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悍雨啸风 于 2021-2-4 09:55 编辑
寒风尘嚣的冬季,纷纷扬扬的大雪,在大自然的幻想里飞舞着片片缥缈,尘世沉入到银色的梦境里,无论滔滔的河流或霄霄的山峦都披满了羽纱,悬挂着串串晶莹的冰凌花。 莹润的白雪覆盖了房檐屋顶、大路小道,用苍茫浓绘出一幅色彩淡雅的画绢。玉般洁净、絮样轻盈、棉样柔情的雪花,在空中翩跹着,犹如万千只粉蝶在飞舞,用双翅摇弋着短暂的生命。
我迈着缓慢的脚步,走进虚幻透剔的幽雅恬静的童话世界,情不自禁地伸出双手,接住几片无忧无虑的白色花瓣,把她放进嘴里,咀嚼着那股沁入心肺的清凉感觉。 长街华灯在雪地上回映着苍白的光影,把黯然的沧桑投射在我的身上。一声凄厉的汽笛声,把我带回到那个冬月的回忆里……
一夜骤风呼叫着,把大千世界融入到苍茫的雪洋里,以致天地相连,分不清了天地。放眼看到的都是白色帐幔,山豁间一派惨淡。 靠山坡的那孔窑洞,就是我的家。 看着那口空空如也的面缸、再看看腹中饥饿的我们兄妹,母亲噙着泪长长的叹息了一声,轻轻拍拍我的头:“你在家看好弟弟妹妹,别让他们出门乱跑,雪地里危险。妈出去一会,回来给你们做饭吃。”说完,母亲毅然的走出了家门。
就在我把门关上的瞬间,母亲在没过半腿的雪上行走时发出来的咯吱咯吱声音,从门隙里传来,像针一样刺疼着我的心。这个声音,就这么在我的耳边响着,一直陪伴我到长大成人。
在这间已经简陋到不能再简陋的屋子里,屈指可数的家具一览无余,除过供全家人围坐吃饭和我们兄妹学习并供母亲晚间做针线活的那张用木板条拼接的方桌外,那个已斑驳残缺的三八式木柜算是唯一的高级的家私了。在锅台的对面一张木板床上,几床被子散乱的铺着,色泽都被洗涤得变成了暗灰色。 安置弟弟妹妹上床钻进被窝里,我打开了那本破旧的日记本,一页一页的看着母亲在冰冷的水里捞河沙的伤痛,一遍一遍的听着母亲从早到晚砸石子声,一点一点的想着母亲往返七八公里去做零工翻新铁路道渣……在这本日记里,一字一字记录着母亲用瘦弱的体质撑持着辛勤一天,挣来几毛钱做家庭补用,养活我们兄妹。 合上日记本,眼泪一颗一颗滴在杨柳垂青的封页上,模糊了还在闪现的画面。我一直想从脑海里把这些有着太多伤感的片段全部抹去,可是却越抹在记忆里就越刻印的深。 六岁的妹妹拽拽我的衣襟、轻声地喊了一声:“哥哥。” “怎么了玲玲?”我忙擦了一下眼,像母亲那样轻轻地拍拍她的头。 “哥哥,我很饿”。妹妹的眼里堆满着祈求。 听了妹妹并不奢侈的这句话,我好想哭,强忍着泪水站起身来强打笑容,宽慰着妹妹:“先忍耐一会好吗?妈妈很快就会回来给你做饭了。” 为妹妹掖掖被子,我学着母亲的口吻说道:“玲玲,闭上眼睛睡觉,人是一盘磨睡着就不饿。” 看着我,妹妹笑了:“嗯嗯,知道了哥哥。”说着就闭上了眼睛装着睡着了。
我赶忙抬起头、把目光离开妹妹、让已经涌出来的泪水流落了下来。
十岁的弟弟铁蛋坐了起来,咽了口唾沫,拉着我的手说:“哥哥,我不饿,哥哥,给我讲个故事好不好?”
我抱着弟弟哽咽着:“好好好,哥哥给你讲故事,哥哥给铁蛋讲故事……” 咯吱咯吱的踩雪声音,从门缝里传了进来。
听到这个声音,佯睡的妹妹立刻睁开了眼睛兴奋地大声喊叫起来:“妈妈回来了!妈妈回来了!”一边欢快的叫着一边掀起被子跳下了床。
进屋来的母亲满身冰霜,苍白的脸和雪色一样,掩饰不住的阵痛在母亲微笑的眼睛里坚毅地忍耐着。 看到母亲发抖的手和冻紫的嘴唇,我脱下身上的棉袄给母亲披上轻轻地叫了一声:“妈。” 母亲看看我,把棉袄给我穿上,慈祥的笑着说:“妈身子骨结实,不冷。你们几个都饿坏了吧,妈在山上的雪地里捡到一只冻死的野兔子,你们有肉吃了。” 我看到母亲在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含着心酸。
“妈妈!妈妈!您腿上怎么都是血啊?”眼尖的妹妹突然惊慌地叫起来。 听到妹妹的喊叫,我的心里一紧,赶忙俯下身子仔细一看:母亲的左腿受伤了,血已经渗透了母亲的裤子。我的眼泪刷地一下便流落下来,哭着说道:“妈,您是怎么了,怎么腿受伤了?妈、妈,您是怎么了啊、妈妈……” “妈没事,就是摔了一跤,流点血算啥,别大惊小怪的。”母亲把我拉了起来:“看看你,都十四岁了还像个小孩子似的。你们在被窝里暖和一会,妈这就给你们炖肉去。”
看着母亲咬着牙迈着疼痛的腿走到灶台前点燃了灶火,我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猛地扑到床上,用被子捂着头放声地大哭起来。 母亲呕心沥血的笑容在我的眼泪里闪着晶莹的光,那样的慈祥,无疆的大爱让母亲任劳任怨含辛茹苦无任何怨言……
我又接了一把雪放进嘴里慢慢的品味着,品味着母亲留给我的心声。 静静的站在寒冷里,任由雪染白了我的头发,眉毛涂上了一层霜,我的内心被悲伤融成了一片灰色。 突然,我听见十五年前的母亲在叫我,很真切、很真实:“钢蛋,赶紧进屋里吧,别冻着了。” 静静地听着、我没敢放眼去寻找,怕失去这最伟大的母音。
新年要到了,母亲,愿您在天堂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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