于她都是无所谓。她开始偏科,一直沉醉在自己的日记里,开始抛弃了一切她所不屑的东西。她认为这样很好,成绩、名次这些对她来说,好像已不那么重要,她只愿意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安静地像是20世纪二三十年代的无声的电影……于是,日渐麻木。
  米黄的落地窗帘蟋蟀作响,灯光也随之晃动得厉害,小小的灯光忽明忽暗却奋力维持着它微弱的力量……
  第二天,太阳依旧升起,柳桃依然默默的吃完早餐,背起书包不声不响地往学校走去。柳妈在后面叮咛:“小桃,放学后快点回家来,妈妈做好午餐等着你。”柳桃只是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再也没有回头的去了学校。
  柳妈在上午放学前已经准备好了午餐,有柳桃爱吃的西红柿炒鸡蛋和蒜薹炒肉丝。柳亮也一支烟接一支烟地抽着,等着亲爱的女儿回来。放学时间是11:30,平时12:00之前柳桃是绝对能到家的。现在都13:00多了,还不见柳桃回来,柳亮焦急起来。
  柳妈说:“再等等吧!哪能每次都那么准时,也许在学校做完作业再回来呢!”夫妻俩又在煎熬中等到了14:00,柳桃还没有回来。柳亮再也等不下去了,他牵出自行车往学校赶来,学校里各个教室都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影。唯有门岗上的张老头正在吃着饭,柳亮问:“老张,见我家女儿了没有啊?”老张摆手说:“没见,今天是周六,下午不上课,她会不会到同学家了?”
  柳亮急忙赶回家,拨通了她姨妈史红梅的电话,史红梅也说没有。史红梅放下电话也急匆匆地赶来了,不管怎样柳桃还是在她身边长大的,就是个小猫小狗多少也有点感情啊!她着急地问这问那。柳亮又找出柳桃的“同学通信录”,有电话的打电话,没有电话的柳亮打算亲自登门寻找。柳妈又给柳龙和柳杏打了电话,全家都到齐了。大家按通信录上的同学地址分头行动,直到夜里十点,柳桃还是没有着落。
  柳妈泪流满面,柳亮抽着烟踱着步,脸上的皱纹似乎又加深了很多。每个人的心都在煎熬着,直到第二天下午,仍没有柳桃的消息。柳亮让柳龙报了警。镇派出所的民警很快赶来了,对情况做了详细的咨询并说一旦有了音讯立即通知家人。民警记录好便离开了。
  转眼一周过去了,柳桃就像是在人间被蒸发了一样,悄无声息地没有了。柳亮却天天寝食难安。女儿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是令他最痛苦的。柳亮的家后有一口枯井,是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用砖砌的。柳亮一天往井边跑了有上百趟,用手电筒往黑洞洞的井下照。难道女儿能赌气跳到这口井里吗?手电筒发出微弱的光线在井下晃动着并不见女儿的影子,只有被填进去的生活垃圾。还看到井壁上的砖已经脱落了大半……
  柳亮蹒跚着苍老的身躯又回到家,他浑浊的眼睛里已经流不出眼泪。他用颤抖的右手把手电筒放在左手上,右手伸进袋子里去摸索,摸了半天,带出一大堆乱七八糟的破纸片,才找出一支又绉又瘪的烟来。又摸了半天,摸出了一盒洋火,他十分吃力的燃着火柴,抖颤着去燃那一支烟,一股透骨的寒风吹来几乎把他吹到,烟也从他嘴里滑落下来掉在地上。他弯着腰满地摸索,才把那支烟找到,又塞进了嘴里,当他挺起身子时,便爆发出一阵猛烈的咳嗽声。他的背脊伛偻着,在寒风中颤抖着。柳妈走过来扶住老汉说:“老头子,你已经连续七天没有吃一顿安稳饭睡一夜安稳觉了。我看就别找了,管那妮子是死是活呢!由命去吧!咱这把老骨头重要。”
  “小史,她是咱的孩子啊!找不到她,我到死也是挖不出来的心事啊!无论她是死是活,我都要找到她,只要我活着我就不停止找他,无论是在天南还是在海北。除非我一闭眼的时候就不找了。”柳亮说完,又来到屋里给派出所打电话,问寻找的情况。派出所说:“还没有一点线索。”
  柳亮不禁仰天长叹:“柳桃,我的女儿你在哪里?你就真得不要爸爸了吗?为了找你,爸爸都快蜕一层皮了,爸爸找不到你,死也合不上眼啊!”他拉出自行车,用扁丝袋装了半袋干粮,又拿了几个老‘苤拉’疙瘩放了进去。从此,这位老父亲开始了寻找女儿的漫漫征程……
  柳亮哪能想到,在他心急如焚地寻找他的命根子女儿时,他的女儿却坐上了万大国歌舞团的机动三轮车……
  万大国的三轮车飞也似地行驶了一下午又一夜,足足有800里的行程。柳桃正坐在三轮车车厢里的一件木柜子上。车速带来的风吹拂着她的浅黄长发,长长的睫毛下那双噙满泪水的眼睛正望着前方。故乡离她越来越远了,她不想回头,她反而对每个家人都有一种痛快的报复感,自己也感觉有中淋漓地解脱感。她想象着父母找自己那种着急的情景,让他们好好地找去吧!我不是不重要吗?不是把我送给史家吗?想着这些她的心渐渐舒适起来。然而这家像讨饭似的歌舞团的三轮车究竟把她的命运载向何方呢!她无从知道。
  她见这辆破旧的三轮车还拉着一辆地板车。车厢里除了她屁股下的木柜子,就是一些破烂的锣鼓家伙。后面的地板车上坐着四个男人,个个蓬头垢面,穿着红布衣裤。其中有一个约40多岁的男人,焦黄的胡子沾满了灰尘和鼻屎,左脸黑右脸白,是标准的阴阳脸。这些人中阴阳脸看起来岁数最大,柳桃看他时,他正像她淫笑呢!柳桃急忙把眼神转到另一个男人身上,下一个男人戴着一顶黑色线式帽子,黑黄的脸上坑坑洼洼,一嘴暗黄的牙齿七扭八歪的泛着绿光,不过岁数看起来有20岁,后来她才知道他叫小田。坐在小田左边的一个男人岁数看起来更小,也就是十六七岁的样子,其中有一个眼睛没有眼珠,是小小的“独眼龙”;独眼龙正和一位比较俊一些的男人说着话,这个俊男却有一双忧郁的眼神,这双眼神没有对着他,而是对着车外飞速后退的景物上,似乎心不在焉地听着独眼龙说着什么。她心里一下喜欢上了这位俊男。后来她便知道这俊男叫黄庆。柳桃转过脸来,见前方万大国戴着一副墨色镜正坐在驾驶坐上开着车,副驾驶座上坐着他的夫人张贵娟。
  张贵娟说:“大国,你说你让这个那么小的丫头片子跟着能干啥啊!”
  “开始我也不想让她跟着,她老是缠磨,说她想学唱歌。”万大国答道。
  “就她还能学会唱歌?”张贵娟嗤笑道。
  “我打算给黄庆做媳妇,这样咱就不用给他工资了,咱舅还得谢咱呢!”万大国一手握方向盘,一手点烟说。
  “哎呀,开车还抽烟。”张贵娟埋怨道,“那么小,做媳妇能行吗?”
  “就黄庆瘸着个腿,是个女的就能对起他了。”
  “不准作贱我老表。”张贵娟生气地说。
  歌舞团终于在一个村庄的村外停留下来,万大国吩咐大家“安寨扎营”,他和张贵娟去大队部联系干部。大家分头忙碌,很快搭上了舞台和帐篷,扯上了围子。到了傍晚,万大国的功放响了起来,四面八方的村民都赶来了。刚过完年,地里还不忙,老是看电视搓麻将也腻了,来了一家歌舞团演出,谁不来凑热闹啊!
  在演出前十分钟,柳桃见张贵娟在一家小卖部打了一个公话后,脸色凝重地给万大国说了一下,就离开了,估计是老家发生了什么事,连夜赶回去了。张贵娟不在,演出还是进行的如火如荼。“台柱子”黄庆的一曲满文军的《望乡》把气氛推向了高潮。那音律那感情发挥到了极点,场下掌声如雷。柳桃被感动地也禁不住流泪了,从歌声中她想到了自己的故乡,微山湖清澈的湖水,水鸟在湖面上飞上飞下,捉鱼吃……美丽的故乡度过了自己美好的童年,虽然在史家没有多少温存得到,但童年中的快乐还是有的……
  演出结束了,大家各自找地方休息。张贵娟没有走时,万大国两口子和柳桃睡在三轮车车厢里。张贵娟认为一个小黄毛丫头就当女儿对待了,睡在一起感到没有什么。其余的人都睡在了帐篷里。张贵娟走了,车厢里只有万大国和柳桃了。好像到了下半夜她很想小解,却不想去,她觉得野地里有好多狼在瞪着发绿的眼睛。她实在憋不住了,于是她坐起来,两手扶住生锈的车厢帮艰难地下来了,万大国说:“你干什么去?”她回答说:“解手。”在帐篷北面好像是没有砍玉米秸的田地,干巴巴的玉米秸在地里零乱的长着。乘着朦胧的月光柳桃找个地,便小解。她总感觉尿不完,老是有尿意,蹲了半天,也无效。
  第二天,由于要等待张贵娟赶回来,团暂且不动,打算晚上再演一场。万大国说:“每个人拿张票,俩人一组自找人家吃饭。”
  柳桃跑向黄庆身边,要和黄庆一组。万大国淫笑道:“这女人看上我表弟了。”柳桃跟着黄庆进了村,两人穿过一个长满枯黄芦苇的大坑,柳桃突然给黄庆跪下了,她声泪俱下地说:“黄庆求求你,带我离开这里吧!不然我就被那群狗欺负死。”
  黄庆一怔,急忙扶起来她说:“你别这样好不,我看你还是回家好好地上学吧!你那么小,不知道江湖上的险恶。”
      “不,就跟着你,并且跟你一辈子,就是跟着讨饭,俺都情愿。黄庆,俺爱你,爱你你知道吗?我知道我被那群狗把身体污染了,我已经没有资格做你媳妇了,让我呆在你身边可以吗?”柳桃坐在坑边哭道。干涸的坑内,枯黄的芦苇在随风摇曳······
  “可是,我有女朋友了,是东乡的董明英,她父母都同意。”黄庆给她说了实话,他不想欺骗这个可怜的女孩子。
  “我知道,你嫌我已经不干净了,那我可以给你们做丫鬟,伺候你们两人一辈子。”
  “傻瓜,现代哪还有丫鬟啊!”
  “那我就给你们当保姆,给你们当牛做马。”
  “好了,好了咱还没找到人家吃饭呢!快走吧!”黄庆上前抓住她的幼嫩而纤细的手,准备把她拉起来。
  “我不走,你不答应我,我就不走。”柳桃撒娇似的不往上起,小小的屁股在地上摩擦着。
  “我答应你行了吧!可以走了吧!”黄庆哄着她说。
  柳桃才破涕为笑,跟着黄庆往前走,走了几步,她突然又蹲下来,眉头紧缩很痛苦地说:“黄庆,我小肚子疼得厉害,可能是被那个王八蛋用棍戳的。”
  “坚持一下,咱打听一下村里卫生所,抓点妇科类的消炎药。”黄庆说。
  她才勉强又站起来往前走,两人来到一家盖有繁华配房的大门口,朱红的木大门,门两旁是用瓷砖砌成的对联:家居黄金珠宝地,人在潇洒富贵中。黄庆敲响了大门,不久一位面目慈善的老大娘开了门,老大娘满头银丝,浓眉大眼,一眼看起来就有种慈母般的温存。她面带微笑问:“两位孩子是哪里的,什么事。”
  黄庆急忙答道:“老大娘,俺是在你村演出的歌舞团的,这是票,在您家吃顿饭。”
  “我就一个人在家,也不看什么歌舞鹦鹉的,不要你的票,我可以给你做饭吃,你们出门在外不容易。我的孩子也在外面,没回过家。”老大娘说着把黄庆和柳桃请进了堂屋客厅。
  老大娘把炸好的带鱼端过来放到茶几上让黄庆和柳桃吃。黄庆问:“大娘,您几个孩子啊?”
  老大娘说:“就一个儿子在城里开大酒店。我没有闺女所以喜欢闺女,一看这个俊丫头我就喜欢上了。就是那么小,不在家上学,大好青春都浪费掉了。”
  “大娘,这女孩是被黑心的团长骗出来的,她现在人小回不了家,你就收她做干女儿吧!”黄庆说。
  柳桃急忙跪下叫道:“干娘。”便流下了泪。
  老大娘急忙把柳桃扶起来说:“这个干女儿我就认定了,常住在我这里就行了。”
  “您儿子叫什么名字?”黄庆又问。
  “叫周贵,他爹死得早,这孩子初中毕业后就在城里拼打,现在开了一家全城最大的酒店。”老大娘说着,给了黄庆一个名片。
  黄庆见名片上,写有酒店经理周贵,还有电话和QQ号。他装起来名片对柳桃说:“你就先住在干娘家,我还得回团里,否则万大国怀疑我藏了你。等我离开他的团时就来接你。”
  “不行,我想一步不离的跟着你。现在咱就一起走,离开万大国的团。”柳桃眼泪斑斑地说。
  “这样不行,万大国会知道我领走了你,他又知道我的家肯定能找到咱。要想跟着我,必须按我刚才的计划进行。”
  老大娘说:“干闺女,我把你藏得好好的,团长肯定找不到你。”
  柳桃低头默认,眼泪却还不停地掉。
  黄庆离开了老大娘家,柳桃送到门口眼泪汪汪地对黄庆说:“你可一定来接我,我等你,等你一辈子。”
  黄庆掏出来一张纸条说:“这是我家的地址,你放好。好了,快回去吧!别让万大国找上来了。”
  黄庆回到团里时,张贵娟也从老家赶回来了。万大国说:“人都够了不?准备走。”他扫视了一圈又问:“怎么没见那个小妮子?小庆,她不是跟着你的吗?”
  “是跟着我的,可是走到半路她说小肚子疼自己回来了,我己家去吃的饭。”黄庆心平气和地撒谎道。
  “完了,那小妮子逃跑了,都是让小田的个龟孙戳跑了。大家分头去找,找不着看你们怎么解渴。”万大国惋惜地说。
  于是大家分头去找了,包括黄庆也佯装着急地找,大约找了一个多小时也没有找到。大家都回来了。万大国说:“没办法走吧!这小妮子跑了。”
  张贵娟说:“跑就跑了,这小丫头片子能干什么?跟着也是白养着她。”
  团队在浩浩荡荡地离开了,在五里以外的一个村驻扎下来。万大国心想,这小妮子可能在那个村藏起来了,团一走可能会出来。他打算单枪匹马回去找一回,找就找到了,找不到也就死心了。他正想到这里,黄庆突然提出来要回家一趟,万大国恍然大悟,已明白了黄庆和柳桃的一切逃跑计划。但他不动声色地同意他回家。张贵娟不知底细却挽留道:“小庆,你看俺这是挣点钱了,你又要走了。”万大国说:“走就让他走吧!地球离了谁都照转。”
  黄庆背起行李离开了,万大国却远远地跟踪着,只见黄庆并没回那个村而是在公路边等了一辆通往雄信县的客车走了。万大国十分失望,心里泛着嘀咕,这是怎么回事呢!他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回到了那个村去寻找柳桃。他沿着那个芦苇坑往前走,猜测黄庆在哪家吃的饭。挨家挨户地隔着门缝往里看。当他来那家老大娘的门前,隔着门缝往里看时,他看到了柳桃正在院子里坐着和老太太说着话呢!他敲了敲门,老大娘开了门,万大国闯了进去,一把把柳桃就提了起来往门外走。柳桃挣扎着哭叫着,老大娘不知所措,由于年事已高也保护不了自己的干女儿。柳桃最终还是被万大国拖走了。
  小柳桃又重新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在这个暗无天日的狼窝里,她的命运茫然没有了方向。更让她伤心的是,自己爱上的人黄庆也离开了这个团,这更让她感觉到了前程的黑暗。由于张贵娟的回来,万大国对她的欺负有所收敛,但阴阳脸和小田却天天轮流欺负她。她渐渐感觉自己的灵魂在一点点丧失,自己完全变成了行尸走肉。直到深夜的时候,那群“狼”欺负完她都酣然入睡时。她才拿出自己的日记本写日记,给自己爱的人黄庆写信。她已经给黄庆写好了两封信,告诉她自己并没在干娘家,而是别万大国找走了。还有一些思念类的话。她想尽快把这信邮过去,但不知道哪里有邮局。但她相信总能碰到邮局的机会。
  
  院内一丝风也没有,蝉也停止了叫声,月亮从灰暗的云层里穿出来射出微弱的光线和院内那盏25瓦的灯光交织在一起。老槐树下,黄庆正坐在一根破屋梁上,一手扳着双膝,一手掐着烟,不断地吐出一屡屡烟雾,烟雾弥漫下闪现出黄庆那副紧皱双眉的面孔,他跟前的地面上放着柳桃来的两封信,他不知道看了多少遍。要柳桃,他是有很大的压力的,万大国那群人都上过的女人做老婆,一定会被嗤笑,在狗日的万大国面前永远也抬不起来头。父亲蹲在门槛上,目光呆滞地卷着一棵旱烟叶卷。他和黄庆思索着同一个问题,柳桃的情况,黄庆也全部给他说了,若拿这种人做儿媳妇,不败门风才怪呢!
  “吃饭”母亲的一声喊打破了这个死一般的沉寂,母亲把那筐冒着热气不知馏了多少遍的咸豆子,上面飘着几片冬瓜片。又盛了三碗地瓜粥。
  黄庆没有理会,依旧一口一口地抽着烟。
  “吃饭!听见了吗?”母亲双目瞪着黄庆嚷道。
  “你吃你的哎!”黄庆不耐烦地顶出了一句,额头上拧成了疙瘩。
  母亲不再吱声。父亲按惯例从那个塑料桶里倒出来半杯散烈酒。父亲喝了一口酒,夹起了一个咸豆子说话了。“庆,明天把她接来吧!”父亲无奈地看着黄庆说道,“董明英家要五千元的彩礼,咱现在两手抓天拿不起啊!你哥刚结婚,他的工作还没有着落。”黄福超终于想通了,还管什么门风不门风呢!瘸儿子能找个女人就不错了。要是打了光棍,让人死不瞑目啊!
  第二天,黄庆蹬上了长途汽车,根据柳桃信上的地址去寻找万大国的团。
  黄庆下来长途汽车,刚好是第二天中午,黄庆在车站旁喝了一碗肉丝面条。便四处打听万大国的团的下落,终于在离开车站六十里的一个农村找到了。黄庆远远看到柳桃正一人在那里发愣,黄庆戴着墨色镜轻轻地走到她身后拍了她一下肩膀,柳桃刚要惊叫,黄庆把右食指放在嘴上轻声吹了一下说道:“别叫,跟我走。”神不知鬼不觉得,柳桃跟黄庆踏向了返回家乡的汽车。
  在汽车上,柳桃抱住黄庆哭了。
  “小庆,你怎么那么晚来接我,你走后,万大国把我从干娘家又找走了我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着,万大国那群野兽天天还欺负我,我有空就给你写信,你都收住了吗?”
  “没收住,我咋知道你在他团里呢!两封都收住了。”黄庆说。
  柳桃在黄庆怀里委屈地哭起来……
  黄庆抚摸着她的头发一直在沉默,他的心无法平静下来。万大国那些男人争先恐后往柳桃身上爬的镜头又出现在黄庆脑际,难道要和这个女人过一辈子吗?如果把她当成自己的老婆,比娶个当过小姐的女人强不哪去,不得被万大国那些人嗤笑死啊!面对自己这条腿和这个欠债累累的家,哪有别的女人跟自己过呢?还好,村里人还没有人知道她的过去,他的心才慢慢地坦然了。
  两人下来车,柳桃像只快乐的燕子,纤细轻佻的身段在黄家坪这个古老的土地上蹦蹦跳跳,她何尝知道自己正演绎着一场荡气回肠地爱情故事呢。
  “黄庆看,你们村怎么还有牌坊和家祠啊?可真够古老的。”柳桃停止跳动,望着眼前的景色对黄庆说。
  “是啊!这牌坊如今已是国家省级保护文物了。”黄庆说道,“小桃,跟着我你一定后悔的,我可一无所有,连房子都没有。四间平房让我哥哥占了,都认为他上了大学,在省城能混住了呢!就没再盖房子,谁知道现在国家不分配了,安排工作要靠钱和关系,可惜俺家一样也没有。也真苦了我哥哥,他现在的日子还没有我好过呢!他还要背负着对供他读书的父母良心上的自责。”
  “就是上大学分配,在省城混住了。家里也应该给哥哥准备一套房子啊!否则他回来的时候住哪里啊!”
  “我家没有这个能力了,父亲好吃懒做,一天三酒,我母亲还算勤劳些,可是她一人勤劳也顶不了多大的作用啊!”
  “黄庆,别说了,我不在乎你有没有房子,只要和你能在一起,哪怕住在地窖里俺都不嫌乎。”柳桃挽起黄庆的胳膊说道。
  在黄庆和柳桃还没有到家之前,单爱英却心急如焚了,让两人住在哪里啊!黄曦去省城当保姆了,后院堂屋西间是有地方住,人家刚来总不能让其住在那个破地方吧!前院西耳房也有地方,可是孔荷乐意吗?现在她动不动就往娘家跑,让她砍点麦茬居然一扔镢头跑娘家去了。全家三番五次地去请才回来了没几天,害怕再惹恼了这个怀孕的儿媳妇。母亲想,还是给孔荷商量商量吧!母亲来到前院,坐在儿媳床沿上有些讨好的口气说道:“你兄弟从万大国团里又领来一个媳妇,能让他们先住在耳房屋里吗?”孔荷把头低下了,没有说话,谁都能看出来她内心是不愿意。黄健正在当门沙发上坐着看一本长篇小说《红尘》听到母亲的话,他的心已经乱成了一团,放下书说:“娘,孔荷能不同意吗?她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孔荷居然笑了。这时,外门已经响了,黄庆和柳桃已走到了院子里。
  柳桃却像到了老家一样,比黄庆都先蹦到了屋里,坐在了西边的沙发上。黄健见她一身红布做的衣服,显然是位江湖艺人的打扮。长长的睫毛下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环视着屋内的装饰:正当门挂着一副龙飞凤舞的草体艺术字,是王之涣的《登鹳雀楼》;“吃饭了吗?孩子。”单爱英望着这个小小的丫头片子问道。
  “我们吃过了,妈妈,和黄庆在城里吃的。”柳桃答道。
  “真是老天爷给指着路,黄庆那么快就找到你了。”母亲说。
  “开始我躲在干娘家,等着黄庆来接我,谁知万大国把我又找着拖走了。”
  “哪里的干娘啊?”母亲笑道。
  “真的,妈妈。我和黄庆认的,黄庆还有她儿子的名片呢!叫周贵。”
  “路上累了吧!你嫂子说让你俩住在耳房屋,我给您铺好床了,你俩去吧!”母亲故意提高了声音让里间的孔荷听到。
  黄庆与柳桃去了耳房屋,单爱英和黄福超才往后院走去。走到大门外单爱英流下了两行泪,没有人真正了解这位母亲内心的难处,二儿子一次次地领不住媳妇,难道与没有房子没有一点关系吗?
  黄福超说:“你说这丫头片子还真不错,像《还珠格格》中的小燕子。”
  “是天仙有什么用,那么小的丫头片子,咱黄庆能领住了吗?关键是没有房子,逮住鸟没有笼子,也枉然啊!”单爱英说。
  “要不是老大上学,房子早盖起来了,我费那么大的劲挣钱供他读书,现在落的什么?和人家没上学的没什么两样!不都是憋在了家吗?我越想越窝囊,这也对人家孔家没法交代啊!你说这不是诓人家吗?”黄福超又埋怨起来。
  “你叨叨这些还有啥用,这不是世道赶的吗?不是大学不分配了吗?不怨自己没有本事,要是你有关系有人,不就给儿子找个好单位啊!”
  柳桃随黄庆进了耳房屋,她见雪白的墙上仅贴着一张林志颖的画,靠北墙放着一张床,床东头挨边放着两个枕头;床单铺得相当平整。柳桃第一个先钻进了被窝,黄庆却坐在床沿上,点上了一支烟,进入了愁思。
  “黄庆,你怎么了,为什么不睡?”柳桃问道。
  “你先睡吧!我静一会儿。”黄庆吐了一口烟说道。
  “黄庆,你是嫌乎俺对吗?那你还接俺干什么?”柳桃的的眼泪很快就流了下来。
  “不是。我是在想,你那么小,会对你是一种伤害。万大国那群狗日的已经伤你那么很了。”黄庆喃喃地说。
  “你要俺不是伤害,”柳桃瞬间感动起来,“万大国那群狗日的对我才是伤害。你对我绝对不是伤害,是爱,是爱你知道吗?我渴望永远和你在一起,不离不弃。并打算和你养个孩子,等孩子长大了,咱三口人建一个歌团,咱全家天涯海角去演出,那多好啊!”
  “你这个丫头的想象力还蛮丰富的。”黄庆脱衣上床笑道。

  “嫂子,嫂子咱打羽毛球呢!”她边跑边喊一直跑到前院堂屋里。里间里却传来黄健的声音:“柳桃,你嫂子又走娘家去了。”
  柳桃钻进里间,见黄健正躺在床上半醒半睡。
  “大哥,咱打羽毛球去呢!”柳桃说着掀开了黄健的被子。黄健仅穿了一件内裤,情景极其尴尬。柳桃居然抱着被子,哈哈地笑了起来。
  黄健着急地说:“柳桃你这是干什么,还我被子。”
  柳桃才把被子还给他走出了里间。黄健边穿衣服边自言自语地说:“这丫头片子。”
  在院子正中央,黄庆与柳桃一组和黄健对打。黄健是在学校练出来的打羽毛球高手。他沉着迎战,一二十个回合下来,一次也没有失手。柳桃东奔西跑,汗水把头发都沾在了面颊上,两腮显出红晕来,犹如娇艳的桃花,惹人怜爱。无论她怎么跑,那羽毛球还是常常落在地上。她喘着气对黄庆说:“大哥真厉害,每个球都能接住。”
  柳桃最坏习惯就是“睡懒觉”。她床头上放着小闹钟,响铃时间定的倒很早,可是闹铃把她惊醒后,她蹙着眉头关死闹铃后躺下继续睡去,常常连早饭也不吃,一直睡到上午十点多钟。黄福超说:“这与不定闹铃有什么区别啊!”黄庆的爱好是打麻将,常常是外出打到深夜才回家,单爱英考虑到孔荷的态度,把黄庆和柳桃调到了后院堂屋里西间里。
  第二天,黄健接到了董明英父亲的电话,说是让黄庆和其父亲到他家去一趟,商量一下黄庆与董明英订婚的事项。黄健来到后院,在柳桃不在场的情况下转告给了黄庆和黄福超,便回到了前院,他仅做一个传话人,为前程日夜焦虑的黄健是没有精力过问这些事情的。
  柳桃仍按惯例睡着懒觉。在东屋里,黄福超对黄庆说:“你看怎么办?”
  黄庆点上了一支烟,眉头蹙成了疙瘩,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黄福超接着说:“你看这小丫头片子,能行吗?不懂一点事理,天天吃了睡,睡了吃。我可不想看到咱黄家出一个这样的媳妇,坏了黄家多年的门风。再说她娘家可能还找着她呢!不知道哪天被找走,董明英也被错过了,可有后悔的。”
  黄庆说:“那明天,咱到她家去一趟看看情况,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把柳桃打发走;如果不顺利,那就还要她,做两手准备。”
  第二天,黄庆和黄福超衣帽整齐,准备出发了。柳桃问:“黄庆,你去哪里?”
  黄福超说:“要想在这个家,就好好的,否则就滚。”
  黄庆说:“不准再吃好的,睡懒觉,否则就滚。”
  柳桃眼泪汪汪地说:“黄庆和爸这是怎么了?我知道,我一定努力做到。那能告诉我你和爸这是去哪里?”她突然想起那个可怕的梦境,难道要应验了吗?
  黄庆的态度稍微缓和了一下说:“一个远门的表哥,今天结婚呢!我和爸去参加他的婚礼。”
  柳桃才松了一口气说:“我也去吧!”
  “你不能去,这个表哥结婚的场面比较大,一些包括计生办的人员都可能去参加,咱是非法婚姻会被罚款的。再说有可能碰到万大国,会更麻烦。”
  “那我在家等着你,可别忘了给我捎喜糖。”柳桃说。
  黄庆冷笑了一下,点了点头便出发了。
  柳桃在期待中整整等了一天,也未见黄庆和黄福超回来。可怜的柳桃一夜没有合眼,天亮便起床了,她忐忑不安地来到前院。前院里,黄健与孔荷也刚刚起床正在洗刷。柳桃脸色娇红,眼泪汪汪地问:“大哥,嫂子黄庆和爸怎么还不回来啊!这表哥的婚礼一天不就举行完了吗?我有一种预感,他们不会是找董明英去了吧!”
  黄健说:“不是。那个表哥家路途遥远,当天回不来。”
  柳桃才半信半疑,焦躁不安地回到后院。
  孔荷的心也不平静起来,对黄健说:“健哥哥,我却同情起来柳桃了,同样是女人,受这种欺骗,难道你没有一点怜悯之心吗?为什么女人就应该受你们男人的欺骗呢?诱拐她的是你们男人;强奸她的是你们男人;嫌她不干净败门风的也是你们男人……”
  黄健说:“咱好像无能为力管这些了。”
  直到天黑下来柳桃才见黄庆与黄福超回来了。柳桃上前问黄庆:“给我捎的喜糖呢?”“人家没给。”黄庆笑道。
  “那就算了,一下子两天,我还以为你找董明英去了呢!”
  “哪会呢!有你了,我还找什么英呢!只是路途远。”黄庆说着谎话,耳边似乎还响起董明英冷漠的语音:“我可没时间陪你们,我要上班去了。”
  原来黄健接的电话仅是她父亲的想法,并不是董明英的意愿。董明英移情别恋了……按父子俩商量的计划,先暂时要着柳桃,总比没有媳妇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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