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拦羊的春秋大梦之——父亲

山汉 · 发表于 2020-6-13 17:58:13

本帖最后由山汉于 2020-6-16 15:57 编辑

【编者按】特殊的年代、特殊的生活、特殊的梦想和特别的父爱以及深刻的自我解剖，尤其是对父亲深深的愧疚之情……经过老师的妙笔，或记叙，或描写，或议论，或抒情，生动地展现在读者面前，扣人心弦。
很难得的一篇叙事散文，展示了娴熟高妙的写作技巧，推荐共赏，祝老师发文快乐！（赳赳皱菊）

通过“拦羊”之梦想，再现特殊年代中特殊的时代背景下乡村生活艰难的画面。深沉的情感，质朴的语言，娓娓的叙述，凸显父亲的大公无私及对子女特殊的父爱。（唐音宋韵）

　　贫贱也好，富贵也罢，是人就会有许多的共性，许多的无奈。特别是一上年纪，大多就会在那一个个了无情趣的日子里，不是落得怀旧念往的易伤感，就是变得丢三落四的多忘事。可凡是小时候经过的那些经意的、或者不经意的往事，却又怎么着也好像忘记不了。尤其是那些涉及生存危机的苦难经历，真的就如刻骨铭心了的一般，会与人永生相伴，会让人永世难忘。

　　至今，我还清楚地记得五十多年前，年少无知的我，曾经萌生过一个毫不远大，毫无出息，但却在我看来很是实惠、很是美好、很是潇洒的人生理想。那就是，我梦想自己长大后，一定要当一个拦羊的。

　　我的这一理想的产生与形成，自然是与当时农村的社会背景，以及生活的艰难困苦，有着很大的关系的；也自然是与我的身为农民的父亲，贫穷的家庭，所密不可分的。

　　记忆中，那时候我们村常年被公家派驻着地、县、社三级的8个革命干部。据说，这都是因我村旧时代地主老财多，新时期阶级斗争复杂，上面才作为重点革命对象，进行全面防范，狠抓特抓的。因此，村里将近上千人口，除了老得不得动的，和学生娃娃与那些乳臭未干的幼儿，其他成年社员，不论男女，一年四季，定工定责，男的每月29个工，女的每月26个工，必须全部完成。未完成的，一律以误一天工，扣两天工处理，并在工地上必须向广大社员做出深刻检讨。这样一来，社员们就在那一场场的运动中，只得每天坚持拼命搞斗争。不是斗人，就是斗天地。也就是，白天大干，晚上夜战；既抓革命，又促生产。但是，大家却一个个骨瘦嶙峋，脸色蜡黄的，看上去分明正在遭受严重的饥饿。而即便这样，大家每每还要在那“忆苦思甜”、或者“反帝反修”什么的为主题教育的社员大会上，同仇敌忾，群情激奋，一次次地振臂高呼着惊天地、泣鬼神的革命口号，竞相誓言去拯救和解放世界上那些据说是依然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三分之二的受苦受难的劳苦大众。

　　当时，我一个十多岁的黄毛小子半大后生，眼见得父老乡亲们在那年复一年，月复一月，日复一日的饥肠辘辘的日子里，就那样一边在那繁重的劳动中不停地挣扎，不停地呻吟，一边却又在一种近乎神经质的癫狂中，高喊着一句句空洞而苍白的口号，誓死要怎样怎样，如何如何。于是，我就傻傻的，满眼迷茫，不知命运何往；就不敢，也不会，轻言什么远大的革命理想，而竟然就很贼、很自私、很思想落后的，常常独自神游天外，幻想自己那无法预知的将来。

　　我觉得，拦羊这活儿，相对于农村其它的受苦活儿来说，实在是一件挺悠闲，挺超凡脱俗的高头营生。而更使我感到诱人心动的是，我见拦羊的时常还能够为所欲为地，去干一些偷摸偷吃的勾当，而且还并不会招来人们的唾骂与组织上的处罚。想想眼前明摆着如此美妙的营生，我就感到异常的兴奋，就觉得别的什么什么的理想追求，统统显得有点微不足道，可悲可笑。

　　然而，那时候要想在生产队里当一个羊倌，还是一件挺不容易的事儿呢。因为所有的社员都把这拦羊的差事看得十分的重要。大家都认为生产队的羊群兴旺与否，具体说就是一年间羊只的成活多少，绒毛的剪获多少，粪土的累积多少，直接关乎到生产队乃至每一个社员、每一个家庭每年的粮食产量与经济收入。而这些完全就要看一个羊倌是否有那份热爱集体的责任心了。由此可见，没有个好人品，没有那一定的修为的人，生产队的领导和社员同志们，是绝对不会同意将此重要差事，交在其手上的。

　　而卑微无知的我，其所以会产生将来当一个羊倌的远大理想，完全可以说是源于父亲的缘故。这似乎正应验了“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这一民谚的，人生诠释与生命轨迹。

　　我九十多岁高龄的老父目不识丁，拙嘴笨舌的很不善言辞。他一生老实本分，与人为善，与世无争，平淡无闻的，概未干出过什么能够感人的事来。但也许正是因为父亲的这种几近窝囊、几近无能的品行，才会使那时候我家所在的生产小队的小队长，和所有的社员同志们，放放心心地曾让父亲为农业社拦了几十年的羊。而以至在我的那些满含辛酸与苦难的青涩少年的记忆中，我们家在一年四季里，好像大羊小羊的，到处充满了羊们的欢乐气息。特别是一到冬季，家就像变成了一个羊圈，那脚地上、炭仓里、炉坑中，甚至热炕头，全都呆的是小羔羊。

　　不得不说，父亲是个拦羊的好把式。他对羊这一动物中最温顺、最善良、最乖觉的牲畜，仿佛有着很深很深的感情。因此，一年四季，羊们便在他起早贪黑的耐心守护，与精心拦放下，悉数变得毛色发亮，机灵听话。尽管那时山穷地贫的，根本没有什么好草地。

　　记得那时的冬天，即便不是冰天雪地，也特别特别的寒冷漫长。所以，每到冬季羊们繁殖的季节，在那一个个北风呼啸的夜晚，父亲还要提着农业社发的马灯，穿着单薄而破烂的棉衣，抱着膀子，一连几次地往羊圈里跑。父亲怕冻坏和压坏那些刚刚落地的小羔羊。因此，常常在那半夜三更，父亲就会兴冲冲地，将一只只叫声嫩嫩的羊羔羔，抱回家来。好多时候，我们兄弟姐妹卷曲着身子，裹着破旧不堪的被子，正在那仅仅铺着一块光席子的土炕上，睡得香甜，突然间，就会被一阵阵嗷嗷待哺的羊羔羔，和羊妈妈那“咩、咩、咩”的叫唤声惊醒过来。每当这时，我们兄弟姐妹不但没有丝毫的怨言，反倒时常会眼明耳快地爬起身来，抢着直呼喊：“呀，四眼也下羔羔了！”“啊，是青背又下羔羔了！”“四眼”和“青背”都是那羊妈妈的名字。是父亲给它们起的。瞎字不识一个的父亲好像很有创意，他为他的羊们全都起了名字，什么“四眼”、“毛蛋”、“碎脑”啦，什么“大黄”、“拧角”、“馋猫”啦，一个个人模人样似的，让人唤来好像是在点兵点将，煞是带劲。

　　父亲将那刚刚落地的羊羔羔抱回家来后，就精心伺候着。有的羊妈妈是生头胎，不会奶羊羔，而羊羔羔也不会吃奶，父亲就怕那羊羔羔有所闪失，丢了小命，就半夜半夜的忙乎，耐心调教那刚做了羊妈妈的老羊，奶那初生的羊羔羔。有的老羊奶水一时没有下来，父亲就抓住别的羊妈妈奶那羊羔羔。或者，就在碗里用温开水和好黑豆面粉，一调羹、一调羹地喂那羊羔羔吃。待三四天后，那些新生的羊羔羔相继扛硬起来，时不时的还会跳着撒个欢儿什么的了，父亲就告诉母亲煮好羊羔料，然后就又亲自一口一口的，给羊羔羔们逐一嚼得喂料。

　　那羊羔料就是黑豆，是从生产队领回来的。生产队当时有规定，给每一只新生的羊羔羔补三合黑豆料，以确保羊羔羔们的健康成长。这羊羔料发到拦羊人手上后，自然就由拦羊的支配了。至于最终吃到羊羔羔嘴里吃不到，那也就成了一个良心帐了。

　　当时，社员同志们虽然都处在飢饿之中，但是大家的思想却都很进步，都懂得“先国家，后集体，再个人”的社会主义社会做人的基本道理和准则。所以，父亲一直就把羊羔料看管的很紧，总是把我们兄弟姐妹像耗子一般的防着。未经他的允许，就是母亲，也决不准动那羊羔料的。

　　一日，下午放学回家后，我饿得两眼发黑，见父亲正抱着一只羊羔羔，专心致志给嚼得喂料，那煮熟的黑豆散发出的阵阵浓香，立时就将我的肚子诱惑得翻肠倒胃，咕咕乱叫。所以，我就站在父亲身边，像那山鸡瞅百鬃（蝗虫）的一般，紧紧盯着那盛料的瓷碗，直馋得口水欲滴。一会，乘父亲不备，我突然就象现时那些拦路拎包的抢夺犯一样，猛地伸出手来，抓起一把羊羔料，就塞进了自己的嘴里。我满以为父亲不会发现。谁知，还没容我咬烂一颗黑豆，头上就挨了重重一巴掌。随着就听得父亲一声断喝：“滚开！再这么操心老子打断你的手腕子！”我被打得两眼翻白，立时就悉数喷吐出了满口的羊羔料。接着，在一阵极度委屈的悲痛中，透过那满眼的泪水，我就有些咬牙切齿地望着恼怒的父亲，就朦胧觉得自己活得连一只集体的羊羔子都不如。

　　经受过这一次的皮肉之苦，从此，我就是再苦再饿，那怕是饿得要死，却再也没有偷着、抢着吃过一颗羊羔料。但是，说句老实话，当时顽劣自私的我，在自己那丑陋的心里，竟然还十分无知地怀恨过父亲好长时间呢。

　　罪过！真是罪过啊！现在想起这事来，我都觉得自己有些愧对老父亲。因为在我那苦涩而欢乐的拦羊的梦里，其实父亲对我是很好、很好的……

　　那时候，在我们兄弟姐妹当中，我是最调皮，最捣蛋，最混账的。而且胆子也最大，天不怕地不怕，经常上天里地似的，会给父亲和母亲往下闯祸。常常令二老不是火冒三丈，就是陷入深深的尴尬，时不时还要低声下气地，去给人家赔礼道歉，说道好话。但每逢我遇星期天，父亲却总是又喜欢带我跟他去拦羊，而就是不让生性平和，乖觉听话的哥哥跟他去。有时，羊圈需要出粪啦，羊儿需要剪毛啦什么的，又恰遇学校星期天，父亲甚至就会叫我代他赶上羊群，和别的拦羊的去合群拦放。这当然是我求之不得的美差了。因为，只要父亲不在身边，我就可以假借拦羊之名，去任性地胡作非为。而这胡作非为的最终目的，就是填饱肚子，就是选一个风大的山墕口，去烧山。

　　如此，那时候我就常常盼望一个个的星期天。当然，更盼望那一个个的寒暑假期了。因为只要到了寒暑假，我就可以每天跟着父亲出去拦羊了。而有时还极有可能，任由我一如那将军般的，独自统领着好似千军万马的羊群，自由自在地在那连绵不断的大山中去遨游。这样，我就不用再受饿。一饿，我就可以去快乐地烧山。

　　烧山是拦羊人之间的专用术语，就是在山里用柴火烧得吃东西，吃那些所有能吃的农作物。当时，由于粮食太过紧缺，谁家家里都是饥一顿，饱一顿的，光景日月全都过得突汤漏水。所以，生产队就专门安排了照川看山的民兵，严防那些落后分子给人民公社抹黑，专挖社会主义的墙角，或烧吃，或扭糜子、掐谷穗，偷偷摸摸将集体的粮食窃为己有。假如某个落后分子挖社会主义的墙角时，一旦被人抓获，轻则会在社员大会上批判教育，重则就会罚几十个甚至上百个工分（因为都没有钱，只能罚工分），还要送到公社去劳教。但是对于拦羊的，好像就网开一面了。只要拦羊的不往家里带东西，就在山里烧得吃点什么，看山的民兵似乎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轻意不会来管的。而生产队也好像不会来管的。如此一来，好些拦羊的就得寸进尺，贪婪无度，为了不在冬春两季于那荒凉的山野里忍饥挨饿，就在那夏收和秋收结束之前，象老鼠似的，在地下挖坑，崖畔上打洞，将洋芋、豆颗等大量的食物偷偷储藏进去。这事那看山的和生产队亦是有所耳闻，但他们亦不会去管。

　　至今，我也不知道生产队为什么对拦羊的要如此的仁慈宽容？但是当时我却想，也许是因为生产队怕把拦羊的抓走后，没有人来看管农业社的羊群，所以才会这般的高抬贵手，放了拦羊的一马，给了他们这么一条出奇的生路。

　　这样思想着，我就很是无耻地坚定了长大后，一定要当一个拦羊的念头。而且，还为自己的这个念头，激动地欢乐了很久很久呢。

　　然而，当父亲和母亲在农业社的大场上，听到我对几个社员口无遮拦，胡乱絮叨自己那矢志子承父业的金色梦想的时候，二老竟然显得无比失望。特别是母亲，气得直骂我说，你狗的也真是一个忤逆子，怎就甘心一辈子做那烧山、戳牛屁股的料子！而平时少言寡语的父亲，竟也恨声斥责我道，太没出息了！

　　我被骂得灰头土脸，真想对父亲和母亲说说什么，可我又能说什么呢？

　　望着二老离去的背影，我呆呆地立在地上，一时感到很失落，很忧伤。我不知我的父亲和母亲年少时对于自己的人生，究竟有过什么样的理想？什么样的抱负？什么样的追求？但想想二老如此地恼怒我的人生选择，我却仿佛真切地感到，他们是那样地在乎我的未来愿景，我的前途命运！

　　可是，为了不遭受可怕的饥饿，我却并没有因此而放弃我拦羊的追求，拦羊的梦。

　　我一直不知道，也没有问过父亲，那时他怎么就常要带我去拦羊？但我想，当时父亲也许是怕我在家没人管，跑出去胡闯乱子，因此他才要把我带在身边的。可后来我又想，这根本不是什么原因。而最主要的，还是因为我们家里太穷，而离家较近处可以充饥的野草野菜早已被人们扒光了，父亲是乘我手脚麻利，比较机灵，可以尽可能地到那更远、更荒僻的地方，去为家里多扒些可以充饥的野草野菜回来，所以才要带我出去的。

　　但奇怪的是，只要带我出去，一旦发现哪座山上，或者哪道沟里，忽然间升腾起野火那袅袅曼舞的白色烟柱时，父亲就会毫不迟疑地，带着我将羊群赶过去，直赶到让那烧山的羊倌看见我们为止。于是，那羊倌自然就会放开嗓门，喊我一声：“二娃，快来！”

　　每当这时，我就会兴奋异常，也不问一声父亲，就会像一只矫健的山兔似的，撒开腿脚，敏捷地即向那浓烟翻滚的地方跑去。

　　接着，我就会很听话的在那羊倌的指挥下，不是满山遍野地去捡干柴，就是坡里坬上的，去骟洋芋，或者抱豆子。如果是烧得吃豆子，比较简单好办，只要将社员们挽得放在山坡上或者梯田上的黑豆、老黑豆之类的豆子，抱来放在一个比较平整、通风的地方，最好是一个冲沟的地方，然后用一点干黄蒿什么的绒柴引燃，接着耐心翻烧就是了。但要是烧得吃洋芋，就没有那么简单好办了。因为这不但要有能够烧熟洋芋的扛硬柴火，而且还要骟来好洋芋。可要想做到骟走土中的洋芋，并不被别人轻易看出什么痕迹来，还得一点小巧门。不然，骟不来大洋芋、好洋芋且不说，而那整个的过程，也就不能叫做骟洋芋了。

　　那时候，我十分喜欢骟洋芋。总感觉这营生中有无尽的甜蜜，无尽的欢乐。

　　印象中，每当我拿着某个拦羊的递给我的布袋子，望着那满渠满洼的洋芋时，一眼就可认得哪株洋芋蔓子下，长着又好又大的洋芋圪蛋。接着，我就逐一跑到那被选中的洋芋蔓子跟前，兴奋地瞅着那枝干粗壮，叶片肥硕，但绝对没有混情的洋芋蔓子根部变开的一道道裂缝，小心翼翼地跪倒在地，并从那根部的半尺开外，选择好下手的地方。然后，才耐着性子，向那沉沉黄土地里慢慢挖去。接着，再慢慢于潮湿的厚土中，细心摸到自己预想中的每一颗好洋芋。而决不是轻率地将那洋芋蔓子一把挽起而取之。

　　当一阵阵新鲜的泥土的芳香，伴随着悠悠山风扑面而来的时候，一颗颗或浅紫色，或浅米黄色的拳头般大小的洋芋，便十分诱人地裸露在我的眼前。那浅紫色的洋芋，表皮上都带有一些形状各异的乳白色斑点，社员们都管它叫红洋芋或者四川洋芋；而那浅米黄色的洋芋，通体光亮，不带杂色，则被大家管叫为白洋芋。不过无论叫什么，那时人们可都把它当做宝贝一样地看待。因为它不但作为一种主粮养活着苦难的社员们，而就是好多刚会进食的幼儿，也要靠它一天天养育长大。

　　在我就像山贼一样，气喘吁吁地扛着盗窃来的洋芋，回到那拦羊的已燃着的野火边时，那拦羊的便又指挥我，将骟来的洋芋一颗颗放入火中。接着，又让我时不时地，在那野火上添加些燃柴。

　　不一会，饥饿中的我们，就急不可耐地从那熊熊火焰下，捡那较小的，甚至还尚未熟透的洋芋挖出来，缩着脖子，吸着凉气，就放开肚皮，开始边吹边吃了。

　　而这时，父亲早已经赶着自己的羊群，和那个羊倌的羊群，到了别的山沟或者山上了。

　　我知道父亲他老人家也很饿，但他老人家却从不烧山，也从未吃过别人烧得任何东西。他只默许别人叫我去吃，去烧山。生产大队其他几个小队的拦羊的，除了后沟一队的苍大叔，别的似乎都很讨厌父亲的这种古怪行为，都骂父亲这是假正经。

　　父亲究竟是不是假正经，现在我根本没必要说什么。但是，当年苍大叔对我说过的一句话，却至今使我感到愧为人子，无颜面父。他说：“唉，二娃呀，你大为了你，可把自己的名声给做贱了！”

　　当时，我思想着这句似懂非懂的话，恍然感觉眼前似有好多张大嘴巴，正在争先恐后地诅咒着浑身肌瘦，满脸蜡黄的父亲……

　　哦，我的父亲！我的拦羊的春秋大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